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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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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贵妃话音落地,东厂番子蜂拥而上,将昏迷的谢珩舟团团围住。
谢栖辞抱着兄长的手紧了紧,月白衣袖被血浸透,温热而黏腻。
他抬头,目光扫过那些明晃晃的刀尖,最后落在柳贵妃脸上:“娘娘这是何意?”
“何意?”柳贵妃掩唇轻笑,“安乐伯难道看不出?你兄长与废太子余孽勾结,意图谋反。本宫这是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她拍了拍手,曹瑾立刻呈上一叠书信:“这是从反贼首领身上搜出的,信中言辞,皆为谢大人通风报信之语。”
谢栖辞接过,匆匆一扫,便知是伪造。
笔迹虽仿得七分像,但谢珩舟行文有个习惯——每句尾字会略往右上挑,这是外人不知的隐秘。
可他不能说。
说了,便是承认他日日研读兄长笔墨,心思不纯。
“单凭几封书信,便定当朝次辅的罪?”他将信扔回,“娘娘未免太过草率。”
“自然不止。”柳贵妃笑得愈发得意,“谢大人背后那三枚银针,淬的可是废太子府秘传的‘三更断魂’。此毒无解,唯有旧部手中才有解药。他若不是与余孽勾结,为何会舍命救你?”
谢栖辞心口一窒。
他想起谢珩舟扑过来时那句“别怕”,原来那不是安慰,是诀别。
“来人,”柳贵妃挥手,“将谢珩舟押入诏狱,严加审问!”
番子们应声而动,刀尖逼近。
谢栖辞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谁敢?”
他缓缓起身,将谢珩舟交给沈墨,自己挡在众人面前。
风卷起他素白衣角,面目肃然。
“本爵乃陛下亲封安乐伯,正二品爵位。”他一字一顿,“今日谁敢动我兄长,便是与天子作对。”
“安乐伯好大的威风。”柳贵妃冷笑,“可你这爵位,究竟是怎么来的,自己心里清楚。”
她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私通嫡兄,罔顾人伦。谢栖辞,你以为陛下真会给你自由?你这安乐伯府,不过是座更漂亮的牢笼罢了。”
“娘娘说得对。”他忽然笑了,“所以这爵位,我不要了。”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承乾”印,高高举起:“此物乃前朝遗物,留在臣手中,终是隐患。今日便交还陛下,请陛下收回成命,削去臣的爵位。”
“栖辞!”沈墨惊呼。
谢栖辞没回头,只是将印章重重磕在阶上。
田黄石碎成三瓣,一枚暗藏的纸条飘然落下。
曹瑾眼疾手快捡起,只看一眼,便脸色大变。
“娘娘,”他颤声道,“是……是废太子妃的绝笔。”
柳贵妃接过,越看脸色越白。
那血书上写的是控诉——控诉当年火案中,有人暗中调换遗孤,将真太子妃之子送出宫,而留在府中的,不过是个替死鬼。
“当年换走孩子的,是谢崇山。”谢栖辞平静道,“我父亲。他用自己的亲子,换了废太子妃的遗腹子。所以真正的谢氏骨血,早已死于那场火海。我不过是个冒牌货。”
全场死寂。
连东厂番子都愣住,刀尖微微下垂。
谢栖辞转身,看着昏迷的谢珩舟,轻声道:“他护了我七年,今日该醒了。我欠谢氏的,也该还了。”
他俯身,从谢珩舟怀中摸出那两块碎玉——一块是自己的,一块是嬷嬷的。
他将它们拼合,“这两块玉,一块是废太子妃的遗物,一块是谢氏的家传。今日我谢栖辞在此立誓——”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谢栖辞。只有安乐伯府,疯癫而亡的废人。”
话音未落,他竟夺过身旁番子的刀,对准自己心口刺下。
“公子!”沈墨冲过来,却只来得及抓住刀刃。
血从他指缝间涌出,滴在谢栖辞的白衣上,与谢珩舟的血混在一处,分不出彼此。
“你疯了!”柳贵妃尖叫。
“疯的不是我。”谢栖辞松手,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疯的是这世道,容不下一点真心。”
他俯身抱起谢珩舟,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马车,“本爵送兄长回府,谁敢拦?”
柳贵妃咬着牙,终究没敢再拦。
她今日布下的局,被谢栖辞以命相搏,撕得粉碎。
安乐伯府的马车驶离长亭驿,车厢内,谢栖辞紧紧抱着谢珩舟。
兄长的呼吸越来越弱,体温越来越冷。
他解开谢珩舟的衣襟,看见那三枚银针没入后背,针尾泛着青黑。
“三更断魂……”他喃喃道,“为何是这毒?”
这毒名他听过,在母亲的信里。
她说此毒无解,除非中毒之人,心头血可解——因为毒引,是血脉。
“原来如此。”谢栖辞笑了,眼泪落下来砸在谢珩舟脸上,“柳贵妃不是想要谢珩舟死,她是想要我亲手剖开兄长的心,取血解毒。如此一来,即便活下来,也一辈子活在弑兄的罪孽里。”
他取出苏清音留给他的药囊,里面有三枚银针,是替他续命用的。
如今,他却要用它们做另一件事。
“兄长,”他俯身在谢珩舟耳边轻语,“别怕,我不会让你死。”
马车停在安乐伯府,谢栖辞将谢珩舟安置在主卧,遣退所有人,独留自己反锁门窗。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身上。
他取出银针,对准自己手腕的经脉。
“你当年说,要带我策马长野。”他看着昏迷的谢珩舟,轻声道,“可你这骗子,从未问过我想不想去。”
银针刺下,血涌出来滴进碗中。
他端起碗含了一口,俯身渡进谢珩舟口中。
如此反复,半碗血喂下去,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若我的血能解毒,”他靠在榻边喃喃,“那你欠我的,便拿命来还吧。”
他合上眼,意识模糊前,感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那手很烫,像七年前的雨夜,兄长死死拽住他说“等我”。
这一次,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