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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变回人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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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云知是在后半夜被手机刺耳的嗡鸣硬生生从睡梦里拽出来的。他迷迷糊糊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宋归”两个字在黑暗里疯狂跳动，凌晨三点。
“我靠……大半夜的，真是疯了……”他接通，“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宋归变调的哭喊：“祁云知！救救苏珩！！！快——！你快来——！！！”
祁云知瞬间清醒，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怎么了？！宋归！你冷静！说清楚！苏珩怎么了？！我马上过去！你等着！千万别挂电话！”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对着手机吼，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甚至没顾上换鞋，直接踩着家里的拖鞋就奔进了电梯。
一路闯了不知道几个红灯，祁云知几乎是把车飞到了宋归家楼下。
主卧的灯光亮得刺眼，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祁云知冲进去的瞬间，脚步猛地钉在原地，瞳孔骤缩。
宋归跪坐在凌乱的大床上，睡衣皱巴巴的，头发汗湿凌乱，脸色是骇人的惨白，眼眶通红。在他面前，僵硬地保持着侧卧姿势的，是苏珩——或者说，是一个名叫苏珩的娃娃
那不是一个活人。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冷白光泽，关节处隐约能看到连接痕迹，曾经流转着情绪的浅灰色眼眸此刻空洞地睁着，变成了两枚精致的玻璃体。他穿着昨晚入睡时的家居服，布料下的身体线条僵硬笔直，没有一丝柔软与起伏。就像就像一尊被瞬间抽走了灵魂、还原到最初形态的、无比逼真的人偶。
“我艹……”祁云知倒吸一口凉气，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梦游或者出现了幻觉，“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宋归完全没注意到祁云知的到来，他的全部世界已经坍塌。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得厉害，先是轻轻碰了碰苏珩的脸颊——冰冷、光滑、没有弹性。他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又更用力地推了推那僵硬的手臂，乞求般的呜咽着：“苏珩？苏珩？你醒醒……你别吓我，好不好？求你了……你别这样……你变回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和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你变回来啊！！”
他语无伦次，开始用力摇晃那具毫无反应的身体，似乎想用蛮力晃醒一个沉睡的人，又像是想把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从他挚爱的形体里甩出去。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抚摸变得毫无章法，从苏珩的头发摸到肩膀，再到胸膛，试图找到一丝一毫残留的温度或心跳。
祁云知冲上前，用力按住宋归近乎失控的肩膀，试图让他停下。“宋归！宋归！看着我！你看着我！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怎么……怎么突然就？”
宋归被他按住，动作停了，但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半夜我我感觉苏珩在叫我……很轻，但是一直叫。我困，就拍了拍他，想让他别闹，可是……他喊得越来越急。我，我感觉枕着的手臂越来越硬，越来越凉……像石头……”
他猛地抓住祁云知的手腕，眼神里是濒临疯癫的求证：“你感觉到了吗？云知，你感觉到了吗？！硬的！冰的！然后……然后我就睁开眼，他就……他就变成这样了，在我旁边就这样了……”
他混乱的说着，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嚎出来的，随即又猛地收住。
祁云知听得头皮发麻，他转头看着床上那无比诡异的人偶，又看看眼前的宋归，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这超出了所有常理，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宋归忽然松开他，胡乱抓起床上的一条薄毯，小心翼翼地将人偶形态的苏珩裹住，仿佛怕他冷似的，然后抱在怀里，踉踉跄跄地走向客厅。
祁云知连忙跟出去。客厅里，宋归抱着裹着毯子的人偶，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眼泪无声地流着。
“都怪我……”宋归喃喃自语，“都怪我……我昨天晚上为什么要跟他吵架？我为什么要说那些混账话，我混蛋……我该死……” 他把脸埋进苏珩肩膀处，身体蜷缩得更紧，“是我……是我把他气走了，是我把他变没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自责和悔恨如同最毒的藤蔓，将他紧紧缠绕，勒得他喘不过气，眼神涣散，仿佛灵魂也随着苏珩的离去而碎成了一地再也拼不起来的残片。
祁云知强迫自己从这超现实的惊悚画面中抽离出一丝理智。他用力搓了把脸，蹲到宋归面前，声音尽可能放得平稳：“宋归，听着，现在不是彻底垮掉的时候。苏珩……苏珩这个样子，我们得弄明白怎么回事。最有可能知道原因的，就是宋卧夏。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宋归浑身一震，动作大得吓了祁云知一跳：“不……不能找她……是她干的……一定是她！她把苏珩变回去了！她要把苏珩从我身边彻底夺走！找她没用……她只会嘲笑我，只会提更可怕的条件……” 他语无伦次，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偶，仿佛那是仅存能证明苏珩存在过的证据，害怕任何人、任何事再来抢夺。
“宋归！”祁云知试图用音量唤回他一丝神智，“我们必须找她！只有她可能知道逆转的方法！哪怕是陷阱，哪怕是交换，我们也得先知道那是什么！你难道想就这样放弃？让苏珩永远……永远这个样子吗？！”
宋归执拗地推开祁云知的手，却又因为用力过猛自己向后踉跄，怀里的苏珩差点滑落，他又手忙脚乱地死死搂住。“不！不会永远！苏珩会回来的！他会醒过来的！他只是……只是睡着了，生我气了，不理我……” 他开始自言自语，眼神飘忽，逻辑混乱，显然已经有些精神恍惚。
祁云知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急又痛。他知道不能再任由宋归沉浸在崩溃的臆想里。他站起身，拿起宋归的手机，斩钉截铁：“不管怎么样，这个电话必须打。我来打。你听着。”
他迅速翻找到那个号码，拨了过去，按下了免提键。
单调的等待音在客厅里回响，一声，两声，三声……每一声都敲打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无人接听。
自动挂断后，祁云知不死心，又连续拨打了几次。结果依然只有规律的忙音。
“没人接……”祁云知放下手机，眉头紧锁，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宋卧夏在这个关头失联，绝不是巧合。
听到这个结果，宋归脸上最后一点强撑也彻底碎裂了。他嘴唇哆嗦着，眼神一点点彻底灰败下去，不再去看祁云知，也不再说话，用殉道者般的姿态抱住怀中的人偶，将脸颊贴在苏珩的额头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紧闭的眼睫缝隙中滚落，滑过苍白的面颊，滴落在毯子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祁云知，我谁都保护不了，你也是，爸妈也是，苏珩也是.......”
祁云知看着好友这副模样，酸涩难当。他沉默地走到宋归身边，挨着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去碰那尊人偶，也没有强行拉开宋归，只是伸出胳膊，轻轻环住宋归单薄的肩膀。
“宋归，”他温柔的说道，“电话没通，不代表没路走了。那老妖婆躲起来，正说明她心里有鬼，也说明她怕我们找到她。这是我们的方向。”
“我们一定能找到她。A市就这么大，她那个实验室再隐秘，总有蛛丝马迹。我认识些人，三教九流都有门路。祁家那边……虽然恶心，但必要的时候，也能动用一些资源去查。苏珩不会一直这样，我们不会让他一直这样。”
“你现在要做的，是撑住。”祁云知侧过头，看着宋归泪痕交错的脸，语气更加坚定，“你得吃点儿东西，哪怕喝口水。你得保存体力，保持清醒。因为等我们找到宋卧夏，找到办法，苏珩回来的那天，他第一个想看到的，肯定是一个好好的的宋归，而不是一个把自己熬干了的疯子。你明白吗？”
他没有得到任何言语回应。宋归依旧闭着眼，抱着他的人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国度里。
祁云知小心将宋归额前被浸湿的头发发轻轻拨开，心里堵得发慌。
“宋归，你听我说……你不能有事。真的。我也……我也只有你了。”
这话说得轻，却又落的太重。
窗外浓重的夜色一点点稀释，深蓝褪成灰蓝，遥远的东方天际线处，开始渗出鱼肚白。
就在这片将明未明的混沌里，宋归气若游丝的呢喃：“我……是在做梦吗？”
问句里没有期待，仿佛只要得到肯定的答案，这个过于残酷的现实就能被定义为一场噩梦而醒来。
祁云知困得一点一点下垂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他眨掉眼眶的酸涩，刺破对方那点自欺欺人的幻想：“不是梦，宋归。这不是梦。苏珩……他暂时变成这样了，是真实发生的。我在这里，也是真的。”
祁云知知道，此刻宋归的精神和体力都已经透支到了极限，他将之前一直虚虚环在宋归肩膀上的手臂收了回来。
“天快亮了，你一晚上没合眼。” 祁云知哄劝着，“去床上躺一会儿，我不走。我就在你旁边，你睁眼就能看到我。我保证。”
见宋归终于点了头，祁云知稍稍松了气。他扶着宋归去卧室的床上，自己也踢掉鞋子，在宋归身侧和衣躺下。他轻轻握住了宋归那只没有抱着人偶的手，掌心相贴。
“睡吧，”祁云知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就好。我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