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 26 章 ...
-
七月底,深圳热得像蒸笼。
文创园里的空调外机嗡嗡作响,各家店铺都门可罗雀——天太热,没人愿意出门。“逢意”的生意也清淡了些,张存意干脆调整了营业时间,下午三点到五点休息,避过最热的时候。
郑逢时倒是不受影响,裁缝铺里空调足,他照样坐在工作台前,一针一线地缝衣服。只是来定做夏装的人少了,大家都想等天凉快些再说。
这天下午,店里来了个特别的客人。
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背着双肩包,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脸上还有未褪的学生气。他在店门口犹豫了很久,才推门进来。
“请问……”男孩声音很小,“是郑师傅吗?”
郑逢时抬起头:“我是。您有什么事?”
男孩从背包里掏出一件衬衫——很旧了,洗得发白,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但叠得整整齐齐。
“这件衬衫,”男孩说,“是我爷爷的。他去世三年了,我一直留着。但前几天搬家,不小心被钉子勾破了……”
他把衬衫展开,胸口的位置确实有一道破口,不大,但很明显。
“我想补一下。”男孩看着郑逢时,“能补吗?补得好一点,我想留着做个念想。”
郑逢时接过衬衫,仔细看了看。料子是最普通的棉布,做工也很一般,但洗得很干净,能看出来主人很爱惜。
“能补。”郑逢时说,“但补了也会有痕迹。”
“没关系。”男孩说,“有痕迹也好,那是爷爷穿过、用过的痕迹。”
郑逢时点点头,拿出软尺量了量破口的大小:“用同色的线补,尽量看不出来。但补丁肯定是有的。”
“好。”男孩说,“多少钱?”
“八十。”
男孩愣了一下:“这么便宜?”
“就补个小口,费不了多少工夫。”郑逢时说。
男孩付了定金,约好三天后来取。临走前,他又说:“郑师傅,其实……我是在网上看过你的视频才来的。我觉得你补衣服补得特别好,有……有温度。”
郑逢时笑了:“谢谢。三天后来取吧。”
男孩走后,郑逢时拿着那件衬衫看了很久。
他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其实没什么印象了,爷爷去世时他才五岁。只记得爷爷有件中山装,洗得发白,但永远笔挺。后来搬家弄丢了,母亲还惋惜了很久。
也许每个家庭,都有这样一件“念想”的衣服。
他把衬衫平铺在工作台上,开始找合适的布料补丁。
三天后,男孩来取衬衫。
郑逢时把补好的衬衫递给他。破口处用同色棉布补上了,针脚细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那是一块补丁——方方正正,边缘整齐,像一块小小的勋章。
男孩拿着衬衫看了很久,眼睛红了。
“郑师傅,”他说,“谢谢你。补得……真好。”
“你爷爷会高兴的。”郑逢时说。
“嗯。”男孩擦了擦眼睛,“我爷爷是裁缝,干了四十年。我小时候的衣服都是他做的。但他走得突然,什么手艺都没传下来。”
郑逢时愣住了。
“所以看到你的视频,”男孩继续说,“我觉得……特别亲切。像我爷爷还在的时候。”
郑逢时看着他,突然说:“你想学吗?”
男孩抬起头:“学……学什么?”
“学裁缝。”郑逢时说,“我这儿缺个学徒。你要是愿意,可以来试试。”
男孩眼睛亮了:“真的?”
“真的。”郑逢时说,“但学徒苦,没工资,还得从最基础的开始——扫地,熨布,穿针。你能吃这个苦?”
“能!”男孩说,“我什么苦都能吃!”
“那你明天早上八点来。”郑逢时说,“带个饭盒,中午管一顿饭。”
“好!谢谢郑师傅!”
男孩抱着衬衫,高高兴兴地走了。
郑逢时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周师傅。
一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裁缝铺门口,问周师傅收不收学徒。
时间过得真快。
晚上,郑逢时跟张存意说了收学徒的事。
张存意正在熬绿豆汤——天热,母亲有点上火。他搅着锅里的绿豆,头也不回:“你决定就好。反正店里也忙,有个人帮忙也好。”
“是个男孩,二十岁,叫林晓。”郑逢时说,“他爷爷是裁缝,他想学手艺。”
“那挺好。”张存意说,“手艺有人传,是好事。”
绿豆汤熬好了。
锅盖一掀,一股清甜的热气冒出来,带着点绿豆皮特有的香。张存意关了火,用勺子搅了两下,绿豆沉下去,又慢慢浮上来。
他盛了三碗。
一碗端到母亲房门口,轻轻放在小凳子上,敲了敲门:“妈,绿豆汤,凉一会儿再喝。”
门里应了一声,他这才回到客厅。
另外两碗并排放在桌上,碗沿还冒着热气。张存意坐下时,顺手把其中一碗往郑逢时那边推了推。
“郑逢时。”他忽然说。
“嗯?”郑逢时正低头看手机,抬起头。
“你记不记得,”张存意靠在椅背上,“咱们刚认识那会儿?”
“记得。”郑逢时想都没想,“在八卦岭,你凶得要死。”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穿得像个花孔雀似的,”张存意笑了,“花里胡哨一身,站我那小破店里,像走错片场。”
“那叫时尚。”郑逢时一本正经。
“时尚个屁。”张存意毫不留情,“就是骚包。”
郑逢时愣了一秒,随即笑出声,笑得肩膀直抖。
张存意看着他笑,也跟着乐了,抬脚在桌底下踢了他一下:“笑什么笑。”
“笑你嘴损。”郑逢时说,“也笑我命好。”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怎么不是?”郑逢时端起碗吹了吹,“当年要不是你没把我赶出去,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空耗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像是随口一说。
张存意却没接着斗嘴。
他低头喝了一口绿豆汤,凉甜的味道压住了夏夜的燥。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其实那时候,我真没想到会跟你走到今天。”
郑逢时顿了一下。
“我也没想到。”他说。
他把勺子放进碗里,没再动:“那会儿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在奢侈品店干到老,穿一身名牌,看着挺光鲜,其实心里一直空着。”
“下班回家,屋子大得要命。”
“灯一开,声音都显得多余。”
张存意抬头看他。
郑逢时的侧脸在灯下显得很温和,眉骨不锋利,眼睛却亮。
“那现在呢?”张存意问。
“现在……”郑逢时想了想,笑了一下,“现在心里是满的。”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吵是吵了点。”
“你嫌我吵?”张存意眯眼。
“不嫌。”郑逢时立刻改口,“我就怕哪天不吵了。”
张存意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伸手,越过桌子,握住了郑逢时的手。
手心贴上的那一下,两个人都下意识收紧了力道。
“我也是。”张存意说。
郑逢时反手握住他,拇指在他指背上轻轻蹭了一下:“知道。”
“你知道个屁。”
“我知道。”郑逢时凑过去,在他唇角很轻地碰了一下,快得像偷,“你都写脸上了。”
张存意愣了一下,随即笑骂了一句,没躲。
两人没再说话。
桌上的绿豆汤渐渐凉透,窗外的蝉鸣一阵接一阵,拖得很长。
林晓第二天准时来了。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长裤,头发剪得很短,看起来很精神。郑逢时给了他一套工具——软尺,划粉,剪刀,针线。
“今天先学穿针。”郑逢时说,“一根针,一段线,穿到三秒内完成。”
林晓接过针线,开始练习。他手很稳,但眼睛有点花,穿了好几次才成功。
郑逢时在旁边看着,没说话。
就像当年周师傅看他一样。
中午吃饭时,林晓很拘谨,只夹自己面前的菜。郑逢时给他夹了块肉:“多吃点,下午还得练。”
“谢谢师父。”林晓小声说。
“别叫我师父。”郑逢时说,“叫郑哥就行。”
“好,郑哥。”
吃完饭,郑逢时继续教他打结。林晓学得很认真,一个结打了二十几遍,直到郑逢时说“还行”。
下午,有客人来取衣服。郑逢时让林晓在旁边看着,看他怎么量尺寸,怎么跟客人沟通,怎么记录要求。
客人是个中年女人,想做件连衣裙。郑逢时量尺寸时,林晓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肩宽,胸围,腰围,臀围,衣长……
“腰这里要收一点,”女人说,“但不能太紧,我吃完饭容易胀。”
“好。”郑逢时说,“面料呢?棉麻还是真丝?”
“棉麻吧,凉快。”
“颜色?”
“浅蓝色,或者米白色。”
郑逢时一一记下,又问了几个细节,才送客人离开。
“看懂了吗?”他问林晓。
“看懂了。”林晓说,“就是要仔细,要问清楚。”
“对。”郑逢时说,“做衣服不是闭门造车,得知道客人想要什么,也得知道客人适合什么。”
林晓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那天晚上,林晓走的时候,郑逢时给了他一本旧书——是周师傅留给他的服装图谱。
“拿回去看。”郑逢时说,“看不懂的明天问我。”
“谢谢郑哥!”林晓抱着书,高高兴兴地走了。
张存意从后厨出来,看着林晓的背影:“这孩子挺踏实。”
“嗯。”郑逢时说,“像当年的我。”
“你当年可没这么老实。”张存意笑,“你当年可会装了。”
“我那是工作需要。”郑逢时说,“现在不用装了,做自己挺好。”
“是啊。”张存意说,“做自己最好。”
两人关了店,上楼休息。
夏天夜晚闷热,空调开得低,两人裹着薄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郑逢时,”张存意突然说,“等林晓学成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轻松点了?”
“应该吧。”郑逢时说,“到时候我就能多陪陪你了。”
“谁要你陪。”张存意嘴上这么说,却往他怀里缩了缩。
郑逢时笑了,把他搂紧:“口是心非。”
“你才口是心非。”
两人闹了一会儿,慢慢睡着了。
窗外,深圳的夏夜依旧喧嚣。
但他们的梦里,很安静,很安稳。
林晓学得很快。
半个月后,他已经能独立穿针、打结、走直线了。郑逢时开始教他认布料,量尺寸,画简单的图纸。
林晓很用心,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回家还反复练习。有次郑逢时看见他手上有好几个针眼,问怎么回事。
“晚上练打结练的。”林晓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快点学会。”
“不急。”郑逢时说,“手艺是慢功夫,急不来。”
“但我怕……”林晓顿了顿,“怕学得太慢,您不要我了。”
郑逢时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不会不要你。只要你想学,我就教。”
林晓眼睛亮了:“真的?”
“真的。”郑逢时说,“我师傅当年也是这么教我的。”
林晓重重点头:“郑哥,我一定好好学。”
郑逢时拍拍他的肩:“去吧,继续练。”
林晓走后,郑逢时给周师傅打了个视频电话。
周师傅在老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郑逢时,笑了:“小郑,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师傅,”郑逢时说,“我收了个学徒。”
“哦?”周师傅来了兴趣,“什么样的人?”
“二十岁的男孩,他爷爷是裁缝。”郑逢时说,“他想学手艺,我收了。”
“好啊。”周师傅点头,“手艺有人传,是好事。你好好教,别藏私。”
“我知道。”
“还有,”周师傅说,“教手艺,不只是教技术,还得教做人。手艺再好,人品不行,也成不了好裁缝。”
“我记住了。”
挂了电话,郑逢时坐在工作台前,想了很久。
是啊,教手艺,也是教做人。
他得把周师傅教给他的,再教给林晓。
这样,手艺才能一代代传下去。
八月中旬,文创园出了个新政策。
老吴召集所有店主开会,说园区要申报“市级文创示范基地”,需要每家店提供一份“品牌故事”和“发展规划”。
“简单点写就行,”老吴说,“就写你们为什么开这个店,怎么开的,以后想怎么发展。写好了交给我,我统一整理上报。”
散会后,郑逢时和张存意坐在店里,对着空白的纸发愁。
“品牌故事……”张存意皱着眉,“咱们有什么故事?”
“咱们的故事还少吗?”郑逢时说,“从八卦岭到这儿,从还债到开店,从两个人到一家人。”
“那能写吗?”
“怎么不能写。”郑逢时说,“就写真实的。”
于是两人各自写了一份。
郑逢时写得很简单:
“我叫郑逢时,以前在万象城卖奢侈品,现在在文创园做裁缝。我喜欢一针一线做衣服的感觉,踏实,真实。以后想把手艺传下去,让更多人知道手工制衣的价值。”
张存意写得更简单:
“我叫张存意,开了八年沙县店。以前为了还债,现在为了生活。我喜欢做饭,喜欢看客人吃得开心。以后想把店开得更好,把妈妈照顾好,把日子过好。”
写完了,两人交换着看。
“你写得太官方了。”张存意说。
“你写得太实在了。”郑逢时说。
“实在不好吗?”
“好。”郑逢时说,“特别好。”
两人把写好的东西交给老吴。老吴看了,点点头:“行,够接地气。等批下来了,园区可能会有更多资源支持。”
“什么资源?”郑逢时问。
“比如宣传啊,活动啊,甚至可能有些合作机会。”老吴说,“反正对你们有好处。”
“那就好。”
其实两人都没太在意。
他们开这个店,不是为了什么资源,就是为了过日子。
但能有资源支持,总是好事。
八月底,林晓学会了做衬衫。
虽然针脚还不够完美,领子还有点歪,但至少是件完整的衣服了。他拿着自己做的第一件衬衫,兴奋得脸都红了。
“郑哥,”他说,“你看,我做的!”
郑逢时接过衬衫,仔细检查了一遍。
“领子这里,”他指着左领尖,“缝歪了零点二厘米。袖窿这里,收得不够圆。下摆这里,线迹不均匀。”
林晓脸色慢慢垮了。
“但是,”郑逢时顿了顿,“能穿。”
林晓眼睛又亮了:“真的?”
“真的。”郑逢时说,“第一件作品,已经很不错了。这件你自己留着,有纪念意义。”
“谢谢郑哥!”林晓抱着衬衫,高兴得像个孩子。
郑逢时看着他,突然想起自己做的第一件衬衫。
也是这么不完美,但也这么珍贵。
“林晓,”他说,“继续努力。手艺这条路,长着呢。”
“嗯!”林晓重重点头,“我一定努力!”
那天晚上,郑逢时把这事儿跟张存意说了。
张存意正在算账,闻言抬起头:“林晓这孩子,挺有天赋的。”
“嗯。”郑逢时说,“比我当年学得快。”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带着他?”
“先带着吧。”郑逢时说,“等他学成了,要是愿意,可以留在店里帮忙。要是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出去单干。”
“你想得挺远。”
“不得不想。”郑逢时说,“手艺得传下去。我一个人,能做多少衣服?要是多几个像林晓这样的年轻人,手工制衣就不会断了。”
张存意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笑了:“郑逢时,你现在越来越像老师傅了。”
“不好吗?”
“好。”张存意说,“特别好。”
两人继续各忙各的。
郑逢时在画新的设计图,张存意在算明天的采购清单。
窗外的夏天,渐渐有了凉意。
秋天,要来了。
九月初,文创园的申报批下来了。
园区正式挂牌“深圳市文创示范基地”,还拿到了一笔扶持资金。老吴很高兴,说要给每家店发点补贴,再办个庆祝活动。
“就这周六,”老吴在微信群里说,“园区办个开放日,所有店铺八折优惠。再请几个媒体来报道,给大家增加点曝光。”
群里一片欢呼。
郑逢时和张存意倒没什么感觉。打折不打折,他们店里的东西本来就不贵。曝光不曝光,他们也不靠这个挣钱。
但既然是园区活动,他们还是配合。
周六那天,文创园里人山人海。
很多年轻人来看热闹,拍照打卡,买东西。郑逢时的裁缝铺里挤满了人,大多是来看“网红裁缝”的,真正要做衣服的没几个。
张存意的店里也坐满了,但他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地做拌面,面无表情地收钱。
林晓很兴奋,帮着招呼客人,介绍衣服,忙得脚不沾地。
“郑哥,”他抽空说,“好多人啊!”
“嗯。”郑逢时说,“你累吗?”
“不累!”林晓说,“热闹!”
郑逢时笑了。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开放日办了一整天,晚上关店时,三人都累瘫了。
但营业额很可观——是平时的三倍还多。
“累死了。”张存意靠在椅子上,“但挣得多。”
“是啊。”郑逢时说,“林晓,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林晓说,“郑哥,我今天学到好多。怎么跟客人说话,怎么介绍衣服,怎么……怎么应付那些只拍照不买的人。”
“应付?”郑逢时挑眉。
“就是……”林晓不好意思地说,“有些人就是来看热闹的,问东问西但不买。我就耐心解释,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你做得对。”郑逢时说,“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买不买是其次,态度要好。”
“嗯!”
林晓走后,郑逢时和张存意坐在店里算账。
“今天收入……”张存意看着账本,“破万了。”
“这么多?”
“嗯。”张存意说,“主要是衣服卖得好。你那几件成衣,全卖光了。”
“那得赶紧补货。”
“不急。”张存意说,“先歇两天。累死了。”
两人关了店,上楼洗澡。
热水冲下来,冲走了一天的疲惫。
“郑逢时,”张存意在浴室里说,“咱们现在……是不是算成功了?”
郑逢时正在擦头发:“怎么老问这个?”
“就是觉得……”张存意顿了顿,“日子越来越好了。”
“嗯。”郑逢时说,“是越来越好了。”
“那以后呢?”
“以后……”郑逢时想了想,“以后就这样,挺好的。店开着,手艺传着,日子过着。”
“嗯。”
两人洗好澡,躺在床上。
窗外,秋天的风已经开始凉了。
“郑逢时,”张存意又说,“等冬天,咱们真去云南吧。”
“好。”
“带上妈。”
“好。”
“林晓要是愿意,也带上。”
郑逢时笑了:“带那么多人干嘛?”
“热闹。”张存意说,“人多热闹。”
“行。”郑逢时说,“都带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慢慢睡着了。
梦里,有云南的蓝天白云,有温暖的阳光,有家人的笑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