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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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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的混乱被厚重的合金隔断门和逐渐弥漫的眩晕气体禁锢在有限的时空里,像一颗正在窒息的琥珀。而旧港地下的战斗,却骤然因为一道撕裂黑暗的指令,改变了节奏。
“猞猁,回援。现在。”
周凛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每一个字都像从极地冰层下凿出,冷硬,肃杀,不容置疑。频道里原本密集的交火声和战术指令瞬间一滞,所有队员都听出了那平静语调下翻涌的、近乎毁灭性的暴怒。
沈墨甚至没有多问一个字。“收到。”
她正潜伏在一处锈蚀的巨型管道后方,灰绿色的眼睛透过夜视镜,锁定着前方三十米外一个依托废弃控制台构建的临时火力点。就在三秒前,她刚刚用加装了消音器的突击步枪点掉了对方一个试图迂回的蛇面人哨兵。此刻,她像一道真正的林间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后滑退,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猞猁的长尾在身后低垂,尾尖神经质地轻颤了一下,显示着她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
安全屋出事了。林序。
那个小兔子……果然被盯上了,而且是在她和周凛都离开核心防卫圈的时候。
愧疚感只闪现了零点一秒,就被更冰冷的杀意和职责感取代。她是“猞猁”,是周凛最锋利也最隐秘的爪牙之一。任务变更,目标转移,仅此而已。
她一边以惊人的速度在复杂的地下管道和废墟间穿行,避开零星交火区域,一边快速调取安全屋的远程监控权限。屏幕上,代表最高级别隔离的红色图标刺眼地闪烁着,生命体征数据滚动显示——心跳过速,血压下降,轻度失血,意识状态未知。隔断门状态显示已启动,但外部环境监控在最后时刻捕捉到两个不明热源信号,形态符合蛇类兽人特征,携带未知能量反应装备。
他们试图破拆。而且,有备而来。“穿山甲”小组?专门对付高防护目标的破拆单位?
沈墨的瞳孔缩紧,脚下的速度再次提升,像一道贴地飞掠的灰色闪电。旧港地下到顶楼安全屋,即使动用特殊权限和载具,也需要时间。每一秒都可能决定那只脆弱兔子的生死。
她冲出一段废弃的货运通道,前方是预先部署的快速反应车辆。拉开车门,引擎轰鸣,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兽般冲出地下,碾过潮湿崎岖的旧港区路面,朝着城市灯火璀璨的方向狂飙。
车内,沈墨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飞速操作着终端,接入城市交通管制系统(周凛的权限),强行规划出一条几乎直线的、无视红绿灯和部分限行的绿色通道。同时,她向仍在旧港地下的小队成员发出简短指令:“头儿有令,全面压制,打通通道。‘猞猁’离场,执行回援。完毕。”
没有回应。频道里只剩下更加激烈的交火声和周凛偶尔简洁到极致的战术指令,以及……某种令人心悸的、属于顶级掠食者彻底放开束缚后的信息素压迫感,即使隔着通讯器也能隐约感知。
沈墨抿紧嘴唇,灰绿色的眼睛在夜色和城市流光中显得格外冰冷。她猛打方向盘,越野车以一个近乎漂移的弧度拐入一条狭窄的后巷,抄近路。
时间,时间,时间。
顶楼安全屋。卧室和客厅之间的合金隔断门发出不堪重负的沉闷撞击声,伴随着某种高频能量切割工具作业时的“滋滋”锐响。白色的眩晕气体尚未完全消散,但浓度已在下降。客厅主控面板屏幕上,红色的求救信号不断闪烁,但代表对外通讯的信号强度条,微弱地跳动着,显示着外部屏蔽依然存在。
林序侧倒在地毯上,手臂的伤口已经凝出血痂,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而急促。棕灰色的兔耳无力地摊开,绒毛被汗水、血迹和灰尘黏在一起。即使在昏迷中,他的眉头也痛苦地蹙着,长睫毛不住颤抖,仿佛正陷入无法挣脱的梦魇。
“咔——嚓!”
隔断门靠近门锁的位置,被烧灼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不规则孔洞,边缘的金属呈现暗红色,正在快速冷却。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指尖锐利的手,从孔洞中伸了进来,摸索着内部的门锁结构。
“快点!气体浓度在降,目标生命体征不稳,拖久了样本价值会受损!”门外传来高个子蛇面人压抑的催促,声音透过破洞,带着扭曲的回音。
“别催!这合金掺了东西,硬得很!”矮个子嘶声回应,手中的切割器再次喷吐出幽蓝的火焰,沿着孔洞边缘继续扩大缺口。
缺口扩大到足以容纳一个人头钻入时,矮个子蛇面人警惕地停下切割,将一个小巧的蛇形探头从洞口伸了进去,复眼镜头旋转,扫描客厅情况。
画面显示:目标昏迷倒地,无其他生命体征。眩晕气体余韵袅袅。主控面板警报闪烁。
“安全。目标昏迷。准备进入。”矮个子汇报,收回探头。
高个子点头,示意他先进入。矮个子收起切割器,动作柔韧地开始将自己的头肩往那个灼热的缺口里挤。鳞片与烧熔的金属边缘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就在他的上半身刚刚探入客厅,双脚还卡在门外,视线扫向倒地林序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穿透力十足的闷响。
矮个子蛇面人的动作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里,一个细小却致命的血洞正在迅速洇开黑色的作战服,位置精准地穿透了心脏。他甚至没感觉到太多疼痛,只有一阵冰冷的麻痹感迅速蔓延。
他张了张嘴,想发出警告,却只涌出一口带着泡沫的暗红血液。竖瞳中的光芒急速黯淡。
高个子蛇面人在门外察觉不对,厉声喝问:“怎么了?!”
没有回答。只有矮个子尸体软软卡在洞口,和血液滴落在地毯上的细微“嗒嗒”声。
高个子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向侧面扑倒,同时对着通讯器嘶吼:“有狙——!”
第二个“击”字还没出口。
“噗!”
又一声同样轻微的闷响。
高个子蛇面人扑倒的动作在半空中诡异顿住,一颗同样精准的子弹从他侧后方某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入,穿透了颈侧鳞片相对薄弱的连接处,撕裂了动脉和气管。他重重摔倒在地,身体剧烈抽搐,黑色的血液从脖颈的破口和面罩下涌出,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客厅里,依旧只有林序微弱的呼吸声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几秒钟后,安全屋的大门无声滑开。
沈墨端着枪口还带着一缕青烟的特制微声狙击步枪,侧身闪入。她全身依旧穿着那套深灰色战术服,但沾满了旧港地下的灰尘和硝烟痕迹,银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灰绿色的眼睛如同最冷静的猎人,迅速扫过客厅:卡在隔断门洞口死亡的矮个子,门外走廊里还在抽搐的高个子尸体,昏迷不醒的林序,以及主控面板上刺眼的红色警报。
没有其他敌人。暂时。
她反手关上门,激活多重门锁,然后快步走向林序。蹲下身,手指迅速搭上他的颈动脉,触感冰凉,脉搏细速。她检查了他手臂的伤口,不算深,但需要处理。又看了看他后颈的监测贴片——数据波动异常,腺体活性在昏迷中依旧呈现出不稳定的高峰。
“小兔子,你可真能惹麻烦。”沈墨低声自语,语气听不出是责备还是什么。她动作利落地从自己随身的小型医疗包里取出止血凝胶和绷带,快速处理林序手臂的伤口。然后,她将他小心地扶靠在自己怀里,从周凛留下的医疗箱里找出那管舒缓凝胶,再次涂抹在他滚烫的腺体周围。
冰凉的触感似乎让昏迷中的林序稍微安宁了一些,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无意识地往沈墨怀里缩了缩,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带着痛楚的嘤咛。
沈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怀里这个Omega,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气息微弱,伤痕累累,却偏偏有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头发紧的脆弱感。她不是周凛,无法用信息素深度安抚,只能尽最大努力进行物理处理。
她一边处理,一边对着耳麦,用最简练的语言汇报:“安全屋已控制。击杀入侵者两名,特征:蛇类兽人,携带专业破拆装备。林序昏迷,手臂割伤已处理,腺体状态不稳定,标记有再次活跃迹象。外部屏蔽源未清除,通讯仍受限。请求下一步指示。”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电流杂音,然后响起周凛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仿佛每个字都耗尽了力气,却又带着钢铁般的意志:“清理现场痕迹,启动备用安全协议‘巢穴-2’。林序必须立刻转移。我会在……处理完这边后,与你在‘灰点’汇合。”
‘巢穴-2’?那是比之前安全屋更隐秘、更移动化的安全协议,意味着彻底放弃这个据点,启用只有周凛和极少数核心成员知道的流动安全屋。
“明白。启动‘巢穴-2’,前往‘灰点’。”沈墨确认道,“头儿,你那边?”
“推进中。”周凛只回了三个字,但背景里爆炸声、金属扭曲声和某种非人的嘶吼声清晰可闻,“保持通讯静默,除非极端情况。‘猞猁’,看好他。”
通讯切断。
沈墨吐出一口浊气,灰绿色的眼睛看向怀里依旧昏迷的林序。看好他……这次,她绝不会再让他离开视线半步。
她迅速行动起来。首先,将两具蛇面人尸体拖进客厅,用特殊的溶解剂处理掉可能残留的生物信息素和追踪芯片。然后,关闭了安全屋的警报和隔离系统,清除了所有操作记录。最后,她启动‘巢穴-2’协议,安全屋主控系统开始执行自毁程序的前置步骤(非物理爆炸,而是数据覆写和关键设备熔毁),并同步将预设的转移指令和‘灰点’坐标发送到她的载具导航系统。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将林序背起来——用了一种更稳固的背负方式,并用伸缩固定带将他小心地固定在自己背上,避免颠簸加重他的伤势。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她肩侧,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颈部的皮肤,带着垂耳兔Omega特有的、甜暖而脆弱的气息。
沈墨背上狙击步枪,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以为绝对安全的巢穴,如今满目狼藉。然后,她背着昏迷的Omega,如同背负着最重要的责任和……某种沉甸甸的、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快步走入依旧被夜色笼罩的走廊。
电梯下行,直达车库。越野车启动,无声地滑入凌晨空旷的街道,朝着城市边缘某个废弃工业区——“灰点”的方向驶去。
车内后座,林序被安放在铺开的软垫上,身上盖着沈墨的外套。他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是在车辆偶尔的颠簸中,发出细微不安的呻吟,棕灰色的兔耳偶尔会无意识地抽动一下。
沈墨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灰绿色的眼眸在仪表盘微光下显得幽深。
而旧港地下的黑暗深处,战斗正迈向最血腥的高潮。周凛身上添了新的伤口,但他前进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灰蓝色的眼瞳中,映着前方通道尽头,一扇锈蚀厚重、却隐隐透出诡异微光的巨型密封门。
门的轮廓,与之前强行侵入安全屋系统、短暂显示的画面中,那容纳着淡蓝色液体和蜷缩身影的容器所在房间的背景,隐隐重合。
蛇窟的终点,“母巢”可能的藏身之地,近在眼前。
而他心中冰封的怒火,即将化为焚尽一切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