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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庭审交锋(下)与胜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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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庭审继续。
审判庭里的气氛,比上午更加凝重。午休时间似乎没有缓解任何人的紧张,反而让那种无形的压力,在寂静中慢慢发酵,变得更加稠密,更加具有压迫感。
旁听席上的人比上午更多了。除了叶晚晴、林薇、老吴,又多了几位生面孔——有本地的媒体记者,有宗教局的工作人员,还有几位看起来像是法律界人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法庭中央那块小小的、但此刻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空间。
明澈依旧平静地坐在原告席,深褐色的海青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抹沉静的、不容侵犯的墨迹。赵清平坐在他身边,表情比上午更加专注,手指在摊开的卷宗上轻轻敲击,像在演练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棋。
被告席上,王觉伟的脸色比上午更加阴沉,陈永富则显得有些焦躁,不时抬手看表,或者不安地挪动身体。只有他们的代理律师王志军,依旧保持着那种职业性的冷静,但他的目光,时不时会飘向原告席,飘向赵清平,眼神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砰!”
法槌落下。
“现在继续开庭。”审判长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平稳依旧,“上午进行了举证质证,双方就部分证据发表了意见。下午,首先由被告方继续举证。被告方,你们申请证人出庭,证人是否到庭?”
“到庭。”王志军站起身。
“传证人李桂花到庭。”
侧门打开,法警领着一位六十多岁、穿着朴素、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了进来。她步履有些蹒跚,神色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目光躲闪,不敢看任何人。在法警的引导下,她在证人席坐下,双手紧紧抓着面前的栏杆,指节发白。
“证人,请陈述你的姓名、年龄、职业、与本案当事人的关系。”审判长说。
“我……我叫李桂花,今年六十三,退休工人。我……我是慈航会的信众,听王大师讲课有……有两年了。”李桂花的声音很小,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透过话筒传出来,有些含糊不清。
“证人李桂花,”王志军走到证人席前,语气比平时温和了许多,“请你向法庭说明,你参加慈航会活动的情况。比如,通常听什么内容的讲座?主讲人是谁?讲座中是否会提及其他宗教场所?”
李桂花抬头看了王志军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声音微微发抖。
“我……我每周都去听王大师讲课。王大师讲……讲宇宙能量,讲养生,讲怎么做人。有时候……有时候也会说到现在社会上的一些不良现象,比如有些人借着宗教名义骗钱,有些寺庙管理混乱,不干净……但王大师说了,这是为了让我们提高警惕,不要上当受骗,是……是善意提醒。”
“王大师在讲座中,有没有具体点名说是哪家寺庙,或者哪个僧人?”王志军问。
“没……没有点名。”李桂花摇头,“王大师都是泛泛而谈,说现在有些寺庙,有些年轻僧人,不守清规,心思不正……但具体是谁,他没说。我们也不知道。”
“好。”王志军点头,看向审判席,“审判长,我的问题问完了。证人证言可以证明,慈航会的讲座内容属于泛泛的社会现象讨论和善意提醒,并非针对特定主体的商业诋毁。”
审判长点点头,看向赵清平。
“原告方,对证人证言有无问题询问?”
赵清平站起身,走到证人席前。他没有立刻发问,而是静静地看着李桂花,看了几秒。那目光平静,但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力量,让李桂花更加紧张,身体微微后缩。
“证人李桂花。”赵清平开口,声音不高,但很清晰,“你刚才说,你是慈航会的信众,听王觉伟——也就是你口中的王大师——讲课有两年了。对吗?”
“……对。”
“这两年里,你在慈航会花了多少钱?比如,购买‘能量水’,参加‘疗愈班’,或者其他名目的费用。”
李桂花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没说话。
“请回答。”审判长的声音传来。
“……我……我记不清了。”李桂花低着头,声音更小了。
“记不清了?”赵清平微微皱眉,“那大概范围呢?几千?几万?还是……更多?”
旁听席上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叶晚晴飞快地记录着,眼睛发亮。林薇也坐直了身体。老吴放下了报纸。
“反对!”王志军立刻起身,“原告代理律师的问题与本案无关,且涉及证人隐私,意在诱导和羞辱证人。”
“反对有效。”审判长看向赵清平,“请原告代理律师围绕本案争议焦点发问。”
“是。”赵清平点点头,转向李桂花,换了个问题,“证人,你是否认识坐在被告席上的那个人——经典家居的老板,陈永富?”
李桂花抬头看了一眼陈永富,又迅速低下头,摇了摇头。
“不……不认识。”
“你确定?”赵清平追问,“有没有可能在慈航会的活动上见过他?或者,听王觉伟提起过他?”
“没……没有。”李桂花的声音更低了。
“好。”赵清平不再追问,转向审判席,“审判长,我的问题问完了。但我想提请法庭注意两点:第一,证人是慈航会的长期信众,与被告一存在密切的利害关系,其证言的客观性、中立性存疑。第二,证人自称在慈航会花费巨大却‘记不清’,这从侧面反映了该机构敛财的性质,与其自称的‘学术讨论’、‘善意提醒’定位不符。其证言证明力较弱,请法庭谨慎采信。”
他走回原告席,坐下。
审判长低头记录着,没有立刻说话。
法庭里一片寂静,只有书记员敲击键盘的噼啪声。
“证人可以退庭了。”审判长终于开口。
李桂花如蒙大赦,在法警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离开了证人席,走出了法庭。她的背影,仓皇,佝偻,像一片被秋风吹落的枯叶。
“被告方,还有其他证据提交吗?”审判长看向王志军。
“有。”王志军站起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U盘,“这是慈航会近两年活动的完整录像资料,可以证明其讲座内容一贯属于宗教文化探讨范畴,并无针对青林寺的具体贬损言论。我方申请当庭播放。”
“原告方意见?”审判长看向赵清平。
“同意播放。”赵清平平静地说,“但我方提醒法庭,录像资料可以由被告方进行剪辑和筛选,其完整性、真实性需经技术鉴定。且即使内容中没有‘点名’,但通过上下文和暗示,足以使听众产生明确指向的情形,同样可以构成商业诋毁。”
“本庭会注意。”审判长示意法警接过U盘,插入电脑。
投影幕布亮起,开始播放录像。
画面是慈航会那个布置得像道场的讲座现场。王觉伟穿着白色太极服,坐在台上,对着几十个中老年信众,侃侃而谈。讲的内容确实很“泛”:社会道德滑坡,人心不古,宗教领域也存在害群之马……没有提到“青林寺”三个字,但言语间,那种对“某些寺庙”、“某些年轻僧人”的鄙夷和警示,呼之欲出。
录像很长,播放了将近二十分钟。法庭里很安静,只有王觉伟那种刻意低沉的、富有煽动性的声音在回荡。旁听席上,有人皱眉,有人摇头,也有人若有所思。
叶晚晴看着屏幕,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这种话术,她太熟悉了。不点名,但句句有所指,让听者自行“对号入座”,既达到了攻击的目的,又给自己留下了“我没说你”的狡辩空间。高明,但也下作。
录像播放完毕。
“被告方,播放这些录像,想证明什么?”审判长问。
“证明慈航会的言论,属于对社会现象的一般性评论,没有针对青林寺的特定指向。”王志军说,“原告方所谓的‘诋毁’,是基于其自身的过度敏感和误解。”
“原告方意见?”
赵清平正要起身,忽然,旁听席上传来一个清晰的女声:
“审判长,我有新的证据提交。”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
叶晚晴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她今天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表情严肃,目光坚定,带着记者特有的那种不容置疑的职业气场。
“你是?”审判长微微皱眉。
“我是东州晚报记者,叶晚晴。同时也是本案的知情人和证据提供者。”叶晚晴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遍法庭,“我手里这份证据,是我本人通过合法渠道获取的,能够直接证明被告慈航普度会负责人王觉伟,与被告经典家居有限公司老板陈永富,存在合谋故意诋毁青林寺商誉的行为。证据包括录音、照片及书面材料。我申请以证人身份出庭,并向法庭提交该证据。”
法庭里,瞬间炸开了锅。
旁听席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记者席的其他记者纷纷举起相机,快门声咔嚓作响。宗教局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法律界人士则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被告席上,王觉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陈永富“噌”地站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叶晚晴,想说什么,但被旁边的王志军死死拉住。王志军自己的脸色也变了,虽然还算镇定,但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慌乱。
原告席上,赵清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恢复了平静,看向明澈。明澈依旧端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握了一下。
只有叶晚晴,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目光坦荡地迎接着所有人的注视,像一株在风暴中伫立的青竹。
审判长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突发情况。她看了看叶晚晴,又看了看原告被告双方,沉吟了片刻,然后看向赵清平。
“原告方,这位叶记者是你们的证人吗?”
“是。”赵清平立刻起身,“叶记者是我方申请出庭的证人之一,但因工作原因,上午未能到庭。她刚刚提交的证据,对查明本案关键事实至关重要。我方申请法庭准许其出庭作证,并审查其提交的新证据。”
“被告方意见?”审判长看向王志军。
王志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审判长,我方反对。”他的声音有些发紧,“首先,这位叶记者并非案件当事人,其突然在庭审中途要求提交所谓‘新证据’,程序不当,有扰乱庭审秩序、干扰法庭判断之嫌。其次,其身份是媒体记者,与原告方关系密切,其证据来源的合法性、真实性存疑。最后,即使证据真实,也可能是通过非法手段获取,不应被法庭采信。我方强烈反对其出庭,并请求法庭驳回其申请。”
“审判长,”叶晚晴不等审判长开口,再次说道,“我以新闻记者的职业道德和人格担保,我所获取证据的渠道合法,内容真实。这些证据能够直接证明两被告的侵权故意和行为,关系到本案的公正审理。如果法庭因程序问题拒绝采纳,可能导致事实无法查清,正义无法伸张。我恳请法庭,以查明事实为重,准许我出庭作证。”
她的声音清晰,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法庭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审判长身上。
审判长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显然在权衡。这个突发情况确实打乱了庭审节奏,但叶晚晴提出的证据,又可能关系到案件的核心事实。作为法官,她的职责是查明事实,正确适用法律。程序固然重要,但实体公正更重要。
良久,她缓缓开口。
“鉴于本案涉及商业诋毁这一需要查明主观故意的侵权行为,而新证据可能对此有直接证明作用,为保障当事人的诉讼权利,查清案件事实,本庭决定:准许证人叶晚晴出庭作证,并对其提交的证据进行当庭质证。但,证人需就证据来源的合法性做出说明,并接受双方询问。被告方如有异议,可在质证环节充分发表意见。”
“审判长!”王志军还想反对。
“决定已做出。”审判长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请证人叶晚晴到证人席。”
法警引导叶晚晴走到证人席。她站在那里,从容地打开档案袋,取出里面的材料:一个U盘,几张放大的照片,还有几页打印的文件。
“证人叶晚晴,请陈述你的身份,与本案关系,以及你提交证据的来源和内容。”审判长说。
“我是东州晚报深度报道部记者,叶晚晴。因工作原因,近期对慈航普度会及经典家居的相关商业行为进行了调查采访。在调查过程中,我获取了以下证据。”叶晚晴的声音平稳,专业,带着记者特有的清晰和条理,“第一份证据,是今年九月十五日,在慈航养生堂内部,王觉伟与陈永富的一次秘密谈话录音。谈话内容涉及如何进一步诋毁青林寺声誉,以及如何利用虚假举报、雇佣他人闹事等手段,逼迫青林寺就范。”
她将U盘递给法警。法警插入电脑,打开音频文件。
法庭的音响里,传出了两个男人压低声音的对话。虽然有些模糊,夹杂着电流噪音,但足以听清内容:
“……光举报没用。那和尚不简单,律师函都发到我这儿来了。要搞,就一次搞死,别留后患。”
“放心,陈总,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规划局的老王是我的人,举报材料已经递上去了,这次肯定让他们喝一壶。”
“不过,青林寺那边,光靠举报和谣言,力度不够。我听说,他们最近成立了个什么‘护法小组’,还请了赵清平当法律顾问。那个赵清平,不好对付。”
“赵清平算个屁。我上面有人,真惹急了,随便找个由头,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倒是那个叫明澈的小和尚,得防着点。年纪轻轻,心眼不少。”
“一个小和尚,能翻起什么浪?”
“你别小看他。我派人查过,这小子有点邪门。慧明在寺里经营十几年,被他几天就架空了。广亮和净尘,说废就废了。这种狠角色,要么别惹,要么……一次弄死。”
“那你说,怎么弄?”
“简单。他不是要告我们吗?那就让他告。但在告之前,咱们先给他加点料。我这儿有几个‘客户’,身份特殊,到时候让他们去寺里闹一闹,就说被和尚骗了钱,或者……被骚扰了。再找几家小报炒作一下,标题我都想好了,‘年轻监院与女信众不得不说的故事’。到时候,看他怎么收场。”
“这能行吗?”
“放心,都是专业的。有一个,以前是演员,戏特别好。还有一个,是我从夜总会找的,长得清纯,会演。到时候让她们去寺里上几次香,找机会和那小和尚单独说几句话,再拍几张照片。剩下的,交给媒体。”
“……行。那你尽快安排。”
“好说。不过,陈总,这费用……”
“老规矩,事成之后,再加五个点。”
“痛快!”
录音结束。
法庭里,死一般的寂静。
旁听席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震惊,愤怒,鄙夷,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每一张脸上交织。记者们疯狂地记录着,快门声此起彼伏。宗教局的工作人员脸色铁青。老吴摘下老花镜,缓缓地擦着镜片,眼神冰冷。
被告席上,王觉伟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浑身不住地发抖。陈永富则像一头被困的野兽,眼睛赤红,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叶晚晴,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王志军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钢笔,指节发白,但还强撑着坐在那里,只是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原告席上,明澈依旧平静地坐着,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寒意。赵清平则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叶晚晴的眼神里,充满了赞许和感激。
审判长的脸色,前所未有地严肃。她盯着被告席,目光如刀。
“被告方,”她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气,“对这段录音,你们有什么解释?”
王志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事实摆在眼前,录音里的声音清晰可辨,内容触目惊心,再多的狡辩,在如此铁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可笑至极。
“我……我方对录音的真实性、合法性提出异议。”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录音来源不明,可能经过剪辑篡改,且通过秘密录音方式取得,手段非法,不应作为证据采信。”
“审判长,”叶晚晴立刻回应,“这段录音是我在调查慈航会涉嫌欺诈和非法行医过程中,偶然获取的。录音地点是慈航养生堂内部办公区域,当时门未关严,我正好路过听到。录音内容完整,未经任何剪辑。我以记者的职业荣誉担保其真实性。如果被告方质疑,可以申请进行声纹鉴定和技术鉴定。”
“另外,”她拿起那几张照片,“这是当时我在现场拍下的照片。可以清晰看到王觉伟和陈永富在慈航养生堂办公室内密谈的场景。照片上有时间水印,与录音时间吻合。这进一步佐证了录音的真实性和关联性。”
照片被当庭展示。画面上,王觉伟和陈永富相对而坐,表情阴沉,正在低声交谈。背景正是慈航养生堂那间挂着太极八卦图的办公室。
铁证如山,环环相扣。
王志军彻底沉默了。他低下头,不再看任何人。他知道,这场官司,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毫无悬念。
“被告方,还有何意见?”审判长的声音,冰冷如铁。
王觉伟和陈永富,都低着头,浑身发抖,一言不发。
“鉴于被告方对关键证据无合理解释,且该证据能够直接证明两被告存在合谋诋毁原告商誉的主观故意和具体行为,”审判长缓缓说道,“本庭对原告方主张的侵权事实,予以采信。现在,进行最后陈述。原告方,请做最后陈述。”
赵清平站起身,走到法庭中央。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肃穆。
“审判长,审判员。”他开口,声音清晰,有力,在寂静的法庭里回荡,“今天,在庄严的国徽下,在法律的殿堂里,我们揭开了一幕令人震惊、也令人愤慨的真相。被告慈航普度会、经典家居有限公司,为了一己私利,罔顾法律,践踏道德,用最卑劣的手段,对一家百年古刹、对一个持戒精严的佛教团体,进行了系统性的、恶意的诋毁和攻击。”
“他们散播谣言,恶意举报,甚至策划用最下作的方式,污人名节,毁人清誉。其用心之险恶,手段之肮脏,令人发指。如果不是原告方勇敢地拿起法律武器,如果不是叶记者秉持职业良知揭露真相,他们的阴谋,很可能已经得逞。届时,受损的将不只是青林寺的声誉,更是法律的尊严,是社会的公义,是每个人心中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基本信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被告席,扫过审判席,最后,落在旁听席上。
“法律,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最后防线。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不仅是为青林寺维权,更是为所有守法经营者维权,为社会的清风正气维权。我们请求法庭,依法判决两被告立即停止侵权行为,公开赔礼道歉,消除影响,并赔偿原告因此遭受的全部经济损失。我们更希望,通过今天的判决,向全社会传递一个清晰的信号:任何试图用不法手段打击竞争对手、破坏市场秩序、践踏他人尊严的行为,都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走回原告席。
法庭里,一片寂静。只有旁听席上,隐约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是几位年老的居士,听着赵清平的话,想起青林寺这些日子遭受的委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被告方,最后陈述。”审判长看向王志军。
王志军缓缓站起身。他的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再也没有了上午的从容和犀利。
“审判长,审判员。”他的声音沙哑,干涩,“我……我尊重法庭的审理。对于……对于今天出现的新证据,以及……以及法庭认定的事实,我代表我的当事人……表示……接受。我们……我们愿意就赔偿问题,与原告方进行协商。请求法庭……酌情考虑。”
他放弃了。
在如山铁证面前,任何辩护都失去了意义。他现在能做的,只是尽量争取一个相对有利的赔偿数额,减少损失。
“现在休庭十五分钟。休庭后,本庭将进行当庭宣判。”审判长敲下法槌。
休庭的十五分钟,像一百年那么漫长。
旁听席上的人们,低声交谈着,情绪激动。记者们围着叶晚晴,想要采访,但被法警礼貌地拦住。林薇走到明澈身边,想说什么,但看着明澈平静的侧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眼里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老吴远远地朝明澈竖了个大拇指。
被告席那边,一片死寂。王觉伟瘫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像被抽走了魂。陈永富则抱着头,身体不住地颤抖。王志军坐在他们旁边,低着头,手指用力地按着太阳穴,背影写满了颓败。
明澈依旧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审判席上那枚高悬的国徽上。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给国徽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光。他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或狂喜,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和一丝……尘埃落定的疲惫。
终于,要结束了。
“砰!”
法槌再次落下。
“现在继续开庭。请全体起立。”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审判长拿起早已写好的判决书,开始宣读。她的声音,平稳,清晰,一字一句,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经审理查明,被告慈航普度会、经典家居有限公司,为达到不正当竞争目的,合谋通过散布不实信息、恶意举报、策划诬陷等方式,损害原告青林寺的商业信誉和商品声誉,其行为已构成《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十一条规定的商业诋毁,依法应当承担侵权责任。”
“原告要求两被告停止侵权、赔礼道歉、赔偿损失的诉讼请求,于法有据,本庭予以支持。”
“综上,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十一条、第十七条,《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十五条、第十九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慈航普度会、经典家居有限公司,立即停止对原告青林寺的商业诋毁行为;”
“二、被告慈航普度会、经典家居有限公司,自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内,在东州晚报及东州市电视台,连续三日刊登、播放经法院审核的致歉声明,为原告消除影响、恢复名誉(内容需经法院审查);”
“三、被告慈航普度会、经典家居有限公司,自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内,连带赔偿原告青林寺经济损失及合理支出共计人民币八万元;”
“四、驳回原告青林寺的其他诉讼请求。”
“案件受理费一千零五十元,由两被告负担。”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上诉于东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闭庭!”
“砰!”
法槌最后落下,声音清脆,决绝,为这场持续了数月的纷争,画上了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句号。
法庭里,瞬间沸腾了。
旁听席上爆发出掌声、欢呼声、激动的交谈声。记者们再次涌向叶晚晴和明澈。林薇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老吴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的笑容。
被告席上,王觉伟直接瘫倒在地,被法警搀扶起来。陈永富则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挣脱法警,冲着明澈和叶晚晴的方向,嘶吼道:“你们等着!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没完!没完——!”
他的声音,淹没在周围的喧闹和法警的呵斥声中,显得那么无力,那么可笑。
明澈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审判长和审判员们离席的背影,看着那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国徽,看着眼前这片刚刚结束战争、但硝烟似乎还未散尽的“战场”。
赢了。
法律上,赢了。
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冰冷的清醒:战争结束了,但和平,还远未到来。陈永富那句“这事没完”的嘶吼,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那不只是败者的狂怒。
那是一个信号。
一个预示着,更隐蔽、更凶险的战争,可能才刚刚开始的信号。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然后,转身,在赵清平、叶晚晴、林薇等人的簇拥下,在记者们闪烁的镁光灯中,在旁听者们或敬佩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出了法庭。
脚步沉稳,平静。
像走出一场战役,也像,走向另一场,早已在等待着他的、未知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