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衣服 ...
-
直到祁云知从商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宋归家，他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推开门，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又是一阵恍惚。
沙发上，宋归正极有耐心地教着苏珩说话：
“跟——我——读，宋——归——”
“宋……归……”苏珩的嘴唇笨拙地开合，他念得很慢，但咬字已经清晰了许多。念完后，便抬起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宋归，等待反馈。
“对，就是这样。”宋归笑着伸手揉了揉苏珩的头发。苏珩似乎很受用，微微偏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祁云知放下购物袋，僵硬地蹭到单人沙发上坐下，眼神像雷达一样在苏珩身上来回扫视。他试图找出破绽——人皮面具？高科技仿生机器人？或者是什么集体催眠术？但眼前的人，呼吸时胸膛的起伏，乌黑的头发，细腻的皮肤，都真实得让他头皮发麻。
“宋归啊，”祁云知感慨，“你……你就没问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你祖上有什么点石成金……啊不，点树脂成人的秘术？”
宋归摇摇头：“他现在会说的词不超过十个，怎么问？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我觉得，他好像自己也不清楚。就像婴儿出生，需要学习一切。”
“那你打算怎么办？”祁云知追问，“就这么……养在家里？”
“不然呢？”宋归理所当然地反问，顺手捏了捏苏珩手感极佳的脸颊，满意地看到对方并没有躲闪，“我又不是养不起。还挺有意思的，跟养个巨型宝宝似的。”
祁云知嘴角抽搐，目光扫过苏珩那即使坐着也明显比自己高出一截的个头，宽阔的肩膀和浴袍下隐约可见的结实线条，内心疯狂吐槽：宝宝？这得有190了吧？！感觉他一拳可以给我镶墙里！这世界是不是哪里坏掉了？我二十多年坚信的唯物主义大厦今天算是彻底塌成废墟了！救命！
宋归仿佛读懂了祁云知五彩斑斓的脸色，强调道：“不是巨型，是标准体型。身高186.6厘米，六六大顺，吉利。”
“行行行，吉利，太吉利了。”祁云知扶额，“然后呢？你就一直把他藏家里？总得出去吧？万一被人发现……”
“所以要先教好他走路说话，像个普通人。”宋归规划着，“过两天，等我教会他基本交流，就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我也去！”祁云知立刻举手，好奇心彻底压倒了恐惧，眼睛都在放光，“天哪，这简直是活体奇迹！他内部结构是什么样的？也有心血管系统？消化系统？这要是能研究……不不不，我是说，这太值得观察记录了！”看到宋归瞬间沉下来的脸色，他连忙改口，举手发誓，“纯观察！绝对保密！我祁云知嘴巴最严了，你还不信我？”
“哼。”一声冷哼从旁边传来。苏珩看着宋归不高兴，也蹦出个音节表达不满。
祁云知：“……” 得，这位还会护短。
宋归脸色稍霁，摆摆手：“行了，现在有个更现实的问题。苏珩现在……算是个‘黑户’。”他眉头皱起，“没有身份，没有过往，在这个社会寸步难行。”
祁云知一愣，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是啊，一个凭空出现、没有任何记录的人，要怎么解释他的存在？出行、就医、甚至将来可能的社会活动，全是麻烦。
宋归正沉思着，旁边一直安静聆听的苏珩突然有了动作。他笨拙地扭过身，双臂一伸，就把宋归整个人圈进了怀里，脑袋埋进宋归的颈窝。
“宋……归……”他瓮声瓮气地叫。
“我在。”
“我……很……白……”苏珩像是想到了什么，抓紧了宋归后背的衣料，努力地挤出这几个字。
“咳咳咳咳——！”正在喝水平复心情的祁云知猝不及防，被呛得惊天动地，脸都涨红了。他指着苏珩，又看看一脸无奈的宋归，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表情扭曲。
宋归也是忍俊不禁，他揉了揉苏珩后脑柔软的头发，温声道：“嗯，不黑，我们家苏珩最白了，比雪还白。”
祁云知仰头望天花板，深深叹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沙发上依偎着的两人——宋归脸上是他许久未见的轻松笑意，而那个来历成谜的“人”，虽然举止怪异，但那份对宋归的依赖和亲近却做不得假。也许……有这样一个人陪着，对总是把自己关在孤独世界里的宋归来说，未必是坏事。
“哎，”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起身，“过两天去医院叫我。下半年我估计得忙飞，全国巡演加综艺，可能没什么空过来。你有事随时打我电话，要是打不通，就找我助理。”
“知道了，路上小心。今天麻烦你了。”宋归把祁云知送到电梯口，真诚地道谢。
回到客厅，苏珩已经恢复了端正的坐姿，只是那双眼睛一直眼巴巴地追随着宋归的身影。
“看着我干什么？”宋归走到他面前，歪头打量他，想到一个实际问题，“你……饿不饿？需要吃东西吗？”
苏珩摇了摇头，然后，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又指了指宋归的，清晰地吐出一个字：“亲——”
宋归耳根一热，立刻想起自己以前偶尔对着娃娃形态苏珩的吻。他不自在地别过脸，强装严肃：“亲什么亲，你现在是……是半个大人了，要懂得保持距离，知道吗？”
衣角传来轻轻的拉扯感。宋归低头，看到苏珩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他的衣角。
苏珩仰着脸看他，用刚刚学会的有限词汇，努力拼凑着：
“我……是……你的。”
宋归看着这张由自己赋予生命，此刻正痴痴望着自己的脸，忽地咧嘴笑了。他伸出手，指尖像描绘最珍贵的艺术品，细细抚过苏珩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微凉的唇瓣，最后停留在线条优越的下颌。
然后，他俯下身，在苏珩微微睁大的眼睛注视下，将一个轻轻的、温热的吻，印在了那总是带着他幻想中弧度的嘴唇上。
一触即分。
宋归直视着苏珩眼中骤然加深的雾色，低声回应：
“好，我的。”
“好了。”宋归满意地拍了拍苏珩的脸颊，“感觉不错。现在，让我们来看看祁云知那家伙给你买了些什么。”
他转身走向玄关处那几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心里对祁云知的时尚品味抱着一丝不祥的预感。然而，当他逐一翻开那些袋子时，不祥的预感迅速升级为视觉冲击，无语凝噎。
第一个袋子，拎出来一条裤子——准确说，是一条布满亮片和水钻、在灯光下能闪瞎人眼的……紧身皮裤。宋归手一抖，裤子“啪嗒”掉在地上。
第二个袋子，是几件上衣。一件印着巨大卡通老虎头的荧光绿卫衣，一件领口开到肚脐的豹纹衬衫，还有一件缀满金属铆钉的黑色皮衣。
宋归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开了装内衣的袋子。
然后，他沉默了。
足足三秒后，一声怒吼冲破屋顶：“祁——云——知——！！！”
他抓起手机。
“喂？衣服还合身吗？我可是挑了很久……”祁云知带笑的声音传来。
“合你个头！”宋归的吼声几乎能震碎听筒，“你个宇宙无敌钢铁臭直男！活该你母胎solo找不到女朋友！你买的这都是什么狗屎玩意儿？！这TM带钻的裤衩子是准备出道当夜店王子吗？！我明天就拿去镶你脑门上！还有这大红色的……今年是你本命年吗祁大歌手？！你想让苏珩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傻气是不是？！我……我真是服了！你的审美是被恐龙啃过吗？！！”
电话那头，祁云知似乎被这劈头盖脸的怒火喷懵了，弱弱地辩解：“我……我觉得挺潮的啊……那铆钉皮衣多帅，红色不是辟邪么，他这情况……”
“辟你个大头鬼！他不用辟邪，他走出去别人以为他是邪教头子！”宋归气得原地转了个圈，一脚踢开那条闪亮的皮裤，“算了，跟你这审美没法沟通！我自己解决！”
他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宋归皱着眉头扒拉了半天，总算从一堆奇葩里捡出几件相对正常的：一条简单的深灰色棉质运动裤，一件没有任何图案的纯黑色长袖T恤，以及……一条勉强能入眼的深蓝色平角内裤，谢天谢地，不是带钻或大红的。
他看着安静等待的苏珩，无奈地叹了口气：“来，先凑合穿这些。明天我再带你去买合身的。”
接下来的换衣过程对宋归来说，无异于一场意志力的考验。
苏珩对穿衣服这件事显然毫无经验，像个大型手办般任由宋归摆布。宋归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转身就转身。当褪下那件松松垮垮的浴袍时，一具比例完美、肌理匀称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宋归眼前。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皮肤在客厅灯光下泛着象牙般的光泽，每一寸线条都仿佛经过最精密的计算，完美得不像真人，好像也确实不是真人。
宋归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某些部位，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热度瞬间蔓延到耳根。他猛地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把T恤往苏珩头上套，心里暗自嘀咕，甚至有点莫名的懊恼：早知道……在设计3D模型的时候，某些参数就该设置得……再保守一点！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帮苏珩穿好衣裤，深灰色休闲裤和黑T恤，意外地契合他，显出他挺拔的身形和那种浑然天成的清冷气质。
“好了。”宋归退后一步，打量着自己的作品，总算顺眼了不少。“现在，该睡觉了。”他指了指卧室的方向，“走，我带你过去。慢慢来，就像晚上练习的那样。”
苏珩听话地试图站起来。经过训练，他已经能比较稳当地站立，但行走依然笨拙。他像第一次踏入重力异常区的外星人，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身体微微摇晃。宋归没有扶他，只是跟在他身侧，轻声指导：“对，重心往前……步子不用太大……好，抓住门框……”
从客厅到卧室，短短十几米的路，苏珩走了快两分钟。
终于挪到卧室床边，苏珩似乎也松了口气。他看了看柔软的大床，又看看宋归，他很困惑——对于“睡觉”这个指令的具体执行方式，他还没有概念。
宋归心里软了一下，他上前，扶着苏珩的肩膀让他慢慢坐下，然后帮他调整姿势，躺好，拉过被子盖到他胸口。
“闭上眼睛，”宋归站在床边，声音在昏暗的床头灯下显得格外柔和，“就像这样。”他示范性地闭了闭眼，“什么也别想，让身体休息。我就在隔壁书房，有事……你可以叫我。”
苏珩依言闭上眼，但他很快又睁开，看着宋归，手指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勾了勾宋归垂在身侧的手指。
宋归笑了笑，反手回握，低声说：“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