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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监控之下,心跳越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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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门缝灌进来,像刀片刮过耳膜。
合规部的男人把平板举到我眼前,黑白画面里,我的背影正对着镜子起舞。动作迟缓,手抬到一半又落下——那不是舞蹈,是挣扎。他手指点了点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凌晨2:15,D3-07监控自动上传文件至公共云路径,触发系统警报。”
我没有动。
张奕然站在我斜后方,半步都没往前挪。他看着我,眼神不像在看嫌疑人,倒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根据公司《艺人行为守则》第十四条,”合规部的人声音平稳得像读稿,“未经许可录制、传播与在职艺人的互动影像,视情节严重程度可处以警告、停训、取消考核资格,甚至解约处理。”
我盯着那行字,没出声。
风卷着纸屑从脚边滚过。远处城市还没完全醒来,天边灰蒙蒙的,云层压得极低,像一块铁板扣在头顶。
“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他说,“但若拒绝配合调查,我们将依法申请调取你的私人设备数据、宿舍监控记录及通讯日志。”
这句话落下来的时候,我右手已经插进了裤袋。
指尖碰到了那枚戒指。金属棱角割着皮肤,冰凉,却让我清醒。
我知道他们在逼什么。他们要我说那视频是我传出去的,要我承认“擅自使用前辈作品”“借敏感关系炒作”,然后顺理成章把我踢出四代主推名单。这样干净利落,不用脏手。
但我不能开口。
一开口,就掉进他们的语言陷阱里。解释等于心虚,辩驳等于对抗,沉默才是唯一的墙。
我缓缓抬起眼,看向张奕然。
他站在那儿,卫衣帽子滑下来一半,遮住额前碎发。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但他没去理。他就那样看着我,嘴唇抿成一条线。
三秒。
然后他忽然说:“视频不是我传的。”
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扎破了空气。
我盯着他。他避开我的视线,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黑着,什么都没显示。
“那你希望是谁传的?”我问。
他没答。
合规部的人收起平板,语气不变:“今晚六点前提交书面说明。否则,上报高层会议审议。”
门关上了。
脚步声远去,回荡在楼梯间,一层层往下,直到彻底消失。
我站在原地,没动。
掌心摊开,戒指静静躺着。银光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色,内圈那行小字清晰可见:“回声不是终点。”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
终于,我把戒指重新塞回口袋,转身走向安全通道。
下楼时我没坐电梯。楼梯间灯光频闪,每一步踩下去都有回音,像是有人跟在后面。我贴着墙走,避开摄像头死角——B2东侧通风口下方有盲区,老陈说过,维修工上周拆了探头换线路,还没装回去。
我顺利抵达地下档案室走廊。
门禁卡刷了三次才响。绿灯亮起那一刻,我听见自己心跳重了一拍。
走廊比训练室还冷。头顶日光灯管老旧,发出细微的嗡鸣,光线断断续续,照得墙面影子扭曲。空气里有股陈年纸张和防潮剂混在一起的味道,闷得人胸口发紧。
我走到终端机前,输入临时账号。老陈给的U盾插进接口,系统加载缓慢,进度条一格一格爬。
【正在同步D区监控日志……】
等待的十几秒里,我盯着屏幕角落的时钟:凌晨2:17。
这个时间点像根刺,扎在我脑子里。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我的上传失败,而有人能在这时访问云端?
系统终于进入。
我直接调取D3-07的原始录像文件结构。不是看成片,而是查日志底层记录。
时间轴拉长。凌晨2:14之前,一切正常。设备待机,无动作捕捉。
2:15:03,系统标记“开始录制”。
但画面是黑的。
前三秒,纯黑。
我放大帧序列,手动恢复缓存碎片。这种操作风险极大,一旦被检测到会被判定为“非法篡改”,但我顾不上了。
缓存重建完成。
屏幕上跳出三帧模糊影像。
第一帧:镜头轻微晃动,像是被人触碰。
第二帧: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门框边缘,穿着深色衣服,身形偏瘦,没戴工牌。
第三帧:那人退后一步,门缓缓合上,几乎无声。
紧接着,画面切换成我站在镜前的背影——正是那段15秒录像的开头。
我盯着那三帧图,血液一点点凉下去。
不是我打开了门。也不是我启动了录制。
有人比我更早进去,录下了开头,然后删掉了前三秒。
他们剪掉了“谁先出现”的证据,只留下我一个人跳舞的画面。这样一来,我成了唯一的“主动拍摄者”,成了那个“意图泄露前辈隐私”的人。
我不是泄露者。
我是替罪羊。
我靠在椅背上,手指发抖。
不是愤怒,是冷。那种被人精心设计、一步步推入陷阱的冷。
他们不需要抓真凶。他们只需要一个能公开处置的出口。
而我,刚好合适。
我拔掉U盾,关机,起身离开。
走廊灯光依旧频闪。我走出门禁区时回头看了一眼——终端屏幕彻底黑了,像一只闭上的眼睛。
回到宿舍已是凌晨四点。
门锁轻响,我脱鞋进门,没开大灯。床头小灯拧亮,昏黄光晕只够照亮书桌一角。
我放下包,拉开侧袋,抽出那本《古典和声学》琴谱。
纸张泛黄,页脚卷起,是我高中时用的。封面边角磨损严重,像是被翻过无数次。
我手指探进夹层。
原本该是戒指的地方,现在多了一张折叠的纸条。
我拿出来,展开。
只有两个字:
**找默片。**
笔迹和昨天快递条上的一模一样——压痕深,字间距紧,像是写完立刻塞进包裹,怕被人看见。
我盯着那两个字,呼吸慢了一拍。
默片。
余宇涵养的那只黑猫,名字就叫默片。
我一直以为那是种隐喻。他喜欢老电影,喜欢无声时代,猫的名字不过是风格延续。
但现在想来,不对。
如果“默片”是密码呢?
如果这不只是名字,而是一个指令?
我翻开琴谱首页,目光落在扉页空白处。那里有一行铅笔写的日期:2023.11.07。那天是我第一次在练习室跳完《灰烬回声》原版编舞,余宇涵正好路过。他站了两分钟,没说话,转身走了。第二天,我的设备里就多了这首未发布曲目的音频。
巧合吗?
我拿起戒指,再次翻看内圈刻字:“回声不是终点。”
不是终点……那是起点?
还是另一种声音?
我忽然想起考核那天,他在评审席低头签字,笔尖划破纸张,墨迹晕染成一团黑影。
他没抬头,也没说话。
但那个动作本身,就是在说话。
还有天台监控失效、快递条提醒、匿名私信……这些都不是偶然。
有人在帮我。
而这个人,知道我和余宇涵之间的暗语。
我打开笔记本,插上新买的境外SIM卡。这张卡是昨晚从暗网论坛换来的,不记名,无法追踪。连上热点后,我登录那个废弃音乐论坛账号。
用户名:G.Y.2023\
注册时间:三年前\
最后一次登录:两年前
这是我在刚进公司时注册的,用来上传一些自编的小样。后来公司加强网络监管,我就再没碰过。
页面加载缓慢,广告弹窗一堆。我关掉所有跳转页,点进私信箱。
红点闪烁。
一条未读消息。
我点开。
只有七个字:
**你跳的,我都看了。**
发信时间:凌晨2:17。
正是我尝试上传文件、连接被强制中断的那一刻。
我盯着屏幕,呼吸一点点沉下去。
不是威胁。
不是嘲讽。
是回应。
有人在那个时候,收到了我没能传出去的东西。
有人在黑暗里,一直看着。
我双手撑在桌沿,指节发白。心脏跳得厉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东西在体内苏醒——像是被封印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打开工程软件,导入《灰烬回声(重编)》的完整版本。这是我的原始文件,没经过任何剪辑,包含从第一个音符到最后一个动作的全部细节。
我重新打包,加密,伪装成“体能训练BGM\_循环版.v2”,准备再次上传。
进度条开始爬升:1%……5%……12%
突然,屏幕一闪。
弹窗提示:【检测到高危加密行为,网络连接已中断】
我猛地抬头。
窗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楼下传来保洁车的轮子声,清洁工开始清扫中庭。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我还在原地打转。
我合上电脑,走到床边坐下。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戒指。金属已经贴上体温,不再那么冷。
我想起昨天考核时的那个旋转动作——头微仰,目光直视前方,仿佛穿透人群,看向某个特定的人。
那时我以为我在挑战余宇涵。
现在我才明白,我真正想让看到的,是那些躲在规则背后、操控一切的人。
他们以为我在求救。
其实我在宣战。
我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最底层抽屉。
里面除了几件旧T恤,还藏着一台老式录音笔。这是我母亲送我的十八岁礼物,早就淘汰了,但我一直留着。它不联网,不能传输,只能本地存储。
我把《灰烬回声(重编)》的音频导进去,按下录制键,又哼了一段新的旋律——节奏更缓,钢琴为主,副歌部分加入了一段极轻的猫叫声采样。
做完这些,我把录音笔放进琴谱夹层,重新塞回包里。
然后我换上干净衣服,黑色连帽衫,牛仔裤,鞋带系得很紧。
出门前,我看了一眼镜子。
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发青,但眼神不一样了。
不再是压抑的忍耐,也不是被动的承受。
是清醒。
是决定不再躲了。
我走出宿舍,沿着走廊往电梯走。
路过茶水间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听说了吗?D区练习生昨晚被合规部带走了。”\
“哪个?”\
“就是那个总一个人练到通宵的,张桂源。”\
“哦……他啊。是不是又偷录前辈跳舞了?”\
“谁知道呢,反正高层已经盯上了。”
我停下脚步,没推门。
只是站在门外,听了几秒。
然后继续走。
电梯下来,一楼大厅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实习生抱着平板穿梭,化妆间传来吹风机的声音,有人在放歌,前奏刚响就被按掉。
日常的声音重新灌进耳朵。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我穿过中庭,走向器材室。
路上经过一面玻璃墙,反光里我的脸像被洗过一遍,紧绷,沉默,但不再闪躲。
我忽然想起“默片”这个名字。
无声电影。
没有对白,靠动作和眼神传递情绪。
就像余宇涵。
也像我。
我们都在用身体说话。
而这一次,我要让他们都听清楚。
器材室门开着,老陈正在整理货架。
我报了编号,领新的无线收音模块。
他递给我时多看了我一眼:“新系统下周上线,所有私人存储都要迁移到中央服务器。”
“强制?”我问。
他点头:“说是防数据泄露。从练习室到宿舍,全网同步。”
我捏着新模块,塑料壳边缘硌着掌心。
他们不是在清场。
是在灭口。
我把模块收好,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我停下。
回头看他。
“老陈。”我喊了一声。
他回头。
“谢谢你的U盾。”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摆摆手:“别瞎说,我没给你什么。”
我点头,转身走了。
我知道他在否认。
我也知道,他帮了我。
走出器材室,我没回练习室,也没去食堂。
我去了公司后巷的快递柜。
昨天那三单设备配件还在。
我扫脸取件,抱着箱子往回走。
快到拐角时,一个人影从阴影里走出来。
是张奕然。
他靠在墙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
没笑,也没说话。
我们就这么隔着几步距离站着,像在等对方先开口。
风吹起他的袖口,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浅疤——那是去年舞台事故留下的,当时他摔下升降台,硬生生用手撑住了话筒架。
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终于,他开口:“你知道是谁在帮你吗?”
我摇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着他,声音很轻:“做他们最怕的事。”
他眯起眼:“比如?”
“让所有人都看到。”我说,“不是剪辑过的15秒,是我的全部。”
他盯着我,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哑:“你以为发出去就安全了?他们能删一次,就能删一百次。”
“我知道。”我说,“所以我不会再传文件。”
他皱眉。
我看着他:“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跳。”
他愣住。
“下周公演舞台,”我说,“我会用《灰烬回声》做即兴编舞。”
“你疯了?”他压低声音,“那首曲子是禁忌,余宇涵从不允许别人跳!”
“那就让他亲自来阻止我。”我说,“如果他还想继续装看不见的话。”
张奕然看着我,眼神复杂。
过了很久,他轻轻说了句:“你比我想的狠。”
我没答。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
“视频不是我传的。”他再次说,语气认真,“但我也没拦。”
我点头:“我知道。”
他走了。
我抱着箱子站在原地,风吹得袖口猎猎作响。
我知道他为什么没拦。
因为他也在等一个破局的人。
而我现在,就是那个要砸碎玻璃的人。
回到练习室,我把三个快递箱堆在角落。
打开其中一个,翻出线材和转接头。
然后我拿出录音笔,接上外置音箱,按下播放键。
钢琴前奏响起,缓慢沉重,像踩着碎玻璃走路。
我戴上耳机,切到节拍器。
单调的“滴——滴——”响起,每分钟六十拍。
我开始拉伸。
肩膀、腰腹、膝盖,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近乎刻板。
右肩旧伤隐隐发烫,是昨天撞上镜面的位置。
脚踝的淤青还在,每一次屈伸都像有根针在戳。
最要命的是胸口,空了一块,又塞满了东西,堵得慌。
我咬着牙,做完第三组深蹲,额头冒汗。
正要起身,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
匿名号码。
内容只有五个字:
**小心默片。**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慢了一拍。
不是提醒。
是警告。
\[未完待续\] | \[本章完\]我盯着那五个字,像被钉在原地。
**小心默片。**
风从窗户缝隙挤进来,吹得桌角一张谱纸微微翘起,又落下。那声音像是谁在耳边翻页,缓慢,重复,带着某种警告的节奏。
手机屏幕还亮着,匿名号码没有备注,无法溯源。这种提醒不该存在——公司早就禁了非备案通信工具,连外卖App都被强制卸载。能发这条消息的,要么是内部人,要么是已经游离在系统之外的影子。
我放下手机,手指滑过琴谱夹层边缘。纸张粗糙,磨得指腹发烫。刚才那张“找默片”的纸条就藏在这里,现在又被塞了回去,和录音笔一起压在最底层。可这句警告呢?是谁在提醒我去找,又是谁在警告我别靠近?
默片是猫的名字。\
默片也是密码。\
现在,它成了陷阱的入口。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天光已经推开云层,楼下的中庭开始有人走动,保洁推着车经过花坛,剪枝的咔嚓声断断续续传来。日常的声音,熟悉的节奏,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错位。
我脱下连帽衫,换上训练服,拉链拉到最顶。镜子里的人眼神沉着,不再闪躲。我拿起包,把琴谱塞进去,顺手摸了下口袋里的戒指——它贴着体温,不再冰凉。
出门时,走廊空无一人。
电梯下行,数字跳动。我在三楼按下暂停,门开,外面是器材室后廊。老陈说过,新模块的频段和旧系统不兼容,得手动刷固件。我得抢在这批设备联网前,改掉它的识别码。
走廊尽头有光。
我贴着墙走,鞋底压着地胶接缝线,尽量不发出声音。转角处,清洁工正拖地,水痕在灯光下反着光。我等他推车走远,才快步穿过。
器材室门虚掩。
我推门进去,没开大灯。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金属油、橡胶垫、还有一丝烧焦的电路味。货架第三层,我昨天领的新模块静静躺在收纳盒里,编号07。
我拆开外壳,拿出随身小刀,轻轻撬开主控芯片盖。指尖捏出一张微型存储卡——昨晚录好的音频已经转存进去。再把原厂ID擦除,刷入伪造的校验码。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完成时,我听见门外脚步声。
不是清洁工的慢拖步,也不是实习生的急跑。是皮鞋,踩得稳,节奏匀,一步一步逼近。
我迅速合上模块,塞进袖口,转身躲进设备柜后。
门被推开。
一道影子斜切进来,停在终端机前。那人没开灯,却熟练地按了几个键,屏幕亮起蓝光,照出半张侧脸——合规部的李哲,主管数据稽查。
他调出的是设备领用日志。
光标停在我名字上,停留了五秒。然后他点开详情,翻看模块序列号。
我屏住呼吸。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像是在确认什么。十秒后,他关机,转身离开,门轻轻合上,像从未来过。
我靠着柜子滑坐在地,掌心全是汗。
他们已经开始追踪硬件流向了。\
这不是调查,是围猎。
我抓起模块,从后门安全通道离开器材室,直奔练习室。
D3-07门锁正常,我刷卡进入,反手关门,插上门栓。屋里还残留着昨夜汗水和地板蜡混合的气息。镜子映出我紧绷的脸,额角青筋跳了一下。
我把新模块接进音箱,播放《灰烬回声(重编)》。
钢琴前奏响起,低音区缓慢推进,像踩在薄冰上走路。副歌部分,猫叫声采样极轻,几乎被环境音吞没,但我知道它在——那是默片的声纹,余宇涵公寓里独有的频率。
我戴上耳机,打开节拍器。
滴——\
滴——
六十拍,和心跳同步。
我开始热身。
肩膀旋转,腰腹下沉,膝盖弯曲。每是给我开的门。
而我能打开的,只有一个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