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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光已脱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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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B3层像被世界遗忘。
空气里浮着铁锈和潮湿的霉味，冷气管道一节节垂下来，水珠从接缝处滴落，砸在地面积水里，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地面反光，像一面浑浊的镜子，映出墙上贴满又撕碎的《追光者》编舞草图——纸片边缘卷曲发黑，像是被火燎过。
张桂源赤脚站在中央，训练服沾了灰，左膝破口处渗出的血已经干了，结成一道暗红的线。他没换衣服，也没擦汗。刚才那支舞跳完，身体还在震，不是累，是某种东西终于从骨头缝里挣了出来。
他低头，看着地板上那面破碎的镜片。裂痕把他的脸切成几块，每一块都不同：一块在喘，一块在笑，一块死死盯着自己，像在确认——这真是我？
头顶警报突然响了。
“呜——呜——”两声短促的鸣叫，红灯在墙角闪烁两下，又灭了。屏幕亮起，白字跳出来：【Y.H.信号丢失】。
几秒后，刷新：【GZ_01：行为异常，建议隔离】。
张桂源看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他弯腰，指尖轻轻碰了碰镜面。冰凉。
“建议隔离？”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在空室里撞出回音，“那你试试看，能不能关住一个不想被关的人。”
他站直，重新抬起手，动作缓慢，像在拉一根看不见的弦。没有音乐，但他知道节奏。第三段旋转开始，左脚一滑，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疼得他牙根发酸，但他没停，反而借着那股痛劲，把下一个动作做得更狠——整个人向前扑倒，手掌撑地，背脊弓起，像一头终于撕开牢笼的兽。
他喘着，额头抵着地，发丝贴在汗湿的脸颊上。
就在这时，通风口传来脚步声。
两个人影停在门口，穿着练习服，背包还斜挎着，显然是刚结束夜训。其中一个探头：“里面有人？”
另一个拉住他：“别进去。”
是杨博文。
他站在阴影里，脸一半亮一半暗。他没动，只是抬手，做了个“等”的手势。
两人安静下来，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疯了？”先开口的练习生压低声音，“这时候还练？系统都报警了。”
杨博文没看他，目光落在门缝透出的那道光里。“不是练。”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是宣告。”
“可张奕然说……他觉醒是剧本？是公司安排的反向营销？”
杨博文嘴角动了动，冷笑了一下。
“那你信他直播里放的‘余宇涵哭声’是真录的？”
那人愣住。
杨博文没再说话。他把手伸进裤兜，指尖触到一个小小的U盘——金属外壳边缘有刮痕，是他在天台捡到的残片。他没告诉任何人，连左奇函都没说。里面存着部分未上传的观测日志，是他偷偷从系统缓存里扒出来的。
他攥紧它，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炭。
他知道，有些火，一旦点起来，就再也捂不住了。
监控室角落，张奕然坐在地上。
笔记本打开，屏幕亮着直播界面。摄像头对准前方主控屏，画面正播放他剪辑好的视频：标题是《GZ-01觉醒实录》，副标题写着“被写好的疯”。
视频开头是张桂源在天台颤抖的手，接着切到左奇函低头写报告的侧脸，再跳到余宇涵三年前在录音室崩溃的画面——所有片段被拼接得严丝合缝，配乐低沉，旁白是他自己的声音：“你以为他是觉醒？不，他只是系统设定中的一个数据点，一个注定要被抛弃的替身。”
弹幕开始滚动：【细思极恐】null【张桂源好惨】null【左奇函是幕后黑手？】null【原来一切都是剧本】
张奕然盯着屏幕，手指微微发抖。
他点了“发布”。
嘴角扬起一点笑。
成了。
舆论会反转。他会是那个揭开真相的人。他会站在光里，被所有人看见。
可就在这时，弹幕突然炸了。
【音频波形不对】\
【背景音有重叠相位】\
【这是AI合成】\
【老姚认证：声纹延迟0.3秒，后期叠加】
张奕然脸上的笑僵住。
他迅速切屏，调出原始文件，放大音频波形图。画面跳出来，他瞳孔猛地一缩——波形上，有三处细微的锯齿状波动，像是被人用刀划过。
他点开第一段：张桂源说“我不需要他允许”的瞬间，背景里有一道极轻的电流声。
他放大。
那是B3层老旧扩音器特有的杂音。
第二段：“你连哭都是为了被他听见”——声纹波形延迟了0.3秒，明显是后期叠加。
第三段最致命：视频末尾，“格式化98%”的画面中，电脑风扇转速与真实录像不符。真实那天，风扇是高速运转的，而他视频里的风扇，慢得像快没电了。
他猛地合上电脑。
冷汗从后背爬上来。
谁动了他的素材？
他翻出备份文件夹，一个个点开。全一样。
所有原始录音，都被动了手脚。
他颤抖着点开那个私藏的音频——余宇涵的哭声。那是他凌晨三点从心理医生语音记录里截出来的，从未上传系统，是唯一的副本。
播放。
“滋——”
只有杂音。
文件损坏。
他盯着屏幕，呼吸越来越急。
不可能……没人知道这个文件的存在……
除非……
有人进过他的宿舍。
有人动了他的硬盘。
他猛地扑向抽屉，拉开，翻找。硬盘不在。只有一张纸条，压在键盘下面。
他抓起来。
上面写着一行字：\
**“你要的光，从来不在录音里。”**
他盯着那句话，手指发抖。
忽然，他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种近乎嘶哑的喘息。
“不……”他喃喃，“我要他看见我……我要他听见我……我才是那个该发光的人……”
他抬头，看向主控屏。
屏幕上还停着张桂源天台的身影。
他盯着那张脸，眼神一点点变得陌生。
技术组废弃控制台，藏在地下C区一条没人走的通道尽头。
张桂源赶到时，老姚正坐在显示器前，眼镜片反射着蓝光。他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袖口磨得发毛，桌上摆着一杯冷掉的茶。
“来了。”老姚头也不抬，“坐。”
张桂源坐下，膝盖上的伤口碰到椅子边缘，疼得他皱了下眉。
老姚瞥了一眼：“跳狠了？”
“值得。”
老姚点点头，调出文件包。“你朋友送来的东西，我看了。张奕然那视频，假得离谱。”
他点开波形图，放大。
“听这段。”他按下播放键。
张桂源的声音响起：“我不需要他允许。”
“注意背景。”老姚指着波形，“这里有电流声，频率23赫兹，是B3层扩音器老化导致的共振。你那天穿的是灰蓝训练服，他给你P成了黑色——连衣服都敢改，还好意思叫证据？”
张桂源盯着屏幕，没说话。
老姚切到下一段。
“这句‘你连哭都是为了被他听见’，声纹延迟0.3秒。正常对话不可能有这种延迟。是后期加的。”
他冷笑：“他还敢用你电脑风扇转速做背景音？那天你电脑散热全开，风扇转速4200转，他视频里才2800转。他根本没在现场。”
张桂源闭了下眼。
“所以……他伪造了整个觉醒过程？”
“不止。”老姚调出后台日志，“我查了IP，操作终端来自他宿舍。他还反向接入了Y.H.系统，监听余宇涵的私信记录——包括他给心理医生的语音。”
张桂源猛地抬头。
“他偷听了余宇涵的治疗录音？”
“不止一次。”老姚声音冷下来，“他甚至标注了时间戳，写了情绪分析笔记。你说他追光？他追的不是光，是尸体。”
张桂源沉默。
良久，他开口：“能公开吗？”
老姚看着他：“你想直播？”
“不是为了自证清白。”张桂源声音很平，“是为了让所有人看清，谁才是真正想毁掉光的人。”
老姚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行。我帮你接内网直播。”
公司内网直播广场，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弹幕突然炸了。
【张桂源开播了？】\
【B3层信号接入？】\
【他膝盖流血了！】
画面里，张桂源站在镜头前，背后是那面破碎的镜子。他没化妆，脸上全是汗，左膝破口处还渗着血，训练服皱巴巴的，但他站得很直。
“我不要求你们相信我。”他说，声音平稳，“我只要求你们听清真相。”
左侧画面跳出张奕然发布的“觉醒视频”，右侧同步显示波形分析图，标注篡改点。
“他说我被操控。”张桂源盯着镜头，“可真正操控数据的人，是你。”
画面切换，播放张奕然后台操作日志截图，IP地址清晰显示为他宿舍终端。
“你用公司漏洞反向接入Y.H.系统，监听余宇涵私信——包括他凌晨三点给心理医生的语音。”
弹幕瞬间爆炸。
【操！变态】\
【报警吧】\
【张奕然退团】\
【这人有病】
张桂源没停。
“你说我跪在余宇涵海报前哭，说我偷听录音，说我活在幻想里。”他声音低下来，“可你呢？你连他一句话都不放过，你把他最脆弱的声音剪成背景音，你把他当成你上位的垫脚石。”
他顿了顿，直视镜头。
“你不是追光者。你是偷光的人。”
直播结束。
全场寂静。
三分钟后，张奕然的直播间被举报关闭。
监控室，两点十五分。
张奕然瘫坐在地，笔记本屏幕一片漆黑。
他试着重启，试着重播录音，全失败。
他翻出所有备份硬盘，一个个插入——全损。
他猛地站起来，冲向主控台，想调取系统日志。
屏幕弹出红色警告：【权限不足】。
他不信邪，输入密码。
【错误】。
再输。
【错误】。
他疯了一样拍打键盘。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我明明才是那个最懂他的人……”
他忽然停下，抬头看向主控屏。
画面雪花纷飞。
他盯着那片白，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要的光，从来不在录音里？”
他喃喃重复那句话，然后慢慢蹲下，抱住头。
“可我不信……我非要他看见我……非要他听见我……”
他抬起头，眼神空了。
“我要他亲眼看着我发光。”
中央监控室主控台，两点三十分。
左奇函站在主控台前，手指悬在“全部删除”按钮之上。
手机不停震动，上级来电，他没接。
屏幕上跳出红字：【立即停止操作，否则终止合同】。
耳机里传来神秘人的声音，低沉，冰冷：“你以为删了就能解脱？Y.H.计划有七份备份。”
左奇函回头，淡淡道：“我知道。”
他手指落下，按下按钮。
“但我这一份，不归你管。”
屏幕瞬间雪花，所有观测记录化为乱码，监控画面断裂，数据流崩塌。
耳机里的声音变了：“你毁了三年数据！”
左奇函摘下工牌，放在台面。
“光不该被囚禁。”
他转身离开。
红光映照他的背影，像一场无声的送葬。
练习生区公告栏，三点整。
杨博文站在内网发布终端前，双手微抖。
他深吸一口气，将《光之观测协议》原始文件拖入上传框。
文件封面写着：“以爱之名，行监视之实。”
他点击“发送”。
屏幕跳转：【全员可见 ·已发布】。
他靠墙滑坐，眼泪无声流下。
他打开手机，给左奇函发消息：\
**“我替你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B3录音室，三点四十七分。
张桂源推门进来。
空室寂静，只有管道滴水声。
他走到镜子前，低头看手机。
屏幕亮起。
一条私信。
发信人：余宇涵
内容只有五个字：\
**“来HAN STUDIO，我们谈谈‘追光’。”**
他盯着那行字，指尖轻轻划过屏幕。
镜中，他的倒影不再模糊。
他缓缓握紧手机，眼神从震惊转为坚定。
低语出口，像一句承诺，也像一场宣战。
“好。”
同一时刻，张奕然宿舍。
空镜。
床铺整洁，电脑合上，耳机挂在椅背。
桌面压着一张纸条，字迹潦草，墨迹深重：\
**“我要他亲眼看着我发光。”**
镜头拉远。
窗外，城市仍陷于黑暗。
晨光未现。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