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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吵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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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纸条~小纸条写的什么?”宋归好奇的打开,以为是男生不便当面说出的仰慕之语,然而,纸上只有四个用黑色记号笔潦草写就的大字:
变回人偶。
潦草的字迹,内容不寒而栗。
“什么意思?”宋归脸上笑容僵住,一把攥住苏珩的手,“这是什么意思?”
苏珩脸色骤然阴沉,环顾四周,只有风过树梢沙沙作响。宋卧夏不是说已经把人撤走了吗?现在是干什么?自己平常配合她还不够?
“刚刚那个男生说是过道上有人告诉他我在这里,是宋卧夏的人?”宋归心中警铃大作,“先回家,这里不安全。”
两人迅速返回家中,拿着字条细细研究。
“?”宋归想不明白,“她想干什么?我这几个月联合了几方给她施压,她的几个外围项目已经停了……这是狗急跳墙,开始用这种下作手段报复?”
宋归越想越怒,一个电话拨给宋卧夏:“她老大年纪怎么非得天天折腾这么点破事?”
电话接通的瞬间,宋归就劈头盖脸的骂过去:“宋卧夏!你搞这种下三滥的纸条是什么意思?!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不是?是不是非得让我想办法把你的破研究所连锅端了,或者干脆大家抱着一起完蛋,你才能消停?!现在你他妈敢用苏珩来威胁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宋卧夏平静的声音:“研究,取得了意料之外的重大进展。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好事?”宋归冷笑出声,“我是不是还得给你放挂鞭炮庆祝一下?!我警告你——”
“嘟——嘟——”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了。
宋归握着传来忙音的手机,一口气堵在胸口,噎得他眼前发黑,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珩立刻上前,轻拍着宋归的后背顺气:“别急,宋归。她不敢,也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我们有防备……”
“她会!苏珩!她真的会!”宋归死死抓住苏珩胸前的衣料,整个人显得惊慌不堪,“她当年对我母亲都能那么狠!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她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苏珩用力将他颤抖的身体拥进怀里,一遍遍重复:“冷静点,宋归,看着我。我不会变回去,我不会消失。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我保证,好不好?别怕……”
“你保证不了!”宋归急吼出声,挣脱苏珩的怀抱,“你本来就是突然出现的!莫名其妙!没人知道为什么!科学解释不了!玄学也说不通!你怎么保证?!谁能保证你会一直在这里?!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能不能一直在!你拿什么保证?!”
吼完这一串,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宋归急促的喘息声。
“所以……你心里其实从来都没真正相信过,我能一直和你在一起,是吗?”苏珩定定地望着宋归,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你打心眼里就觉得……我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一个不该发生的意外。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把我处理掉?以你的能力和手段,让我悄无声息地消失,应该很容易,不是吗?”
“因为你是我的娃娃,你....”宋归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他看着苏珩受伤的神色,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混账的话。
“你也不认为我是个人,宋归。”苏珩嘴唇颤抖。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苏珩,我……”宋归慌忙想要解释。
但已经晚了。
苏珩嘴唇翕动,轻微地摇了摇头,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宋归急切伸过来想要抓住他的手。然后,他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了客房。
宋归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半晌,他对着沙发狠狠踹一脚,低声骂道:“艹!”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那么害怕失去苏珩,害怕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可说出来的话怎么就没经过大脑。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
客房里没有开灯,昏昏暗暗。苏珩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下去。
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又好像塞满了尖锐的噪音,却又什么都思考不了。宋归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刮擦着他小心翼翼捧出来的一整颗真心。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纵容,那些拥抱,亲吻,相处,那些关于永远的模糊承诺……在宋归心底最深处,原来始终划着一道清晰的界限:
他是创造者,而自己,终究是他笔下诞生、偶然获得生命的所有物。
一个精致的、会动会说话的娃娃。
一个带来惊喜,但也带来无尽麻烦和风险的未知变量。
一个打乱他原本孤独却稳定生活的意外。
自己那些关于未来的规划,想要变得强大保护他的渴望,甚至刚才努力维持的镇定去安慰他……在宋归那句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一厢情愿。
他根本不相信苏珩能作为一个独立的、有持续存在保障的人陪伴他。
他不相信任何永远,尤其是自己这个来源成谜的永远。
自己那些因为学习和成长而产生的细微变化,那些试图融入社会、建立自我价值的努力,在宋归眼中,又是什么呢?是娃娃学会了新把戏吗?
心脏痛得苏珩几乎无法呼吸。他慢慢地挪到床边,靠着床头坐下,双臂环抱住曲起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这个姿势让他感到安全感,仿佛能将此刻脆弱不堪的灵魂蜷缩起来。
视野一片黑暗。听觉却异常敏锐,能听到门外隐约传来宋归焦急踱步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传来冰凉的湿意。他怔了怔,抬手去摸。指尖触到一片水渍。
是眼泪。
他竟然……流泪了。
为那句娃娃,为那份根植于对方心底的不信任,也为那个拼命想成为人、想被当作人来爱,却似乎永远也无法真正抵达彼岸的、可悲的自己。
泪水无声地滑落,越来越多,浸湿了衣袖。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片渐浓的黑暗里,仿佛真的变回了一尊没有生命、不会回应、也不会再感到疼痛的——人偶。
......
宋归在客厅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他几次走到紧闭的客房门前,抬起手,指节几乎要触到门板,却又缩回。
蠢货!彻头彻尾的蠢货!他在心里狠狠咒骂自己,怎么就管不住那张破嘴!
宋卧夏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脑海中浮现,更添上一把邪火。
宋卧夏那个死老太婆,等她没了我一定把她的坟给炸的灰都不剩。宋归咬着后槽牙发誓。
他最终还是在门前站定,像犯了错的孩子,对着门缝低唤:“苏珩……苏珩,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里面一片沉寂。
宋归努力组织语言:“你别生我气……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我……我……” 话在嘴边滚了三番,却变成了一团混乱的浆糊。
他急得想捶自己,这说的都是什么废话?道歉是这么道的吗?安慰人是这么安慰的吗?他宋归写起人物对白洋洋洒洒,轮到自己的真心时,却笨得像个鸭子乱叫。
最终,他放弃了无用的言辞,试探着压下门把手。门没锁。
走廊的灯映过来,勾勒出床上一个静静靠坐的轮廓。苏珩低着头,融在昏暗里。
宋归在床边站定,声音干涩:“苏珩……”
没有反应。
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苏珩的手臂:“你……要不要喝点水?”
苏珩似乎被气笑了。
“走开,宋归。我现在不想理你。”
宋归一听这话,急了,他像是怕眼前这个人会突然消失一样,猛地踢掉拖鞋,不管不顾地爬上床,整个人扑进苏珩怀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我没有觉得你是娃娃,没有觉得你不该出现!” 他哽咽着,委屈着,解释着,“我离不开你,苏珩……我太害怕了,我害怕那张纸条变成真的,害怕宋卧夏有办法把你变回去,害怕一切我无法掌控的意外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在昏暗的光线里寻找苏珩的眼睛,泪水不断滚落,打湿了两人相贴的衣襟。“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只有你了。爸爸妈妈走了,爷爷奶奶也走了,这世上和我有牵连的,让我觉得活着的每一天还有点热乎气儿的,就只有你!你说我怎么可能觉得你不该出现?你出现是我这十几年里……唯一的好运,是老天爷可怜我,给我的救命稻草!”
他抽噎着,语无伦次,却执拗地要把最丑陋的恐惧也剖开:“我说娃娃,是因为我慌得口不择言了!是因为在我最深的恐惧里,连苏珩是个人这件事都可能被夺走,可能被证明是一场梦!我抓着那点可笑的主人的身份,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你和我之间还有一点无法被切断的联系,就算全世界都说你不该存在,我也有理由死死抓着你!我……我不是否定你,我是怕极了连否定你的机会都没有!我害怕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做的梦,我....”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抓着苏珩背后的衣服:“你是我的……苏珩,你只能是我的。不是玩具,不是所有物,是我认定了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我这辈子都不撒手,死也不撒手!你听见没有?”
苏珩始终没有动,任由他抱着,哭着,宣泄着那些滚烫的情感。
颈边的衣料被泪水浸透,他能感受到怀里身体的颤抖,能听到那些话语里绝望的依赖和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宋归的哭声渐渐微弱,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力气仿佛也随着泪水流尽,软软地趴在他怀里。
苏珩这才轻声叹了口气,温柔地替宋归擦去脸上狼藉的泪痕。
然后,他小心地将这个哭得筋疲力尽的人打横抱了起来,走向主卧床上。宋归死死拽住他不让他走。
“不走。”苏珩将人重新揽入怀中,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他用被子裹好两人,手掌在宋归背后一下下缓慢地抚拍,“睡吧,不想了。明天醒来,就都过去了。”
宋归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苏珩用吻堵了回去。
良久,唇分。
宋归本就情绪大起大落,又哭得脱力,在苏珩的怀里,不一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