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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

  •   谢珩舟以掌中伤口作担保,血书立据后和皇帝密谈半个时辰,最终带着谢栖辞出了宫门。

      回程的马车里一片死寂。

      谢栖辞抱着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谢珩舟的右手裹了白布,血仍隐隐渗出。

      “我不接受。”谢栖辞终于开口,“兄长的“好意”,我不敢领。”

      谢珩舟阖着眼,神色疲惫:“这不是好意,是生路。”

      “那是兄长的生路,不是我的。”谢栖辞转头看他,眼底映着车窗外零星的灯火,“兄长想让我像老鼠一样活着,隐姓埋名,不见天日。可曾问过我,这般活着与死了有何分别?”

      “至少你还活着。”谢珩舟睁开眼,语气疲惫,“只要活着,便有来日。”

      “来日?”谢栖辞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咳,“兄长所谓的来日,是十年后?二十年后?还是等谢氏根基稳固,兄长位登首辅,再悄悄将我接回,养在见不得光的外宅?”

      他说得直白,字字如刀,割在谢珩舟心上。

      “你非要这么说话?”谢珩舟声音发紧。

      “那兄长要我如何说?”谢栖辞反诘,“感激涕零地收下你的安排,然后看着你为我背上“弑弟”的骂名,看着你娶妻生子,看着我……在暗处发霉?”

      马车猛地一颠,谢栖辞身形不稳,被谢珩舟一把揽住。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相闻。

      谢珩舟掌心的血浸透了白布,沾在谢栖辞月白的衣襟上。

      “那你要我如何?”谢珩舟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压抑到极致的野兽,“眼睁睁看着柳贵妃把你送上断头台?看着东厂将你剥皮抽筋?还是看着废太子旧部拿你当旗帜,起兵造反,最后死无全尸?”

      谢栖辞僵住。

      “谢栖辞,”谢珩舟连名带姓地叫他,眼眶泛红,“我不是神,我护不住一个明晃晃的靶子。我只能……只能让你先“死”一回。”

      他松开手,靠回车壁,像用尽了所有力气:“三日后,废太子旧部会在城外三十里的长亭驿举事。我会带兵平叛,会亲手射出那一箭。箭上有麻药,你会假死三日。三日后,苏清音会把你从坟里挖出来,送你去江南。”

      “江南?”

      “临安县,有一处庄子,是我私下置办的。那里没人认识你,你可以……重新活过。”

      谢栖辞听着,心沉进冰窟里。

      他想起七年前,兄长也说过“等我”,可等来的却是七年的疏离。

      如今又要他“等”,等一个不知真假的新生。

      “若我不愿呢?”

      “那便真的死。”谢珩舟闭上眼,“箭矢无眼,我未必能收住。”

      这是威胁,也是坦白。

      马车停在谢府侧门,谢栖辞下车时,忽然回头:“兄长,你亲手杀过我一次了。”

      谢珩舟一怔。

      “七年前,你在寿安堂说“谢家无此子”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谢栖辞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如今再杀一次,倒也省事。”

      他抱着琴,消失在风雪中。

      谢珩舟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强咽下去,对沈墨道:“去查,柳贵妃是如何得知嬷嬷在白云观的。”

      “大人怀疑……”

      “府里有内鬼。”谢珩舟冷声道,“而且,就在偏院附近。”

      夜幕深重,偏院的灯却亮了整夜。

      谢栖辞在灯下抚琴,弹的是《十面埋伏》。

      琴声铮铮,如金戈铁马,杀气腾腾。

      小厮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不敢多言。

      琴音最高亢时,弦断了。

      谢栖辞看着指尖渗出的血珠,忽然笑了。

      他将血抹在琴身上,那琴是七年前谢珩舟送的,桐木斫成,名曰“长野”。

      “长野,长野,”他低喃,“何处是野?”

      与此同时,窗外有黑影一闪而过。

      谢栖辞眸光微动,低声对小厮道:“去告诉苏姑娘,让她明日午后来诊脉。记住,要“悄悄”的。”

      小厮应声去了。

      谢栖辞起身,从箱底取出一幅画像。

      画上是废太子妃,他的生母。

      画中人眉眼温婉,与他有七分相似。

      “母亲,”他对着画像低喃,“您当初生下我,可曾后悔?”

      无人回答。

      只有风,穿过窗棂,吹动案上的琴谱。

      琴谱翻到最后一页,有一行小字,是废太子妃的笔迹:“吾儿若有一日身陷绝境,可凭此物,往宫中寻一人。”

      谢栖辞从未用过这“物”,因为他不知该寻谁。

      如今,他大概明白了。

      东跨院,三更天。

      沈墨带回了消息:“大人,内鬼查到了。是偏院洒扫的三等丫鬟,她兄长欠了东厂赌债,被曹瑾拿捏住了。”

      “人呢?”

      “已关进柴房。”

      谢珩舟披上外袍:“去会会她。”

      柴房内,小丫鬟哭得梨花带雨:“大人饶命!奴婢只是……只是传了几句话,没做别的!”

      “传的什么?”

      “二公子每日何时煎药,何时就寝,何时……何时练琴。”

      谢珩舟闭了闭眼:“还有呢?”

      “还有……二公子箱底有幅画像,像是……像是宫里的贵人。”

      谢珩舟心下一沉。

      他早该想到的。

      谢栖辞的生母是废太子妃,手中必有信物。

      柳贵妃如此迫不及待,定是得知了什么风声。

      “把她嘴堵上,关到地牢。”他转身欲走,又回头,“别让她死了,留着她还有用。”

      回到书房,他摊开一张宣纸,提笔写下四个字:“将计就计”。

      墨迹未干,窗外忽然传来笛声。

      是谢栖辞在吹。

      吹的是《阳关三叠》,却比平日更慢,更缓,像诀别。

      谢珩舟听着,心口像被钝刀割着。

      他走到窗边,也取过笛子,和了一曲《折柳》。

      笛声相交,一唱一和,像多年前那样。

      可谁都知道,这一次,唱的是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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