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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10 ...

  •   “谢珩舟的血在袖口凝结成暗色的花。”

      他骑在马上,右手掌心火辣辣地疼,那是为夺刀而割开的伤口。可更疼的是胸口,像被掏空了,灌着腊月的风。

      “大人,东厂那边……”沈墨策马跟上,“曹瑾怕是要鱼死网破。”

      “他不敢。”谢珩舟冷笑,“柳贵妃要的是个活靶子,不是死无对证。”

      他勒马停在东厂衙门前,翻身下马时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沈墨慌忙扶住,才察觉他掌心滚烫,竟是发起了高烧。

      “大人,您伤口感染了!”

      “无妨。”谢珩舟推开他,大步踏入衙署。

      曹瑾正在堂内品茶,见他进来,皮笑肉不笑:“次辅大人,稀客啊。”

      “厂公的茶,是雨前龙井?”谢珩舟在他对面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可惜,泡老了。”

      他手腕一翻,整杯茶泼在地上,瓷杯碎成三瓣。

      “大人这是何意?”

      “三日期限,废太子旧部在长亭驿举事,是你通风报信。”谢珩舟盯着他,“白云观的嬷嬷,是你逼死的。”

      “证据呢?”

      “证据?”谢珩舟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玉佩,扔在桌上,“嬷嬷死前,手里攥着这个。厂公可知,上面除了‘承乾’二字,还有东厂密档的暗记?”

      曹瑾瞳孔骤缩。

      那暗记极小,用特殊药水才能显现,是他手下档头惯用的标记。

      他以为无人知晓,却不想谢珩舟连这等隐秘都查得清楚。

      “你想如何?”他咬牙。

      “简单。”谢珩舟靠在椅背上,烧得发红的脸上带着笑,“三日后,废太子旧部若真举事,你东厂便奏报陛下,说那是你安排的饵,为的是引出余孽。”

      “你这是让我背锅!”

      “不。”谢珩舟摇头,“我这是在救你。若陛下知道,是柳贵妃私通余孽,意图构陷重臣——厂公觉得,贵妃能活,你还能活吗?”

      曹瑾冷汗涔涔。

      他自以为捏住了谢氏的把柄,却不想谢珩舟反手便将他推到了悬崖边。

      “我凭什么信你?”

      “凭这个。”谢珩舟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这是废太子旧部的名册,共一百三十七人。你若按我说的办,名册归你,功劳也归你。”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如若不然,这名册明日便会散到六皇子府上。你说,六皇子会怎么看待一个与废太子余孽有瓜葛的东厂督主?”

      曹瑾脸色煞白。

      他接过名册,手不住地抖。

      “次辅大人,”他嘶哑道,“您这是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水已经浑了。”谢珩舟起身,身形晃了晃,“不差我一个。”

      他走出东厂时,天已黑透。

      雪又下起来。

      ***

      安乐伯府在城南,是座三进的宅子,御赐的牌匾还散发着桐油味。

      谢栖辞站在正厅,看着满屋子陌生的陈设,忽然觉得冷。

      这不是他的家,是皇帝赐的牢笼,金牌上的“安乐”二字,何其讽刺。

      “伯爷,”内侍总管笑脸相迎,“陛下说了,您若缺什么,只管开口。”

      “我什么都缺,”谢栖辞淡声道,“唯独不缺‘安乐’二字。”

      内侍脸色微变,终究没敢发作。

      夜里,新府邸的灯一盏盏亮起,却照不亮谢栖辞的眼。

      他坐在窗前,抱着那架“长野”琴,断了的弦还没续上,像他们之间再也接不上的时光。

      他咳得厉害,血溅在琴身上,又微微躬身舒缓。

      ***

      东跨院,谢珩舟回到府中便昏了过去。

      王太医诊脉后直摇头:“大人这是心力交瘁,加之外伤感染,邪气入体。再这么熬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老太君守在床前,老泪纵横:“舟儿,你这是何苦?为那么个孽障……”

      “他不是孽障。”谢珩舟睁开眼,烧得发红的眸子盯着她,“他是栖辞,是我的……弟弟。”

      老太君闻言一怔。

      她从没见过长孙这般眼神,像被逼到绝境的兽,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撕咬。

      “罢了,罢了。”她拄着拐杖起身,“你既铁了心,我便不再管。只一件事——三日后,你必须‘射杀’他,以绝后患。”

      老太君走后,谢珩舟挣扎起身,从暗格里取出那卷父亲的密旨。

      上面除了废太子的嘱托,还有一行小字,是父亲的笔迹:“若有一日,栖辞身份暴露,可凭此密旨,向陛下求一道赦免恩旨。代价是,谢氏三代不得入仕。”

      父亲终究是留了后手。

      可这后手,谢珩舟宁死不用。

      谢氏可以败,可以亡,但他不能让栖辞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第三日,天不亮谢珩舟便披甲上马。

      他脸色苍白如纸,右手伤口崩裂,血丝渗过白布。

      沈墨跪下阻拦:“大人,您这般模样,如何领兵?”

      “我不去,谁去?”谢珩舟扯出一抹笑,“难道让栖辞真死在别人手里?”

      长亭驿外,废太子旧部已列阵以待。

      他们确有一百余众,却大多是老弱病残,兵器还是七年前的旧物。

      为首的汉子见了谢珩舟,竟单膝跪地:“谢大人,我等今日来,不是造反,是求死。”

      “求死?”

      “我等苟活七年,只为见小主子一面。”汉子抬起头,眼眶泛红,“如今他获封安乐伯,我等心愿已了。求大人……给个痛快。”

      “谁告诉你们,他获封安乐伯的?”

      “是小主子亲笔信。”汉子取出一封信,信纸上有血迹。

      谢珩舟接过来,是谢栖辞的字迹,清峻如竹:“诸君忠义,栖辞心领。然今非昔比,诸君之存,乃我之死。望诸君成全,赴死以全大义。”

      赴死以全大义。

      谢珩舟闭上眼,喉头腥甜翻涌。

      他终于明白,谢栖辞为何不接受他的安排——那孩子宁可死,也不愿欠他一分一毫。

      “好。”他睁开眼,举起长弓,“我成全你们。”

      箭矢离弦,贯穿了为首汉子的肩胛。

      汉子倒下,却没死——箭上确有麻药,却也淬了剧毒,只是剂量极轻,要三个时辰后才会发作。

      三个时辰,够他安排好一切。

      “降者不杀!”谢珩舟厉声道,“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

      ***

      安乐伯府,谢栖辞正在更衣。

      他今日穿了一身素白,连发带都是白的,像丧服。

      内侍不解,他却笑:“要去一个地方,该穿得体面些。”

      他抱着琴,上了马车。

      车夫问:“伯爷,去哪?”

      “长亭驿。”他垂眸,“兄长今日平叛,我该去送送。”

      车夫是皇帝的人,不敢违抗,只得驾车出城。

      长亭驿外,战事已歇。

      废太子旧部尽数投降,被押在一旁。谢珩舟坐在马上,远远看见那辆马车驶来,瞳孔骤缩。

      “栖辞!”他策马奔过去,“你来做什么?”

      “看兄长射杀反贼。”谢栖辞下车,抱着琴站在风中,“陛下赐封安乐伯,我总该做些表率。”

      他话音未落,押送的队伍里忽然有人暴起,举刀冲向谢栖辞:“狗皇帝走狗,拿命来!”

      谢珩舟想都没想,张弓搭箭。

      箭矢破空,正中刺客咽喉。

      可刺客倒下时,手中飞出三枚淬毒的银针,直取谢栖辞面门。

      谢珩舟飞身扑过去,将谢栖辞护在怀里。

      银针没入他的后背,他闷哼一声,唇角溢出黑血。

      “兄长!”谢栖辞瞳孔骤缩。

      “别怕,”谢珩舟靠在他肩上,声音虚弱,“箭上有毒,但……但我有解药。”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塞进谢栖辞口中:“咽下去……这是解药……”

      “那你呢?”谢栖辞声音微微颤抖。

      “我……我没事。”谢珩舟笑了,“我答应过你,要护你周全。”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谢栖辞抱着他,感受他体温渐冷,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兄长也是这般护着他,说“等我”。

      他等了七年,等到一句“无恙”。

      如今,他不想再等了。

      “来人!”他扬头厉声道,“传太医!传王守诚!”

      可远处,柳贵妃的车驾正缓缓驶来,帘幔掀开,露出她满意而得意的笑。

      “安乐伯,”她柔声道,“你兄长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来人,将谢珩舟,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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