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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病愈后的拥抱 ...

  •   六月初的阳光已经有些烫人了。
      莫易接到电话时正在超市囤货,口罩闷得他额头冒汗。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邬齐”两个字,他愣了下——这家伙已经一周没消息了。
      “喂?”莫易接起来,推着购物车往人少的角落走。
      “莫易。”邬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一个月前有力多了,但还有点沙哑,“你在哪儿?”
      “超市。怎么了?”
      “我能见你吗?”邬齐顿了顿,“现在。”
      莫易看了眼购物车里才装到一半的东西:“急事?”
      “嗯。”邬齐的声音低下去,“特别急。”
      莫易叹了口气:“地址发我。”
      邬齐发来一个咖啡厅的地址,在江边,离超市不远。莫易结账时多拿了两瓶矿泉水——病人得多喝水。
      咖啡厅人很少,落地窗边只有两三桌客人。莫易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邬齐坐在最里面的角落。
      他瘦了。这是莫易的第一感觉。邬齐本来就高,现在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显得整个人单薄了一圈。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眼睛亮亮的,看见莫易时弯了起来。
      “坐。”邬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莫易坐下,把一瓶矿泉水推过去:“怎么突然要见面?身体全好了?”
      “差不多了。”邬齐拧开矿泉水,却没喝,只是握着瓶子,“就是想见你。”
      这话说得太直白,莫易有点不自在:“哦。”
      两人沉默了几秒。窗外是江景,阳光下江水泛着金光。邬齐一直看着莫易,看得莫易浑身不自在。
      “你看什么?”莫易皱眉。
      “你剪头发了。”邬齐说。
      “上周剪的。”莫易摸摸自己的短发,“太长了热。”
      “好看。”邬齐笑了笑,然后笑容慢慢淡去,“莫易,我那几天...挺难受的。”
      “我知道。”莫易想起视频里他苍白的样子,“现在没事就行。”
      “不是身体难受。”邬齐摇摇头,“是见不到你难受。”
      莫易愣住了。
      邬齐继续说,语速很慢:“发烧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每次清醒一点,我就想给你发消息,又怕你嫌我烦。医生不让看手机,王姨收走了,我就在脑子里一遍遍想你穿校服的样子,想你把外套脱给我时的表情...”
      “你烧糊涂了。”莫易打断他,声音有点硬。
      “可能吧。”邬齐看着他,眼神深得像江底,“但病好了之后,我还是想见你。特别想。”
      莫易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头看着桌上的木纹,突然觉得咖啡厅的空调开太大了,冷飕飕的。
      “莫易。”邬齐轻声叫他。
      “嗯?”
      “我能抱你一下吗?”
      莫易猛地抬头。
      邬齐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的手指紧张地摩挲着矿泉水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莫易想说“你疯了”,但话到嘴边没说出来。
      邬齐站起身,绕过桌子。他的动作还有点虚弱,扶着椅背站稳,然后走到莫易面前。
      莫易坐着没动,脑子有点空白。他看着邬齐苍白的脸,看着他眼睛里那种近乎哀求的神色,突然想起一个月前隔着玻璃看见的那只手,那么虚弱,那么用力地拉开窗帘。
      邬齐弯下腰,手臂环过莫易的肩膀,把他轻轻抱住了。
      莫易浑身僵硬。
      这个拥抱很轻,很小心,邬齐的手臂甚至没敢完全收紧。但莫易能感觉到他在发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药味,混着洗衣液的清香。
      然后,邬齐把脸埋在他肩窝,哭了。
      不是嚎啕大哭,是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像受伤的小动物。莫易感觉到肩头的布料湿了一小块,温热,然后变凉。
      “对不起...”邬齐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我就是...太想你了...那几天好害怕...怕再也见不到你...”
      莫易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放哪里。最后,他迟疑地、笨拙地拍了拍邬齐的背。
      “没事了。”莫易说,声音干巴巴的,“你不是好了吗。”
      邬齐抱得更紧了些,这次用了力。莫易能感觉到他肋骨的轮廓,那么瘦,瘦得让人心惊。
      “莫易...”邬齐在他耳边说,呼吸烫得惊人,“你别推开我...就一会儿...”
      莫易没推开他。
      他僵着身子,任由邬齐抱着,心里乱成一团。这不对,两个大男人抱成这样,还哭,太奇怪了。但邬齐刚生过一场大病,情绪不稳定也正常。朋友之间,安慰一下是应该的。
      他这样想着,手又拍了拍邬齐的背,这次自然了些。
      “好了好了。”莫易说,像哄小孩,“坐回去,别人看着呢。”
      邬齐慢慢松开手,坐回对面。他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却笑着:“谢谢。”
      “谢什么。”莫易别开视线,“你病糊涂了。”
      “可能吧。”邬齐还是笑,用袖子擦了擦脸,“但抱着你的时候,我觉得病真的好了。”
      莫易没接话,拿起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太尴尬了,太奇怪了,他需要冷静。
      “那件外套,”邬齐突然说,“我洗干净了,今天没带来。下次还你。”
      “不急。”莫易说。
      “上面有你的味道。”邬齐轻声说,“我睡不着的时候,就穿着它。”
      莫易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邬齐笑着递纸巾,眼睛还红着,但亮得像有星星。
      离开咖啡厅时,夕阳正好。两人沿着江边慢慢走,隔着半步距离。邬齐偶尔会挨近一点,手臂碰到莫易的手臂,又分开。
      “莫易。”邬齐突然开口。
      “嗯?”
      “如果...如果我说,我对你的感情,可能不止是朋友...”邬齐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小心翼翼,“你会怎么想?”
      莫易停下脚步。
      江风吹过来,带着水腥味。远处的船在鸣笛,长长的,闷闷的。
      “我不知道。”莫易最后说,“我没想过。”
      邬齐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笑了:“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
      他们继续往前走。莫易心里那团乱麻越缠越紧。他想起高中时邬齐那些“兄弟式”的触碰,想起每次邬齐说冷时自己递过去的外套,想起疫情期间隔着口罩的对话,想起隔着玻璃的挥手。
      所有碎片突然拼凑起来,指向一个他从未考虑过的可能性。
      但不可能。莫易甩甩头。他们是朋友,是兄弟,邬齐只是病了一场,情绪敏感而已。
      到地铁站时,邬齐说:“我打车回去。”
      “嗯,路上小心。”莫易说。
      邬齐突然上前一步,这次没抱他,只是很近地看着他的眼睛:“今天谢谢你。”
      然后他转身走了,白T恤在夕阳里显得格外单薄。
      莫易站在地铁口,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人群里,肩头被眼泪浸湿的那一小块地方,在晚风里凉飕飕的。
      他想起那个拥抱的温度,想起邬齐颤抖的肩膀,想起那句“怕再也见不到你”。
      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缝。
      但莫易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下去。他走进地铁站,刷卡,等车。车厢里人不多,他找了个角落站着,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黑暗隧道。
      只是朋友。他对自己说。邬齐只是需要安慰。
      可为什么那个拥抱的感觉,还那么清晰地留在皮肤上?
      莫易闭上眼睛,头靠着车厢壁。
      车在隧道里轰鸣前行,像他脑子里那些理不清的念头,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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