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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硝烟里的棱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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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室的灯光惨白，映着苏漾眼底的红血丝。凌晨三点，他已经盯着屏幕上的回放看了整整两个小时，指尖悬在鼠标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屏幕里是刚才那场惨败的训练赛录像。决胜局的最后一波团战，他的打野英雄因为一个致命的走位失误，被对面抓住机会秒掉，直接导致水晶爆破。耳机里还残留着队友压抑的叹息，以及弹幕里滚动的“新人打野菜得抠脚”。
“还没睡？”
陆竞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苏漾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头。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刚从宿舍过来。训练室的空调坏了半宿，他肩上搭着件薄外套，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杯。
“你怎么来了？”苏漾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刻意板起的脸掩不住眼底的狼狈。
“看训练室灯亮着。”陆竞走过来，把保温杯放在他桌上，拧开盖子时冒出白汽，“阿姨煮的姜茶，驱寒。”
姜茶的辛辣味混着淡淡的甜味漫开来，苏漾却别过脸：“我不喝这个。”
“喝了能提神骂对手。”陆竞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总比对着录像发呆强。”
苏漾的指尖在桌沿蹭了蹭，终是没再拒绝，抓起杯子一饮而尽。姜茶的暖意从喉咙淌到胃里，熨帖了熬夜的酸胀，却也让眼眶莫名发热。他放下杯子时，听见陆竞轻敲键盘的声音——对方正在调慢回放速度，把他失误的那帧画面反复播放。
“这里，”陆竞指着屏幕上的野区入口，“你不该从河道走。对面辅助的扫描刚交过，但视野还没完全消失，你踩进去的瞬间，他们的打野就已经在草里蹲好了。”
苏漾的手指攥得更紧：“我知道。”
“知道还犯？”陆竞转过头，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分明的轮廓，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冷静的锐利，“职业赛场不是rank，对手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试错。”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苏漾最敏感的地方。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什么意思？觉得我拖后腿了？”
“我是说，”陆竞也跟着站起来，两人的身高差让他不得不微微低头看他，“你的反应速度够快，但判断太情绪化。刚才那波，你明明可以等我清完线再开团，却非要急着证明自己。”
“我证明什么了？”苏漾的声音陡然拔高，少年人的自尊心像被点燃的引线，“你不就是觉得我不如以前的打野吗？觉得我野路子登不上台面？”
他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从进队那天起，队里的老粉就总拿他和前任打野比较，说他操作粗糙、意识差，配不上陆竞这样的顶尖中单。这些话像细小的沙砾，藏在他心里，今晚的失误成了导火索，让他把所有的烦躁都泼向了眼前的人。
陆竞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沉默了几秒。训练室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扬起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浮沉。
“苏漾，”他的声音放低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我从来没拿你和任何人比。”
苏漾愣住了。
“你有你的优势，”陆竞继续说，指尖点了点屏幕上他之前几波精彩的绕后，“你的反应速度是职业选手中顶尖的，对野区的嗅觉甚至比我当年见过的老将还敏锐。但这些优势，不能被你的冲动毁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少年紧绷的肩膀上：“我带过三个打野，你是最有天赋的一个。但天赋不是让你横冲直撞的资本，是让你学会怎么赢。”
苏漾的喉咙像被堵住，刚才涌到嘴边的刻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陆竞眼底清晰的认真，忽然想起早上这人把奶茶推给他时的样子，想起训练赛里替他挡技能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又酸又涩。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只发出了气音。
“回去睡觉。”陆竞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安抚的意味，“明天早上九点，训练室见。我陪你练判断。”
苏漾没动，直到陆竞转身要走，才闷闷地说了句：“对不起。”
陆竞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挥了挥手：“赶紧睡。”
宿舍的床有点硬，苏漾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摸出手机，点开粉丝群里的聊天记录——里面还在讨论今晚的训练赛，有人说“陆神真是倒了霉，带这么个坑货打野”，还有人把他的失误做成了表情包，配文“野区送分机”。
指尖划过屏幕，心里像堵着团棉花。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意这些评论，可看到“陆神”两个字和“坑货”放在一起，就觉得格外刺眼。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信那些废话。你的惩戒比谁都准。”
苏漾盯着短信看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号码。他猛地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际，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像极了游戏里野区的河道。
第二天早上九点，苏漾推开训练室的门时，陆竞已经在了。他面前摆着两台电脑，屏幕上都是自定义房间的界面，一边是野区地图，一边是团战模拟。
“来了？”陆竞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点笑意，“先从判断视野开始。”
他们练的是最枯燥的基础——陆竞随机在野区插眼，苏漾要在三秒内判断出安全路线；或者模拟团战爆发，让他在五秒内选出最优切入时机。一开始苏漾频频出错，要么判断慢了半秒，要么选了风险最高的路线。
“太慢了。”陆竞的声音冷静得像计时器，“职业选手的反应时间是0.3秒，你现在需要0.7秒。”
“我……”
“再来。”陆竞打断他，重新刷新了界面。
一上午的训练像场拉锯战。苏漾的额头上渗着汗，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发红，却没喊过一句累。陆竞看在眼里，递水的频率越来越高，偶尔会在他连续答对三次时，嘴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
“休息会儿吧。”中午十二点，陆竞关掉自定义房间，“下午有战队赛，对手是雷霆。”
苏漾点点头，却没动，盯着屏幕上的正确率图表——从最初的40%，涨到了现在的78%。他忽然想起昨晚陆竞说的“你的惩戒比谁都准”，心里那点别扭的情绪，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悄悄融了。
“陆竞，”他开口，声音还有点不自然，“昨晚……谢了。”
陆竞正在收拾东西，闻言动作顿了顿，转过头时眼里带着笑意：“谢我什么？谢我骂你情绪化？”
“不是，”苏漾的耳尖有点热，“谢你……没放弃我。”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陆竞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他看着少年低垂的眼睫，忽然觉得，这株带刺的野草，好像正在慢慢长出柔软的绒毛。
“你是队友，”他说，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放弃你，等于放弃赢。”
战队赛下午三点开始。雷霆战队的打野以阴险著称，专爱在野区搞偷袭，赛前采访还放话说“要让新人知道职业赛场的残酷”。
BP阶段，苏漾直接锁了版本强势的刺客打野。小吴在语音里咋舌：“漾漾，这么刚？”
“不然呢？”苏漾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点冷冽的劲儿，“难道等着被他骑脸？”
陆竞选了支援型中单，看着屏幕上苏漾的ID，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比赛开始后，雷霆打野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三分钟就来反野。苏漾早有准备，在红buff草丛里蹲了半秒，等对方的惩戒交完，才猛地窜出去，一套技能带走残血的打野，顺带收掉红buff。
“漂亮！”老K兴奋地喊起来，“一血！”
苏漾没说话，清完野区就往中路靠。陆竞正被对面中单压制，见他来了，立刻后撤引诱。苏漾抓住机会，从侧翼绕后，精准地控住对面中单，配合陆竞的技能拿下人头。
“可以啊漾漾，”小吴吹了声口哨，“这波意识绝了！”
接下来的比赛，苏漾像变了个人。激进还在，却多了层冷静的外壳。他不再盲目入侵野区，却总能在最关键的团战里，用最快的速度切到对面C位；他会在陆竞被针对时，用惩戒抢掉关键资源拖延时间，也会在队友失误时，用精准的操作力挽狂澜。
最后一波决胜团，雷霆打野想故技重施绕后，却被苏漾预判到路线，反蹲在草丛里，直接一套带走。失去打野的雷霆战队溃不成军，陆竞抓住机会推掉水晶，屏幕上跳出“胜利”的字样。
训练室里爆发出欢呼声。小吴激动地拍着苏漾的肩膀，老K甚至站起来跳了段不成形的舞。苏漾摘下耳机，额头上全是汗，却笑得眼睛发亮，像只打赢了架的小兽。
陆竞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冰水。“打得不错。”
“那是，”苏漾仰头喝水，喉结滚动，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也不看是谁教的。”
陆竞被他这难得的嚣张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触到柔软的发梢时，两人都愣了一下。苏漾的脸瞬间红了，猛地偏过头，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
陆竞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发丝的温度。他看着少年别扭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硝烟弥漫的训练室，好像因为某个人的存在，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晚上复盘时，张教练笑得合不拢嘴：“苏漾这波打得好！把雷霆那小子打得没脾气了！”他拍着苏漾的肩膀，“我就说你是块好料子，稍微磨一磨就发光！”
苏漾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看了眼陆竞，对方正好也在看他，眼里的笑意像浸了温水的糖，甜得恰到好处。
复盘结束后，苏漾被粉丝堵在了训练室门口。有几个粉丝举着相机，语气激动：“漾漾！今天打得好棒！”“能签个名吗？”
苏漾有点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接过笔。忽然有人问：“你和陆神配合这么好，是不是私下练了很久啊？”
这句话问得直白，苏漾的脸“腾”地红了，刚想开口，就见陆竞走了过来，自然地站在他身边：“嗯，他很努力，每天都加练。”
粉丝们发出善意的哄笑，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苏漾看着身边的陆竞，男人正耐心地帮他回答粉丝的问题，侧脸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他忽然想起早上训练时，这人说“放弃你，等于放弃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
回到宿舍时，苏漾收到了陆竞的消息：“明天早上加练取消，睡个懒觉。”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复了个“好”，然后点开相册，里面是今天比赛结束后，小吴偷偷拍的照片——他和陆竞站在训练室门口，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苏漾的指尖在照片上轻轻点了点，忽然笑了。
或许，野区的硝烟里，除了胜负，还有些别的什么，正在悄悄生长。就像他和陆竞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那些藏在冷静背后的关心，正在慢慢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