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出事了 ...

  •   接下来的日子,燕彻的生活被严格而密集的课程填满。

      上午,他跟着江暮雪安排的一位沉默寡言的老学士学习经史子集、典章制度,弥补原主可能缺失的文化底蕴和政治常识。这位老学士显然得了江暮雪的授意,教授的内容并不迂腐,反而常常结合时政。

      下午,江暮雪会亲自给他“上课”。有时是分析朝局动态,拆解某位皇子的最新动作;有时是推演政治事件的多种可能走向;有时则是传授一些官场和宫廷中的隐晦规则、察言观色的技巧,甚至是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权谋手段。

      燕彻学得很快。他本就聪明,又有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和信息处理能力,常常能举一反三,提出让江暮雪都感到惊讶的见解。两人之间的讨论,渐渐从单纯的教导,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交锋和碰撞,火花四溅,却也默契日深。

      晚上,燕彻则继续研读那些源源不断送来的卷宗、邸报、密报抄件。江暮雪似乎有意让他接触最核心、最隐秘的信息,包括一些安插在各方势力的暗桩传来的只言片语。

      通过这些信息,燕彻对这个王朝的阴暗面和权力斗争的残酷性,有了更深刻、也更直观的认识。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日趋白热化,朝臣们选边站队,党同伐异。老皇帝的病势时好时坏,更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而江暮雪,则继续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几位主要皇子之间,尤其是九皇子梁玦。他依旧表现出对梁玦的支持,为其出谋划策,打压其他皇子势力。但燕彻能感觉到,江暮雪的每一次献策,都暗藏玄机,往往在帮助梁玦的同时,也为将来埋下隐患,或是悄悄为燕彻铺路。

      他们像两个最高明的棋手,在错综复杂的棋盘上,落下一颗颗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影响深远的棋子。

      身体的渴望依然存在,甚至因为朝夕相对、智识的吸引和情感的微妙变化而更加炽烈。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越界。那夜窗前的送药和蔫桃花,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被小心地收藏起来,谁也没有再提起。

      偶尔,在书房讨论到深夜,烛火摇曳,两人距离很近时,空气会变得粘稠,眼神会有瞬间的交缠和闪避。但很快,江暮雪会移开视线,端起冰冷的茶杯;燕彻则会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拉回眼前的舆图或卷宗上。

      除了学习权谋,江暮雪也开始有意识地锻炼燕彻的其他能力。他找来退役的老兵,教燕彻骑射和防身武艺;让府中的暗卫头领,传授他一些追踪、反追踪、以及利用环境隐匿的粗浅技巧。

      “我不需要你成为高手,”江暮雪看着在院子里笨拙练习拉弓的燕彻,淡淡道,“但至少要有点自保之力,关键时候,能跑。”

      燕彻累得满头大汗,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却咬着牙继续练习。他知道,江暮雪说得对。在这个世界,纯粹的文弱书生,死得最快。

      日子在紧张而充实中流逝,转眼已是一个月后。

      这天傍晚,燕彻刚结束骑射练习,冲洗完毕,老仆便来传话,说大人让他立刻去书房。

      燕彻心中一凛。江暮雪很少在非学习时间紧急叫他。

      他快步来到书房,推门进去,就见江暮雪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峭。书案上摊开着一封密信,墨迹犹新。

      “老师?”燕彻关上门。

      江暮雪转过身,脸上没有往日的平静,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

      “出事了。”他言简意赅,将密信推到燕彻面前。

      燕彻迅速浏览。信是暗桩从燕国传来的。燕国老皇帝病重,几位皇子争斗激烈,朝廷如今由大皇子把持,而大皇子素来与梁国五皇子私下交好。信中最后提到,燕国可能会以“质子失德,有辱国体”为由,向梁国施压,要求严惩甚至遣返燕彻。

      遣返?燕彻心中冷笑。回去之后,等待他的恐怕不是宫廷牢狱,就是一杯毒酒,或者意外身亡。

      “消息确切?”燕彻放下密信,声音有些发紧。

      “八成。燕国大皇子想借此向五皇子示好,换取支持。五皇子则想利用你,打击我,同时卖燕国一个人情,甚至可能以此为借口,在边境制造事端,攫取军功。”

      “九皇子那边呢?他会保我吗?”燕彻问,其实心中已有答案。

      “保你?他现在正需要一个向燕国示好、同时敲打我的机会。你,就是现成的棋子。”

      果然。在真正的利益面前,所谓的玩物和趣味,不值一提。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天,燕国的国书就会送到。”江暮雪走到书案后,手指敲着桌面,快速思考,“不能让他们先发制人。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节奏。”

      “如何出击?”

      “你怕死吗?”

      燕彻与他对视,毫不犹豫:“怕。但更怕死得毫无价值。”

      “好。”江暮雪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黑色木盒,推到燕彻面前,“打开。”

      燕彻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枚拇指大小的玉牌,温润洁白,雕刻着复杂的云纹,中间有一个古篆的“影”字。玉牌旁边,还有一把薄如柳叶、寒光凛冽的匕首。

      “这是‘影卫’的令牌,见牌如见我。”江暮雪沉声道,“今夜子时,会有人来接你。带上令牌和匕首,跟他们走。”

      “去哪?做什么?”燕彻握紧了冰凉的玉牌。

      “去城外三十里的黑风坳。那里是五皇子一处秘密货栈,存放着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有他一些心腹看守。”江暮雪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却很快,“你的任务,不是杀人,也不是夺取货物。而是潜入进去,找到货栈的账册和往来信件,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不到就毁掉。然后,制造混乱,最好能放一把火,但不要暴露身份,尤其不能让人认出你是萧彻。”

      燕彻心跳加速。这是要他亲自去执行一次危险的秘密任务?去捅五皇子的马蜂窝?

      “为什么是我?”他问,“您手下应该有更擅长此事的人。”

      “因为这件事,必须由‘燕国质子燕彻’来做,但又不能真的让人抓住‘燕彻’的把柄。”江暮雪的目光如同实质,钉在萧彻脸上,“我要让五皇子知道,他盯上的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而是一条会咬人、甚至能反噬的毒蛇。我要让他疑神疑鬼,不敢轻易动手。同时,这也是对你的一次实战考核。看看你学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他看着燕彻微微变色的脸,放缓了语气,但话语内容却更加惊人:“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去。我会安排别人,也能想办法周旋,保住你的命,但那样的话,你在我这里的价值,就仅仅止于一个‘聪明的学生’和‘床上的玩伴’。那条通往最高处的路,将与你再无关系。”

      选择权,交到了燕彻手里。

      是选择相对安全但平庸的未来,还是赌上性命,去搏一个可能万劫不复、也可能一步登天的机会?

      书房里只剩下烛火噼啪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暮色彻底褪去,夜色如墨般从窗外渗透进来。

      燕彻的目光从江暮雪脸上,移到手中的玉牌和匕首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他想起自己穿越而来的茫然,想起原主悲惨的记忆,想起这些日子学习的权谋算计,想起江暮雪偶尔流露的复杂眼神,也想起自己那句“我要站到最高的地方”。

      安全?平庸?

      不,那不是他想要的。

      从他决定留下、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他就注定要与危险和死亡共舞。

      燕彻握紧了玉牌和匕首,抬起头,迎上江暮雪深邃的目光。

      “我去。”

      两个字,斩钉截铁。

      江暮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猩红色的药丸。

      “吞下去。”

      “这是什么?”

      “短时间内激发体力、增强五感的药物,有些副作用,事后会虚弱几天。”江暮雪将药丸递给他,“关键时刻,或许能保命。”

      燕彻接过,毫不犹豫地吞下。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灼热的气流立刻从胃部升腾而起,流向四肢百骸,眼前的景物似乎都清晰了几分,耳力也变得异常敏锐。

      “子时,西侧角门。”江暮雪最后叮嘱,“活着回来。”

      燕彻重重点头,将玉牌贴身藏好,匕首绑在小腿上,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闩时,身后传来江暮雪低沉的声音:

      “燕彻。”

      燕彻回头。

      江暮雪站在烛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记住,你的命,现在很贵。别浪费了。”

      “等着我,老师。”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迅速融入门外的夜色中。

      林疏独自站在书房里,看着重新关上的门,许久未动。烛火将他孤长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微微摇曳。

      他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漆黑无星的夜空。

      是将利刃磨得更锋,还是未伤敌先折戟?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夜气。

      子时,很快就要到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