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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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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谢母先是一愣,随即爽快地笑了,“嗨,我当什么事呢!现在学生有个手机也正常,联系方便。行啊,只要你能进步,妈给你买!”
“你懂什么!”谢父却皱起了眉头,不赞同地看了妻子一眼,转向儿子,语气严肃,“小晏,现在是高考冲刺最关键的时候。买手机?那玩意儿玩上瘾了怎么办?多少孩子就是被手机耽误的!你不是不知道咱家情况,我和你妈起早贪黑,供你读书不容易,你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心。”
谢清晏眼神恳切:“爸,妈,你们放心。我要手机,绝不是为了玩。我向你们保证,它绝不会影响我学习。”
他深吸一口气:“现在很多学习资料、真题讲解,网上查起来很方便。而且,以后上了大学,联系老师同学,很多事情也需要手机。最重要的是……”
他脑海中再次闪过江辞被带走的画面,语气不由低沉却更加坚决:“就像今天,江辞家里突然有事,走得急。以后万一、万一同学有什么急事,或者学习上需要紧急沟通,有个手机,总能更及时些。我不想再这样被动地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几句话里的担忧与无力感,触动了谢父。他沉默地扒了几口饭,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儿子今晚回来时那副强装无事却心事重重的模样,还有那个叫江辞的孩子,偶尔来家里时,那与年龄不符的沉郁眼神。
谢母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打圆场道:“孩子说得也有道理。小晏最近多懂事、多用功,咱们都看在眼里。他既然保证了,咱们就信他一回。再说了,要是真耽误学习,咱们再把手机收回来也行啊!”
谢父终于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那眼神里有担忧,有期望,他也终于意识到儿子正在飞速成长,有了自己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那好。就依你。”谢父最终点了点头,一锤定音,“等这次模拟考的成绩和排名出来,要是真有大的进步,爸就给你买。”
“谢谢爸!谢谢妈!”悬着的心骤然落地,一股混合着希望与责任的热流涌遍全身。谢清晏知道,他不仅仅想要一部手机,他更想把江辞从泥潭中拉出来。
晚饭后,谢清晏回到房间。书桌上,江辞留下的草稿纸静静摊开。他指尖拂过那些字迹,仿佛能透过它们,触摸到另一个孤独而优秀的灵魂。
前世的他,无力反抗来自背后的黑手。这一世,他既然提前窥见了命运的恶意,便绝不允许它再次得逞。不是为了单纯的报答或同情,而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在黑暗中依然试图发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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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拟考后的第二天是国庆节。
这次国庆节跟中秋节连在了一起,所以有8天长假,但九中的高三学生们只放五天假。
清晨,天还没亮,谢清晏就跟着父母出了门。
深秋的清晨寒意已浓,菜地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谢父谢母动作麻利地收割、捆扎、清洗,谢清晏负责搬运、装车。他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在这重复的体力劳动中,感到一种心灵的踏实。汗水浸湿衣衫,指尖沾满泥土,这是最真实的生活,也是支撑他如今能安心求学的根基。
忙完早市的生意,已是八点多。谢母一边擦汗,一边从随身旧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攒得整整齐齐的一叠钞票。
“走,小晏,”谢母拉着儿子就往公交站走,“妈带你去市中心那个电子世界,咱把手机买了!”
谢清晏却站住了脚,轻轻将母亲拿钱的手推了回去,眼神清澈而坚定:“妈,谢谢您。但昨晚说好了,等模拟考成绩出来,我真的进步了,再买。现在成绩还没公布,我不能先要。”
“这孩子,跟自家人还讲究这个!”谢母嗔怪道,眼里却是欣慰,“妈信你肯定能进步!早买晚买不都一样?你先用上,查资料也方便。”
“不一样的,妈。”谢清晏摇头,语气温和却不容动摇,“承诺就是承诺。何况,我也想用这次成绩,向您和爸证明,你们儿子的努力,值得这份奖励。再等等,好吗?”
谢父在一旁听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对妻子说:“孩子有这份志气和原则,是好事。就依他吧。”
谢母这才作罢,小心地把钱收好,却又抽出几张零钱塞给谢清晏:“那行,听你的。忙了一早上,饿了吧?这钱你拿着,去前面早餐店吃点好的,顺便给家里也买些包子豆浆回来。我跟你爸收拾一下这些烂菜叶。”
谢清晏接过钱,心中暖流淌过。他依言走向不远处那家人气颇旺的早餐店。
店里人声鼎沸,弥漫着食物香气。谢清晏给谢父谢母打包了一份早餐,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安静地吃着自己那碗热腾腾的豆浆和油条。属于原身的、关于这家店味道的记忆,和他此刻疲惫却充实的感觉混合在一起,让他对这个世界又多了几分真实的归属感。
就在这时,旁边一桌两个男生的对话,隐约飘进了他的耳朵。
“……总算熬出头了,你是不知道,江辞在的时候,那第一名就跟焊死在他身上一样,根本没法撼动。”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啃着包子,语气说不清是感慨还是庆幸。
“可不是吗?”另一个寸头男生接口,声音略高,带着点夸张的戏谑,“不过他现在走了也好。你是没见着他后来那样子,阴阴沉沉的,看人的眼神都瘆得慌,听说还跟校外的人打架?啧啧,学霸变校霸,真是跌份儿。”
谢清晏捏着筷子的手指,倏地收紧。江辞。这个名字瞬间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唉,说起来也是他自己作的。”眼镜男压低了点声音,却掩不住话里的八卦意味,“好好一个学神,非要喜欢男人,还闹得全校皆知。他爸那么要面子的人,没打断他的腿就算客气了,转学算是给他留脸了。”
“听说他喜欢那个学生会的陈学长?不是吧,陈学长不是有女朋友吗?江辞这也太……”寸头男露出一个混合着鄙夷和猎奇的表情,“难怪后来陈学长公开撇清关系,说只是看他成绩好才稍微指点一下,没想到他被误导了……这脸打得,啪啪响。江辞后来彻底不来学校,估计也是没脸见人了。”
“所以我说走了干净嘛。”眼镜男总结道,“现在班里氛围多好,咱们争第一也有奔头。”
“你知道他转去哪所学校不?”寸头男问。
“不知道,据说是江家不允许校方透露这方面的信息。我想也是,江家出了这种丑闻,只怕恨不得把人送出国吧。要是江辞还在本市,等模拟考成绩出来了,我再去我舅舅办公室偷看一下全市排名。”
“还是你小子有办法,不过我猜江辞绝不敢暴露真实成绩的,不然他还怎么混过高三。”
两人又聊起了新的竞赛题,话题渐渐转移。
谢清晏坐在原地,碗里的豆浆已经没了热气。他慢慢放下筷子,指尖冰凉。
那些话语,像淬了毒的冰碴,一股脑砸进他心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更清晰的、却也更令人心碎的江辞——
曾经光芒万丈,立于云端;却因被利用、被公开处刑、被所有人当做谈资和污点,从神坛跌落,染满泥泞。同学们庆幸他的离开,仿佛拂去了一粒碍眼的尘埃。
原来,转学的真相是如此不堪。原来,他转学背后的舆论压力,远比想象中更残忍。原来,他那身生人勿近的尖刺和眼底深藏的绝望,是这样一砖一瓦砌成的。
愤怒、心疼,还有一种深切的、物伤其类的悲哀,在谢清晏胸腔里翻滚。前世,他的才华与性命,葬送于好友的嫉妒。今生,江辞的纯粹与天赋,几乎毁于他人的利用和世人的冷眼。
他们都在最该绽放的年纪,被最信任的人,亲手推下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