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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健身教练站起来,挥挥手:“行,去吧。”

      黄毛松开女人。女人爬起来,没有立刻跑,而是冲过去一把抱住玲玲,紧紧地抱着,身体因为抽泣而剧烈抖动。然后她拉起玲玲的手,两人跌跌撞撞跑回了2号楼。玲玲只穿着毛衣,在灰霾和低温中瑟瑟发抖,但跑得很快,像逃离地狱。

      单元门在她们身后砰地关上,声音在寂静中回荡,像最后的丧钟。

      黄毛朝她们背影啐了一口:“妈的,一个女人就换了这点破东西。一罐小米,一件小孩外套,这有个屁用。”

      健身教练却笑了,笑容里有种深意,像棋手看到了之后的局面。“你不懂。今天这事传开,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定下的三条规律——”他竖起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往下掰:

      “第一,偷东西会被抓,会被当众羞辱,会被打,会受伤。”他掰下第一根手指。

      “第二,救人可以,但要付出代价——可能是你的口粮,可能是你保暖的衣服,不过最后要我点头同意。”第二根手指。

      他停顿,抬头,目光缓缓扫过2号楼的每一扇窗户,最后精准地锁定在陈铭的观察口上。陈铭确信他看到了自己,因为那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穿透灰霾,直直刺过来。

      “第三,”健身教练继续说,声音压低但足够让寂静中的陈铭听见,“这栋楼里,还有人藏着粮食。那个小女孩,她都还有这些小米。那么她的邻居呢?她楼上楼下的人呢?那些一直没露面的人呢?”

      他掰下第三根手指,然后握成拳头,轻轻砸在购物车扶手上。“他们在观察,在计算,在权衡。他们在想:为了救一个陌生人,值得付出我最后的食物吗?他们在想:如果我站出来,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他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洞悉一切。“恐惧是最好的牢笼。而饥饿...饥饿是最好的鞭子。”

      三人推着购物车离开了。陈铭猛地放下胶带,背靠墙壁,滑坐在地上。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血液在耳朵里轰鸣。他大口喘气,不是因为累,是因为恐惧——那种恐惧不是面对变异狗的生理性恐惧,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对人性阴暗面的恐惧,对自己内心深处那个黑暗声音的恐惧。

      他坐在那里很久,直到腿完全麻木,失去知觉,才慢慢爬起来。走到母亲房间门口——门虚掩着,母亲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妈,您都听见了?”

      母亲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可怕。“听见了。也猜到了。”

      “玲玲那孩子...”陈铭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奶奶...”

      “是个好孩子。”母亲轻声说,声音里有种深切的悲哀,“比她爸妈强,比大多数人都强。”

      陈铭愣住:“您认识她父母?”

      “见过几次。年轻夫妻,忙,孩子就扔给奶奶。母亲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了,“那孩子,以后怎么办?她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她爸妈...可能也回不来了。”

      陈铭不知道答案。他走回客厅,透过窗缝再看。那三条变异狗不知何时又聚集在一起,正在低头嗅闻一条腿……

      首领突然抬头,朝着陈铭的方向低吼了一声,仿佛是在威胁。

      那些狗在观察,在记忆,在学习。它们也在饥饿中寻找机会,而且看起来比人类更有耐心,更适应这个新世界。

      傍晚,陈铭煮了两袋泡面——因为香油瓶已经空了。他奢侈地又打了一个鸡蛋——冰箱里还剩六个鸡蛋,如果不尽快吃完会坏掉。

      母子俩面对面坐着,默默地吃。谁也没说话,房间里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不知来源的异响——可能是风声,可能是建筑物在灰霾中缓慢变形的声音,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

      母亲吃得很慢,但把一碗面都吃完了,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陈铭也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胃部的空洞感暂时被填满,但那种满足感很短暂——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食物在减少,水在减少,时间在流逝,而外面的世界正在加速崩坏。傍晚六点,灰霾浓得几乎成了固体,天色彻底黑了下来。陈铭在房间里点起蜡烛——这是第二根,烛光在密封的空间里摇曳,投出巨大而扭曲的影子。母亲吃过药后睡下了,呼吸依旧粗重,但至少平稳。陈铭坐在烛光里,盯着墙上那些晃动的影子,心里那个决定越来越清晰。

      他必须接触邻居。不是通过窗户观察,不是通过被胁迫的交易,而是真正的接触。901那一眼已经埋下祸根,他需要知道其他邻居的态度,需要判断谁是潜在的盟友,谁可能成为威胁,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确认玲玲和那个女人的情况。白天玲玲只穿着单薄的毛衣跑回楼里,现在气温明显下降,那孩子会不会冻病?那个女人的肩膀伤得怎样?如果没有处理,感染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陈铭站起身,开始准备。他拿出一包巧克力,一袋从母亲的补品里分出的葡萄糖粉,几片布洛芬止痛药;这些都是珍贵的物资,但在这种时候,建立信任的投资可能是最值得的。

      他穿上外套,用胶带封好袖口和领口,戴上口罩,拿上手摇手电筒。出门前,他检查了门后的警报装置,确认一切正常。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902的门。

      走廊里比室内冷得多。灰霾从楼梯间渗上来,在昏暗中缓慢流动,像有生命的雾气。陈铭站在门口听了片刻——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来源的异响。他轻轻关上门,锁好,然后走向隔壁901。

      敲门前,他犹豫了一下。901丈夫白天的那个眼神像根刺扎在心里。虽然那可能是无意的,但无论如何,他需要面对。

      三下敲门,很轻,但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里面传来窸窣声,然后是警惕的声音:“谁?”

      “902陈铭。”

      沉默。大约十秒后,门开了一条缝,防盗链还挂着。901丈夫的脸出现在门缝后,烛光从他身后透出来,照亮了他脸上复杂的表情——有紧张,有愧疚,还有一种奇怪的、近乎谄媚的热情。

      “陈哥...这么晚了,有事嘛?”

      “想跟你们聊聊。”陈铭平静地说,“白天的事。”

      丈夫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解下防盗链,把门打开到能容一人通过的宽度。“进...进来吧。”

      901室内很乱。地上散落着食品包装袋,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混合气味——汗味、灰尘味,还有某种甜腻的化学品味道。妻子坐在沙发上,裹着毯子,脸色苍白,看见陈铭时眼神闪躲。

      “坐,陈哥坐。”丈夫搬来一张椅子,用袖子擦了擦——这个动作太刻意了。

      陈铭坐下说到“白天...”陈铭开门见山,“你用我的手电换吃的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是你在楼下,为什么朝我家的方向看?”

      丈夫的脸色变了,他也明白这件事情自己做的有问题,嘴唇哆嗦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太紧张了,眼睛乱瞟...”

      “我知道。”陈铭打断他,声音依然平静,“但他们看见了。也记住了。这会对我造成很大的困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愠怒。

      丈夫的脸色更白了。妻子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哭腔:“对不起...陈先生...我老公他...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太想换到吃的了...”

      陈铭看向她:“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被陈铭的突然关心的妻子愣了一下

      陈铭把两片药放在桌上推过去,“这个你留着。布洛芬止痛,如果发烧再用。
      转过头陈铭对丈夫说到我知道你也是关心则乱,这次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丈夫看着那些药,手在颤抖:“陈哥…真的…我对不起你...这...这太贵重了...

      陈铭说,“听我说完,虽然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但是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们能做的...”

      “如果5号楼那伙人再来,如果你们不得不跟他们接触...”陈铭顿了顿,盯着丈夫的眼睛,“不要说任何关于902的事。如果被问起,就说902住的是个独居老人,病得很重,已经快不行了。”

      丈夫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我们一定不说!”

      妻子也小声说:“陈先生放心...我们不会忘恩负义的...”

      陈铭站起来,走到门口时问道“你们的食物还有多少”
      丈夫和妻子对视一眼,妻子对丈夫点了点头,丈夫拿了两包饼干塞到了陈铭手里:“谢谢您陈哥,这个…我们也没有多少…这个是卖了您的手电的补偿。”

      陈铭没说话,也没有拒绝,只是点点头,把压缩饼干放进口袋后推门离开。门在身后关上时,他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都怪你!乱看什么!”

      “现在怎么办?那些人要是真的...”

      陈铭没有继续听。他走到楼梯间,向下走去。五楼,501。

      敲门前,他先侧耳听了听——里面有微弱的说话声,是玲玲的声音,很轻,听不清内容。他敲了三下门。

      门很快开了,开门的正是白天被救的那个女人。她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但左臂用布条吊在胸前,脸色苍白,眼圈红肿。看见陈铭,她愣了一下。陈铭也并不认识她,两个人对视了一会,最后玲玲的出现结束了尴尬的气氛

      501室内整洁得让陈铭意外。虽然简陋,但一切都井井有条。玲玲和奶奶坐在一张小桌子旁,桌上点着一小截蜡烛,烛光下是一小碗稀粥——真的只是稀粥,里面放的是昨天给玲玲的饼干和几片菜叶。玲玲已经换上了另一件外套,虽然旧,但干净。

      “陈叔叔!”玲玲看见他,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奶奶挣扎着想站起来,陈铭连忙上前扶住她:“阿姨您坐着,别动。”

      “陈先生...白天的事...”奶奶的声音哽咽了,“玲玲这孩子...多亏了你昨天给的东西,我这把老骨头才能撑着...”

      陈铭摇摇头,看向那个女人:“你的肩膀怎么样?”

      女人苦笑:“脱臼了,我自己勉强复位了,但还是很疼。”

      “我看看。”

      女人犹豫了一下,解开吊着的布条,轻轻脱下外套。左肩肿得厉害,皮肤发红,有明显的瘀青。陈铭仔细检查——确实是脱臼后复位的样子,但可能有关节囊损伤。
      陈铭简单的用布条清理了一下开始用布条固定脱臼的胳膊。他的动作很专业——父亲是消防员,教过他基本的急救知识。

      “你叫什么名字?”陈铭一边包扎一边问。

      “林薇。”女人低声说,“以前是舞蹈老师。”
      陈铭手下顿了顿,“平时的柔韧性锻炼也会让伤口恢复速度比普通人快一些。

      林薇苦笑:“有什么用,现在倒是后悔当初学的是舞蹈而不是跆拳道,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包扎完成,陈铭把剩下的布洛芬和那两包饼干留了下来“如果出现发热、红肿加重,可能是感染,要及时处理,恢复期间也尽量不要饿肚子。”
      在女人感谢的目光中他蹲下身子看向玲玲,“你叫玲玲对吗?全名呢?”

      “周玲玲。”小女孩小声说。

      陈铭把手放在玲玲头上抚摸着“玲玲今天很勇敢。”陈铭从口袋里掏出那包葡萄糖粉——这这个兑水喝,补充体力。奶奶和你林薇阿姨,都需要。玲玲要监督她们吃药,玲玲可以做到吗?”
      玲玲接过,小心地收好,然后抬起头,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的:“陈叔叔...我一定会做好的。
      陈铭看着认真的玲玲笑了一下,拿出口袋里的巧克力递给玲玲,“这是玲玲监督奶奶和阿姨吃药的奖励”
      玲玲开心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没一会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又恢复了暗淡问着“陈叔叔…他们还会来么”这个问题让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奶奶和林薇都看向陈铭,眼神里有同样的恐惧。

      陈铭沉默了几秒,然后诚实地说:“会。他们还会来。而且可能会越来越过分。”

      “为什么?”玲玲问,“我们已经没有东西了...”

      “因为他们需要让我们知道,谁说了算。”陈铭的声音很轻,“他们不只是要东西,他们要恐惧,要服从。今天林薇阿姨的事,就是一个例子”

      林薇握紧了拳头,因为用力,受伤的肩膀又开始疼,她皱起眉头。

      “那我们怎么办?”奶奶问,声音颤抖。

      陈铭站起来,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外面是完全的黑暗,只有远处5号楼的一点微光。“我们需要互相帮助。单打独斗,我们谁都活不久。”

      他转过身,看着屋里的三个人:“我们离得近。如果有什么情况就来找我,敲门暗号定为三长两短,灾难现在才刚开始,我们观察一段时间,如果等不到救援或者物资要耗尽后再出去寻找,在此之前身体的健康状态是最重要的。”

      林薇点头:“明白。”

      奶奶握住玲玲的手:“陈先生...我们听你的。”

      陈铭离开501时,天已经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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