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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昆仑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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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大陆某处城郊荒山。
这里曾是古战场，地下埋骨无数，怨气经年不散，寻常修士皆避之不及。正因如此，地脉深处反而有一处天然形成的“静寂之眼”——怨气漩涡中心那一点奇异的平衡之地，最适合进行需要隔绝外界干扰的秘法。
午夜子时，月隐星稀。
四人立于一片被人工清理出的圆形空地中央。地面用朱砂、雄黄和秘银粉末勾勒出复杂的阵图，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动着暗红的光泽。阵眼处，一面巴掌大小、边缘锈蚀的青铜古镜静静悬浮离地三尺，镜面浑浊不清，仿佛蒙着千年尘埃。
白素贞一袭白衣，立于阵图东方，面容平静如水，唯有眼底深处那簇不灭的火焰泄露了她的心绪。小青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双手结印，青色的妖气在周身缓缓流转，神色是罕见的凝重。
马叮当站在南方位，马家特有的灵力在她指尖凝聚，淡金色的光芒若隐若现。她闭目凝神，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杂念——包括不远处那道始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尽数压下。
将臣站在阵外三丈处的一处高坡上，这个位置足以俯瞰整个法阵，也能在最坏情况发生时第一时间介入。他负手而立，黑衣几乎融进夜色里，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静静注视着阵中的一切，尤其是那道纤细却挺拔的红色身影。
“时辰到了。”白素贞轻声开口，声音在山谷间轻轻回荡。
她双手缓缓抬起，柔和却磅礴的白色灵力自她掌心涌出，如潺潺流水般注入阵图东方的符文。那些符文次第亮起，光芒温润如玉。
小青紧随其后，青色的妖气带着勃勃生机，注入南方位的纹路。与白素贞的力量不同，她的灵气更加活跃，甚至带着几分属于蛇类的野性。
马叮当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眸中金光一闪。她并指如剑，虚空一点，清喝道：“临！”
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在山谷中响起。
淡金色的神龙之力自她指尖迸发，并非凶猛攻击的形态，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的金色光丝，精准地落入阵图每一处关键节点。那光芒至刚至正，与白素贞的柔和、小青的灵动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三股力量在阵图中交汇、缠绕，却没有相互排斥，反而在某种玄妙的引导下逐渐融合。阵图的光芒越来越盛，从暗红转为明亮的金白交织之色，将整个山谷映照得如同白昼。
悬浮的昆仑镜开始微微震动。
镜面上的锈迹和污垢在光芒中片片剥落，露出下面光滑如水的镜面。那镜面并非映照出周围的景象，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旋转的混沌之色，仿佛连接着某个不可知的深渊。
“第一重封印，开！”白素贞低喝一声，三人同时将力量催至极致。
昆仑镜猛然一颤，镜面中的混沌剧烈翻腾起来，一道炽烈的白光自镜中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就在这一瞬，异变陡生。
镜中传出的不再是纯净的时空波动，而是夹杂着尖锐的、充满怨恨的嘶鸣！那声音直刺灵魂，小青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周身流转的青色灵气剧烈波动起来。
镜面之中，混沌深处，数道扭曲的黑色影子挣扎着想要钻出，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意与腐朽气息——那是被封印了数千年、近乎消散却依然残留着本能的怨念残渣！
“稳住！”马叮当咬牙喝道，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神龙之力至刚至正，对这些邪祟本有克制之效，但此刻她的力量主要用于维持法阵稳定与开启封印，难以分心净化这些趁乱而出的东西。
白素贞嘴角溢出一缕血丝，却纹丝不动，灵力输出反而更加汹涌。她死死盯着镜面深处，在那片混沌与黑影之后，她感觉到了……一丝微弱却熟悉的波动。
许仙……
就在这时，最先挣脱的一道黑影已彻底钻出镜面，它发出无声的尖啸，朝着距离最近、气息相对最弱的小青猛扑过去！
高坡之上，将臣眼中寒光乍现。
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抬起右手，对着那道黑影虚虚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的法术光芒。
那道张牙舞爪的黑影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骤然僵在半空，连嘶鸣都戛然而止。下一秒，它如同被戳破的气泡，悄无声息地溃散成最原始的黑烟，随即在空气中彻底湮灭，再无痕迹。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所有挣扎欲出的黑影，无论大小强弱，都在钻出镜面的瞬间，被那股无形而绝对的力量精准扼杀、彻底抹除。
将臣的动作举重若轻，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拂去了几粒微尘。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昆仑镜，以及镜前那道红色身影，不曾移开分毫。
有了他将这些溢出的威胁瞬间清除，阵中三人压力大减。马叮当趁势将更多神龙之力导向镜面，协助白素贞稳定那个正在开启的“通道”。
镜中的混沌渐渐平息，黑影不再涌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旋转的、星光般的雾气。雾气之中，隐约可见浮光掠影，仿佛是无数破碎的时光片段在飞速流淌。
白素贞的呼吸急促起来，她不顾自身损耗，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星光雾气之中，努力捕捉着那丝微弱却魂牵梦绕的联系……
马叮当感到灵力飞速流逝，经脉传来隐隐的刺痛，但她依旧支撑着。她眼角余光瞥见高坡上那道黑色的身影——他站在那里，便是最坚实的屏障，兑现着他“会清除逃出之物”的承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时辰。
昆仑镜的光芒缓缓收敛，镜面中的星光雾气逐渐沉淀，最终凝聚成一幅模糊的画面：一条细雨蒙蒙的江南小巷，一个撑着油纸伞、穿着青衫的消瘦背影，正缓缓走入巷子深处……
画面只持续了短短三息，便彻底消散。镜面恢复了浑浊，缓缓落下，被白素贞及时伸手接住。
法阵光芒熄灭。
山谷重新陷入黑暗与寂静，只有浓重的疲惫和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白素贞紧紧握着昆仑镜，指节发白，她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血迹未干，可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千年未曾有过的、真切而凄然的弧度。
她找到了。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一个地点，但她终于抓住了那缕飘渺的踪迹。
小青扶住摇摇欲坠的姐姐，自己也几乎站立不稳，却满脸欣喜。
马叮当缓缓放下结印的双手，身体晃了晃，一股脱力感席卷而来。她强撑着没有倒下，转头看向高坡。
将臣不知何时已从高坡上走下，来到阵图边缘。月光终于突破云层，洒下一片清辉，照亮了他深邃的眉眼。他的目光扫过气息萎靡的白素贞和小青，最后落在马叮当身上，仔细打量着她的状态。
“第一重封印已开，残渣已清。”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你们成功了。”
马叮当对上他的视线，想说什么，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将臣看着她明显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开口道：“神力透支，需静养三日，不可再动用法术。”
这话是对她说的，语气平淡如同医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马叮当垂下眼帘，“知道了。”
白素贞在小青的搀扶下站稳，向着将臣和马叮当深深一礼：“多谢先生护法，多谢马姑娘鼎力相助。此恩此情，白素贞与小青永志不忘。”
将臣微微颔首，算是接受谢意。“镜中残留的时空坐标已印入你神识，好生休养，再图后续吧。”他顿了顿，看向马叮当，“我送你回去。”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马叮当下意识地想拒绝，但身体的虚软和脑中的晕眩让她把话咽了回去。她确实需要立刻调息，靠自己走回去恐怕勉强。
“有劳。”她低声说，避开了他的目光。
夜风吹过荒芜的山谷，带着凉意。
昆仑镜的第一重封印已经打开，一缕跨越千年的线索终于浮现。
而某些封印在心底的东西，是否也会因为今夜并肩而战的契机，悄然松动？
无人知晓。
将臣走在前面，马叮当跟在两步之后，白素贞与小青相互搀扶着走在最后。四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只留下山谷中那个渐渐黯淡的朱砂阵图，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灵力与龙威的余韵。
月光清冷，照着这寂静的荒山，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施法，只是一场幻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