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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火种燎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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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
B3层的数据控制室像一口没封口的棺材,警报声尖锐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像是系统最后的喘息。红光在墙上断续闪烁,映得满地的白色粉末像雪,又像灰。空气里是焦糊味、湿水泥和烧坏电路板混在一起的味道,呛人。地板上散落着硬盘碎片,黑的、白的、扭曲的金属片,有的还在冒烟,一缕细烟卷着往上飘,碰到天花板就散了。
张桂源一脚踩进去,鞋底碾过粉末,发出“咯吱”一声。他没停,也没低头看。手机还攥在手里,屏幕亮着,那张从火中飘出的残页截图还在——“重生体激活”五个字,墨迹歪斜,边角焦黑。
他喘得有点重,额角还挂着汗,发丝贴在脸颊上。练习服湿了一大片,不是因为练舞,是因为一路跑过来。他盯着那堆主机柜,声音绷得像要断的弦:“谁干的?!”
没人立刻回答。
杨博文蹲在主控台前,背对着门,手指在键盘上敲得极快,指节泛白。他的U盘插在终端接口上,屏幕上进度条缓慢爬升,绿色的光一点一点往前推。角落弹出一个红色警告框:**“系统正在反向追踪操作者。”**
他头也不回,声音压得很低:“别靠近,再碰一下就会被标记。”
“标记什么?”张桂源大步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你们删了什么?为什么要删?”
杨博文的手顿了一下。
“我看到火里的纸了——‘重生体激活’。”张桂源把手机举到他眼前,屏幕几乎贴上他的后脑,“你们早就知道是不是?!”他猛地转向门口,“连你也骗我?!”
门轴轻响。
左奇函站在那儿,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在地面洇出一圈深色痕迹。他没穿外套,只一件黑色长袖,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一道旧疤。他走进来,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他没看杨博文,目光直锁张桂源。
“你不能看那份协议。”他说,声音低而冷,“看了就回不了头。”
张桂源笑了,笑得有点发抖:“我已经在火里看见了。”他举起手机,屏幕对准两人,“张奕然烧的是余宇涵的录音……可那火,烧的是我们所有人。”他盯着杨博文,眼神像刀,“你说要帮我,结果背地里和他一起删数据?你们监视我三年,记录我每一次练舞、每一次哭、每一次写日记?就为了等我‘觉醒’?然后删掉证据,让我以为自己自由了?”
杨博文慢慢转过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眶是红的,嘴唇微微发颤。他张了张嘴,没立刻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弹钢琴的手,修长、稳定,此刻却在抖。
“我们删数据……”他终于开口,声音哑了,“是为保你。”
张桂源冷笑:“保我?怎么保?删掉真相就是保我?”
“Y.H.不是培养计划。”杨博文抬头,直视他,“是清除机制。”
“它会标记‘觉醒者’。”他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清晰,“一旦识别出情感脱离依赖、自我意识完全激活的个体,就会启动清除程序——轻则封杀资源,重则直接注销练习生档案,连退路都没有。”
张桂源愣住。
“你那天在天台扔掉U盘。”左奇函接话,声音平稳,“系统判定‘脱轨’,立刻启动二级清除程序。我们只能删除你的访问记录,延缓追踪。”他看向主机,“否则你现在已经被标记了。”
“所以你们替我做决定?”张桂源声音陡然拔高,“你们觉得我不知道真相更好?觉得我该继续当个傻子,乖乖跳舞,等着被选中、被利用、被清除?”
“我不是替你做决定。”左奇函往前走了一步,“我是拖时间。”
“拖到你能自己看清。”
“你不是第一个追光的人。”他盯着张桂源,“但你是第一个,能在火里看见字的人。”
就在这时——
“叮。”
终端发出一声清响。
屏幕跳动,进度条走完。加密文档自动解压,标题浮现:《Y.H.观测日志·GZ-01专项》。
紧接着,一段音频自动播放。
余宇涵的声音响起,冷静、克制,带着深夜录音特有的沙哑:
“第1047次观测:张桂源舞台复刻完成度98.6%,但眼神不同了——他在寻找答案。”
文字开始滚动。
【GZ-01(张桂源)持续三年高频观看目标舞台影像,情感投射强度突破阈值。】\
【前额叶皮层异常激活,依恋中枢出现逆向反馈。】\
【系统判定:精神依赖体转化中,存在独立人格重构迹象。】\
【候选编号:R-07,状态:待激活。】
画面切换。
一段段视频开始播放——\
张桂源在宿舍听《沉没的王冠》,耳机音量开到最大,眼眶发红;\
他在凌晨两点的B3层对着镜子反复练舞,膝盖破口,血混着汗流下来;\
他在天□□自起舞,风很大,衣服鼓起来,像要飞走;\
他撕掉旧歌词本,写下“我不是你”三个字,笔尖用力,纸都划破了。
右下角不断跳出数据标签:\
**瞳孔扩张值:+32%**\
**多巴胺峰值:临界**\
**情绪波动曲线:剧烈震荡,趋向稳定**
最后一行文字缓缓浮现:
**“当原光衰微,新光将自灰烬中诞生——重生体将继承光环权限。”**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主机风扇还在嗡嗡转,还有张桂源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他盯着屏幕,手指慢慢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他忽然想起余宇涵在HAN STUDIO说的那句话——\
“开始吧,我们的新曲。”
不是“我的”,是“我们”。
不是传承,是交接。
不是神在俯视信徒,而是火炬手,把火递给了下一个奔跑的人。
“光之载体——GZ-01。”他喃喃念出这四个字,声音轻得像梦话。
然后,他靠墙滑坐下去,双手掩面,肩膀微微发抖。
脑海里全是画面——\
第一次在宿舍听见《沉没的王冠》时的眼泪;\
墙上贴满的海报,一张都没舍得换;\
日记本上写满的“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还有张奕然在火中嘶喊:“我要他看见我……我要他听见我……”
他们都在追光。\
可真正想要的,从来不是光。
是被看见。
是被记住。
是有人回头说一句:“我看到了,你也在发光。”
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原来我们都只是……想要被看见的孩子。”
杨博文看着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没擦,任由它滑过脸颊,滴在键盘上。
“我不想删。”他低声说,“可我不敢不删。左奇函说,如果系统锁定你,你就完了。我……我不能看着你被毁。”
“所以我帮你藏。”
“我替你删。”
“我假装不知道。”
“可我还是骗了你。”
他哽咽得说不下去。
左奇函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按了按杨博文的肩。
杨博文抬手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屏幕。
“日志里还有一条备注。”他声音颤抖,“‘第七项协议执行后,系统将自动识别并激活最接近原光频谱的个体。’”
张桂源慢慢站起身。
他走到主机前,抽出打印机里刚吐出的日志纸,双手抓住边缘,用力一撕——
纸张裂开。
再撕。
再撕。
直到化作雪片般纷飞,落在满地的粉末和碎片上。
他转身,大步走向中央舞台通道。
“你要去哪?!”杨博文猛地站起来,喊住他。
他脚步微顿,没回头。
声音平静,却像刀出鞘:
“去让所有人看见——”
他抬头,仿佛穿透天花板望向天空,
“光,不止一个。”
——
镜头切至空荡的直播后台。
张奕然坐在角落的塑料椅上,手机没电,屏幕黑着,脸上还沾着烟灰。他两条胳膊搭在膝盖上,头低着,发丝垂下来,遮住眼睛。
火已经灭了。
直播断了。
弹幕消失了。
世界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突然——
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自动亮起。
没有信号,没有Wi-Fi,电池图标却是满格。
一条消息弹出。
无发送人信息。
只有一行字:
**“你点燃了火,我来让它燎原。”**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微微发抖。
然后,嘴角一点点扬了起来。
不是笑,也不是哭。
是一种近乎解脱的神情。
他慢慢抬起头,望向窗外。
——
城市上空,厚重乌云被一道金光撕裂。
阳光如瀑倾泻而下,照在HAN STUDIO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两道身影分别走向不同方向。
张桂源逆光前行,背影镀上金边,脚步坚定,不再回头。
另一道身影立于天台边缘——左奇函。
他望着远方,风吹起衣角,身影沉入阴影。
火焰余烬中,一缕微弱火苗再次跳动。
像心跳。
像回应。
像未完的序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