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少年不知愁滋味（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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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个人正说着话，身后的九子铃镇塔忽然剧烈地摇动起来，不少九子铃坠落在地上。可以隐约感觉到地脉深处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向外顶，我惊恐地转身，见围坐在九子铃镇塔四周的十方石像，忽然从眼角两边淌下血泪，并从头顶裂出一条缝，同样也在剧烈颤动。我见无相师伯神色变了变，沉声道：“看来老幺分了元神，修为大减，又不精佛门咒印，眼看是支撑不下去了。”
我心中一惊，问他：“那怎么办？”无相师伯指了指石像，“很简单，现在老幺元神涣散，被困在了石像里，你用外力把石像砸碎，老幺的元神就可以脱离了，不过我看你这个样子，行不行？”我气他看不起我，心想我搞不定会动的邪灵，难道还会搞不定那不会动的石像吗？于是我朝他挺了挺胸，拍着胸脯保证：“你等着，我这就去救师父出来。”
无相师伯眯眼笑了一下，仿佛甚为神秘，“那好，你去弄石像，我搞定你师父的肉身。”我点头，只见他将祈神果举到胸前，唇微圆，吐出一颗神光灿灿的灵虚子。
师父曾说，灵虚子的颜色越浅，就说明那人的修为越高，所以等我修出灵虚子的那一天，必定是乌黑浑浊的。我见无相的那颗灵虚子几近透明，澄澈透光，就知道他早已修成了上神，修为不浅。
无相的灵虚子在祈神果的上方绕来绕去，从祈神果中吸出师父的那一颗，我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师父的灵虚子几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我虽然在师父身边十年，却一次都未见他动用什么高深法术，师父的修为对我来说一直是个难以猜测的迷，如今真的见了师父的灵虚子，才知道师父的修为真的已经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步。
此刻，无相师伯朝果子吹了一口气，那果子就变了样，成了个晶莹剔透的婴孩，却只有巴掌大小，他再吹，婴孩大了些。他抬头瞥我，催促我：“还等什么，难不成真的要等塔塌了，你师父的元神和这封印抵触，最后拼个你我尽碎。”
我转头奔向石像，在它们周围来回绕圈，刚才向无相师伯许诺时的那份豪气万丈已全然不在，只剩下满心的踌躇与无措。我实在有些为难了，手里没有武器，法术又不精，要如何才能把这些石像击碎。我将手掌的湿汗在袍子上擦了擦，心一横，想着现在也只能勉强一试了。
于是，我叩齿捏诀，招来一道凌厉的劲风，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那道风已瞬时砍去石像的右臂。我正在心中暗暗窃喜，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右手也是一麻，随后听到一声骨碎的声音，钻心的疼痛如藤蔓一般，从肩膀瞬时蔓延到指尖，我抽搐了一下，跌在地上，抱着毫无知觉的右臂，频频抽着冷气。
“别停下啊，快把断了手的石像打碎，放出老幺的一片元神也是好的，到时候他自然会把其他元神都弄出来！”无相在我身后大喊。
我开始在心中暗怨他自己不来击碎这些石像，反而让我这个法术不精的凡人施术，最后弄得我法术反噬，断了右臂。现在的我哪还有气力再去念咒施法，我咬牙不理他，但心里却也明白，师父的命的确比我的手臂重要，我也不至于这样大义不分，想着只要让我把手臂略缓一缓，就去砸石像。
谁知，无相耐不住，在我身后又道：“罢了，罢了，让我再推你一把！”他的话音刚落，我的左手已经被一股无形之力抬了起来，并且自动捏出一个诀，牙齿和舌头也开始不听使唤，源源不断向外蹦词。我心里害怕，拼命想要咬住唇，却只是在唇上白白添了几道伤口，仍是控制不住自己，把一句咒法念了完全。
我惊恐地闭住眼睛，只听耳边一阵破碎的声响，随后我的五脏六腑就好像在我的胸腔里颠了个，被一双手捏碎搅拌在了一起，苦涩的胆汁卡在喉咙里，伴随着腥味的血，吐了出来。
我睁着混沌不清的眼睛，伸手去摸地上那些被我吐出来的污物，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心啊肺的都吐了出来，到时候我可真是要死了。我胡乱在地上摸了一阵，实在耐不住腔中的折腾，朝地上倒了下去。我此刻尚有神志，也顾不得什么心慈心善，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我若无事，一定要杀了天煞的无相。
“素素！素素！”我隐约听到师父的声音，我费了很大的劲才睁开眼睛。师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起了我，我看到师父的一瞬忽然觉得自己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鼻子一酸，伤心地抽泣了起来，我一边扯着师父的衣襟，一边喊着：“我疼......”我不哭还不打紧，一哭就又激起了身体上的另一阵疼，我抽噎着已经喘息不过起来。
意识在若有若无中徘徊，却还能看清师父深皱的眉，他的眼底忽然翻腾起轩然大波，抬头看着无相，“你明明知道那十方石像上被施了返身咒，石像遭受怎样的破损，施术人也同样要受怎样的伤害，你为什么还让素素去！”
“喂喂！老幺！这么久没见，你见面第一句就要和我吵架吗？我知道我这么做是不对，可你也清楚那是反身咒，修为越高，所施法术就越强，要是我亲自出手，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半身不遂了。这个丫头不过是受了些轻伤，修养个个把月就好了，你不用这么生气吧！”
那一刻，我真是恨死了无相。我原以为是我自己术业不精，施法不当，才遭了法术的反噬，这姑且算是我活该，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可如今听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不要脸明明知道那些石像是会反弹法术的，却还瞒着我，让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中了招，居然还在那里满不在乎地说随便养几个月就好了。什么叫受了些轻伤，敢情不是伤在你身上，你自然不知道喊疼！
还未等我挣扎着起身骂不要脸两句，师父已道：“若不是素素的修为浅，法术施展不出来，我今日可真的是想好好向三哥讨教一下修为上的造诣了，我敢保证，三哥到时候一定会后悔自己没有亲自去碎了那石像。”唉，我在心中哀叹，师父你这是在为我出气还是在故意贬我。
无相浑身抖了抖，眯眼打量躺在师父怀里的我，我向他瞪了一眼，扭过身去，往师父怀中深处蹭。师父此刻已恢复了受伤前的样子，身材好了不少，双手也更有力，我枕在师父胸口，闭上眼睛，虽然依然觉得很疼，却很安心。
无相的声音懒懒地传来：“老幺，你疼徒弟的方法真是与人不同，根本不像是对待徒弟该有的那种疼爱。罢了，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就顺手帮你把这九子铃镇塔一并解决了。”
“不用，我自己来！”师父说话的语气不容反驳，我感觉到他放开了抱着我的一只手，我顿时觉得缺了一份安心，睁眼去看师父。只见师父的指尖一弹，凭空射出一道白光，那白光瞬时变成一把我从未见过的宝剑。
师父纤指御剑，剑影将庞大的九子铃镇塔包围成一个圈，有条条符咒在空中盘旋，师父指尖又是一颤，九子铃镇塔轰然而倒。平坦的地脉无端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洞，有无数飘悬的恶灵冲出塔外，师父只是屈指一弹，宝剑回旋，将那些魂魄击得魂飞魄散。我大气不敢喘一口，目瞪口呆地盯着师父，他居然只是摆弄了几下手指，就将九子铃镇塔与那些邪灵消灭干净，那为何又要费劲心思把塔保住，让顾宜念他们进去收魂？
师父做好这一系列动作，微微输出一口气，低头看我，我小声提醒他：“师父，好像俐绫和她师兄还在里面......”我心里着急，挣扎着要下地，他却不放。
此刻他的指骨抚在我的背脊，透过薄薄的衣裳，我能感觉到他指上的温度，一丝丝透过我的肌肤，渗进我的心里。有一缕阳光打在师父的侧脸，让他的脸显得有些苍白，阳光落入他深邃的眼珠，一下子点亮了他双眸中的波光，他莞尔一笑，眼角有两道浅浅的笑纹，甚为好看，我望着他的颜，一时竟忘了身处何方，今夕何夕。
他问我：“师父做事就那么不让你放心？”我一愣，师父这一笑似是在我心口拨了一弦，隐隐地震得我心口疼，这种疼不同于身体其他部分的疼，虽然轻微却如一根细针扎在心口，隐隐的十分难受，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捂了捂心轮所在的胸口，面对师父的目光只能落荒而逃。
不要脸又从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我今天这刺激算是受大了，老幺居然会和女孩子这样亲近。话说老幺，别怪三哥没提醒你，你把九子铃镇塔一口气给毁了，西天佛门的人是一定要向少帝青祈讨说法的。你别看少帝年纪不大，行为做事却像个小老头一样，还不如他老爹爽快，他一定会把你抓到九天御殿上，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你可有得受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少年不知愁滋味（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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