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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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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在九点五十到达幼儿园。
她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分钟，不是为了显得积极，而是给自己留一点缓冲。
玻璃门推开时，熟悉的香氛扑面而来，像一层薄薄的网，提醒她昨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她没有停顿，直接往会议室走。
门虚掩着。
里面只有李屹一个人。
他坐在半工字桌的一端，腿随意搭着，外套搭在椅背，衬衫袖口卷到小臂。光线从百叶窗缝隙里落进来，在他腕表上掠过，冷白一闪，又很快收敛。
工字桌外侧，摆着一把访客椅。
椅面干净，材质普通，没有扶手，椅背笔直。
苏晚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李总。”她声音平静，“如果只是面试反馈，我听完就可以走了。”
李屹抬眼看她，唇角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
“坐。”他说，“坐下来，慢慢说。”
苏晚迟疑了一秒，还是走了进去。
她拉开椅子坐下。
椅背立得很直，她的背几乎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只能保持着端正的坐姿。时间一久，肩颈便开始发紧。
两人隔着桌子。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
高度差不明显，却始终存在。
“面试没通过。”李屹开门见山，语气公事公办，“但我可以给你推荐几家更合适的幼儿园。公立试点，或者社区的，环境也不错，压力小。”
苏晚指尖在膝上收紧。
“谢谢。”她说，“但我们会自己找。”
李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
“苏晚，你何必这样。”他说，“孩子还小，这种地方不适合他。你强求，只会让他更早学会看人脸色。”
苏晚冷笑了一声。
“看人脸色？”她抬眼，“李总，您觉得我现在不是在看您的脸色？”
李屹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重新评估，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五年前，你走得那么决绝。”他声音低了些，“说不适合我的世界。现在呢？为了一个名额，带着孩子来这里。”
苏晚胸口一紧，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
“我是走正常流程。”她说，“不是来求您。”
李屹站起身，绕过桌子，慢慢走近。
苏晚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半步，背抵上椅背。
椅背很直，没有任何缓冲，她的肩胛骨被迫绷紧，防御姿态几乎写在身体上。
他停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看看你自己。”
他伸手，落在她肩上。
动作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控制感。
苏晚浑身一僵，正要挣脱，他已经侧过身，引导她转向一侧的落地镜。
镜子里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她穿着那件旧羊毛西装，头发简单扎起，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坐姿笔直，却显得用力。
而他站在一旁，西装剪裁利落，姿态松弛，腕表低调却醒目。
“看看这几年，你变了多少。”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满足，“曾经那么骄傲，现在却坐在这里，听我给你反馈。”
苏晚的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
“别碰我。”她声音发紧，却冷，“李总，您说完了。”
她转身往门口走，脚步比自己预想得更快。
李屹眼神一沉，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收紧的一瞬间，她被拉回，背抵上墙面。
他上前一步，压低视线，呼吸距离骤然拉近。
“那孩子——”他声音发紧，“到底是谁的？”
苏晚抬头看他。
眼神冷得像冰，却微微发颤。
“你没资格知道。”她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锋利得几乎割人。
这句话像针，精准地扎进他心口。
李屹身体一僵，记忆、震动与某种失控一齐涌上，他的力道不自觉松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苏晚用力挣开他的手。
她没有退，反而向前一步，把他撞开。
不是蛮力，而是顺着他重心失衡的瞬间。
李屹后退半步，臀部撞上半工字桌边缘，右手本能地撑住桌面稳住身体。
苏晚上前，按住了他那只支撑的手。
力道不重，却稳稳压住。
两人的位置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倒转。
落地镜就在一旁，将这一幕完整地映出来。
他西装笔挺，却半坐在桌边，被她制住；她眼底仍带着怒意，却站得很稳。
“没想到啊，李屹。”苏晚低声说，语气冷静得近乎残忍，“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力气不大，却总爱装得很强。”
李屹喉结滚动了一下。
震惊、烦躁，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刺痛，在他眼底交错。
门忽然被推开。
园长抱着文件走进来：“李总，评估表我给您——”
话音戛然而止。
目光在两人之间停住。
空气凝固了一秒。
园长干笑了一下，连忙后退：“啊……我、我一会儿再来。”
门迅速关上。
苏晚松开手，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转身离开，脚步很稳。
走廊里的光落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绷着的背，终于可以放松了一点。
——
回去的地铁上，苏晚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一段段倒退的灯光。
车厢里很挤，她却觉得难得安静。
手机震了一下。
是徐静。
“晚晚，怎么样了？宝儿在我家玩得可开心，正教我家丫头拼积木呢。”
苏晚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才回：“没过。”
那边很快拨了语音过来。
徐静的声音里先是叹了一口气，很快又压低了情绪，转得自然：“我就猜到了。那些私立园，本来就不是给咱们普通人准备的。你别往心里去。”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其实我前两天就想跟你说。我老公有个同学，在教育系统。他推荐了一家新开的公立双语试点园，教学质量不差，学费也实惠。走的是正常流程，不用求人，也不用看谁的脸色。”
苏晚听着，指尖慢慢收紧。
那是一条很稳妥的路。
安全、省力，也现实。
“下周有开放日，我陪你去看看？”徐静补了一句，“宝儿条件不差，肯定能进。”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
地铁驶入隧道，窗外的光一下子暗了下来，玻璃上映出她自己的影子。
她想起会议室里的那面镜子。
想起自己被迫挺直的背，也想起李屹那种松弛而笃定的姿态。
她忽然很清楚一件事。
如果她今天点头了，以后每一次选择，都会更容易往“退一步”的方向走。
“姐。”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很稳，“这家园听起来很好。”
徐静在那头“嗯”了一声，等她继续。
“但我可能……还是不会选。”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不是不信你。”苏晚继续说，“也不是觉得这条路不好。只是我知道，我要给宝儿的，不只是一个能进去的地方。”
她顿了顿，像是在把话放稳。
“我不想让他从一开始，就学会往低一点的地方站。”
徐静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叹了口气。
“你这姑娘啊……”她苦笑了一声，“还是这么倔。”
“是。”苏晚也笑了一下，很轻，“但我想试试。”
徐静没再劝，只说：“行。你想好了就行。宝儿在我这儿，你放心。”
挂断电话后，苏晚把手机放回包里。
地铁重新驶出隧道，灯光一盏盏亮起来。
城市依旧繁华，也依旧遥远。
她忽然意识到——
路的确不止一条。
只是有些路，走起来更累，也更孤单。
可她想要的，正是那条。
——
同一时间，李屹还站在会议室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残留着一道极淡的红痕，不疼，却存在感分明。
园长进来放下文件，尴尬地笑了笑：“李总，评估表在这儿了。”
李屹点了点头。
门关上后，他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他西装依旧笔挺，神情却比刚才更冷。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不是没路。
她只是没有选那条他以为“更合理”的路。
“继续查那张照片。”他对助理说。
林泽应声。
但李屹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他真正要面对的，已经不只是照片了。
而是——
一个不再按他预期行事的苏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