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少年不知愁滋味（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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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时闭眼修养，看不见师父的神情，没过多久，耳边传来俐绫紧张的声音，“师尊，刚才是怎么回事？呀！小师叔你怎么了？”我的眼泪又生生被俐绫这一问憋了出来，我向她伸出手，虚弱地道：“你小师叔我真是作孽啊！”我看了一眼毫发无伤地俐绫与顾宜念，心下大受刺激，丫的，敢情到最后本来最没事的我居然受伤最重。
我憋屈得又抽噎，谁知死不要脸师叔摆出一张臭脸，看着我连连摇头，他朝我递来一颗丹药：“哝，把它吃了，很快就没事了。”那丹药气味清新，光闻在鼻中就觉得身心畅快，但有前车之鉴在先，我是不敢再信不要脸的了，直着脖子硬是不啃吃。死不要脸将药在手心掂了掂，哼了一声，道：“土包子，这可是我爹从神农鼎里炼出丹药，你可别不识货。”
师父从不要脸的手里接过丹药，凑到我嘴边，哄我吃药：“我爹号称药神，所炼的药材的确药力不凡，他没骗你，你吃下就好了。”我只得吞下药丸，顿觉自喉咙到脾胃一阵清凉，好似浸润了甘甜的露水一般缓缓舒展开了，当下身体里的疼痛就不复存在了，只是一只右臂还是麻麻的，不太能动弹。我从师父怀里落地，尝试着挪动麻木的右臂，俐绫立刻上来扶我。
不要脸扬起下巴，问我：“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我帮你治好了伤，你是不是该谢我？”我头也不抬，冷言：“你那是内疚才救我，本来就是你把我害得这样，我干嘛要谢你！”眼开我们两个人又要斗嘴，俐绫不动声息地将我拉开，低声问我：“小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是谁？”
于是，我将事情的始末完整地向俐绫叙述了，碍于师父在场，没办法将不要脸害我的过程添油加醋一番。俐绫听完，眼珠子骨溜溜地在不要脸与我面上来回打转，随后我见她跑到顾宜念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我到也惊奇，俐绫和顾宜念什么时候这样亲昵起来了。随后两人“扑通”跪倒在地，口中朗朗有声：“徒儿拜见无相师尊。”不要脸照例捋捋两人的头发，表现得甚为情切。
我鼓起嘴，气得说不出话来，师父在上方，伸手摸我的头，只笑不语。师父问不要脸：“三哥这次来不会只是来这里认识几个晚辈的吧？”不要脸垂头丧气地叹气，道：“我这点修为在老爷子眼里自然只有做跑腿的份。老爷子这次一共让我办两件事情，最近神农鼎彻夜嗡鸣，老爷子察觉鬼界血河池底不太安生，生恐是龙脊剑出了什么差错，所以派你去查一下。第二件事情，二哥代少帝治理东海大壑，既然血河池底的龙脊剑出现异状，恐怕龙背那里也定会有动静，所以让我也通知二哥一声，势必要处处留心龙脊剑的状况，以防不测。至于碧瑶山那里，老爷子相信有你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原来不要脸这次突然出现，是要告诉师父三把龙脊剑有异的事情，我不禁猜测，血河池底的龙脊剑既然已经出现了状况，难不成是烛九阴要苏醒了？我不免咋舌惊异，没想到顾宜念却比我更着急，“无相师尊，鬼界的血河池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要脸上下打量了顾宜念一番，“你这小鬼打听的事情还真多，看你一身鬼力，应该是来自鬼界吧。你放心血河池暂时没有折腾出很大动静，只是水底似乎有生灵之气，而且万余年前，不知何故，血河池被人施了上古的混魔经纶，至今未有人能够破除，潜入血河池底一探。”
不要脸虽这么说，却并没有将顾宜念脸上的忧虑散除，他反倒是更加愁眉不展，满目抑郁，结如丁香。不要脸问他：“喂！看你这样操神费心的，应该和鬼王一家是什么亲戚吧？”顾宜念回答：“鬼王是我的外公。”
不要脸的眼睛瞬时晶亮起来，语气激动：“原来你就是鬼界公主的儿子，焚香公子！你母亲敢爱敢恨，我可是钦佩得不得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代为引荐一下？”顾宜念的脸瞬时沉了下去，他目寒如冰，淡淡道：“家母身体不适，已经很少见外人了。”不要脸还想说话，师父眉宇间露出微微的怒意，冷声提醒他“三哥，时辰不早了，你还要赶去东海大壑通知二哥龙脊剑的事。”
不要脸怏怏言止，他低头瞟了一眼顾宜念，转而叹气摇头，“罢了！我先跑好我的腿，事后再来找老幺和这些小辈们玩。”
我双手叉腰，气从鼻子出，一字一顿地道：“死不要脸师伯慢走，不送！”不要脸笑得甚为大度，朝师父扬了扬手，大步流星地就走了。他忽然转过身来，朝我大声喊：“你这个丫头有些意思，你等着，过段时间师伯再来找你，到时候师伯一定好好疼你！”他一阵贼笑，笑得我心底发寒，浑身抖了抖，我现在开始庆幸师父和不要脸都是果子了，虽说是兄弟，但毕竟不是亲生的，不然我还真接受不了，师父有一个这样惹人厌弃的三哥。
师父决定，和顾宜念先回一趟鬼界，去查看一下血河池后再回瑶碧山。于是，我们四人又在原先的客栈住下，我与俐绫仍在一间房。我躺在床上，满脑子却都是师父白天那个样子，我捂着自己的胸口，转头问俐绫：“俐绫，你有没试过见到一个人，心口很疼。”俐绫反问：“是怎么样的疼？”我仔细回忆那时的感觉，“就好像有东西扎在心口，搅着难受。”俐绫翻身见我捂住胸口，若有所思地道：“你说得奇怪，我可从来没听过有谁平白无故地见到人心口疼的，还偏偏是那样的疼，反正我是不知道。”
我心想俐绫不知道就算了，反正当时也不太疼，只是匆匆而过的感觉，并无多大关系。于是便合了眼睛准备睡觉，谁知俐绫忽然扣住我的手，压着我的心口，不怀好意地道：“我知道了，小师叔一定是动了情欲心轮了，说，小师叔看到谁动了心尖尖了？”
我原本对于风月之事本来就心淡，更何况认为爱人之事是人之常情，我若是真的动了心，也不会羞于向俐绫承认，只是俐绫却偏偏说了“情欲”二字，让我觉得平添了一份风情，听了让人堵心，我撇嘴反驳：“别胡说，只是针刺一样的疼，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俐绫还未说话就咯咯笑了起来，干脆起身来挠我，“那就是小师叔是个隐瞒了身份的大坏蛋，被人用彻骨钉钉了九心轮，都不知道爱人是怎么一回事了，心动都化作了一根根钉子，你说怎么可能不疼！”我自己想了想俐绫的话，起先还觉得她说得有理，仔细一想，却发现她是在里编排我，我心气一上来，干脆放手与她在床上闹了起来，俐绫的心情格外得好，最后竟折腾我到后半夜才睡下。
因为昨晚睡得迟，第二天一早我和俐绫都起不来，顾宜念和师父在屋外等了很久，才等到我们起身。我们启程前往鬼界，原本以为鬼界地处幽冥之地，一定是要钻个洞跑到地下去的，谁知顾宜念却把我们引到了酆都城外的一条河里。
顾宜念亲自掌船，他就像是个干了十多年的艄公，手法很是娴熟。他将小船驾过九曲十八弯，最后弯进一条冥晦的支流河道，日头渐渐被灰色的云雾遮盖，四周的气氛也开始昏沉压抑。这时顾宜念忽然说话：“到了三途河了，各位小心。”
我举目一眺，原本如鱼肠一样窄小的河道忽然豁然开朗起来，船下的河水变得更加浑浊，居然还“咕嘟咕嘟”得冒着泡。我见这水实在稀奇，便蹲下身子仔细去瞧。这里的水是玄黑色的，却隐隐能看到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荡，它们个个身躯修长，行动敏捷，往往是一溜烟就没了影。
忽然，就在我眼前的河水中绽开出一朵妖冶的红莲，我见了喜欢，就伸手去撩拨它。红莲随波向外一荡，离船更远了，我只得将手探得更出，却发现红莲愈远，于是我干脆将半个身子都侧了出去，拼命去够它。船底猛然传来一身撞击声，我的身子顺势向前一冲，眼看就要掉到湖里，却被一双手抱住。那朵红莲触到我的鼻尖，没有花香却传来阵阵恶臭，刹那间变成一双白骨的手，张牙舞爪地向我的眼珠子伸来。我吓得忽然叫了起来，闭眼不敢再看，只觉腰间的手一用力，将我拉回了船上。
我在摇晃的船上晃来晃去，触到师父暖暖的胸口，他嗓音恬淡，说：“三涂河里淹死了无数坠河的灵魂，那些水鬼常有嫉妒之心，往往会拖拽渡河的新魂下水，你小心一些，别掉下去了。”我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哪还敢站在船边，挑了个离河最远的地方，拉着俐绫坐着，一动也不动。
四周的气氛幽深诡异，河中不断有东西在重装船身，我瞟了一眼俐绫，见她已经是吓得闭上了眼睛，于是我也学她的样子，干脆不再看四周。不知过了多久，恍惚有熟悉的花香传来，我以为又是水鬼散出的香气，仍然不敢睁眼。
那花香逐渐馥郁，细嗅下来，觉得温婉而细腻，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曾嗅过这种花香，我听身边的俐绫问：“小师叔，你有没有闻到花香？”我“嗯”了一声，她又说：“恐怕是要到黄泉了，那香气应该是曼珠沙华的花香。”
还没等我问什么是曼珠沙华，只听顾宜念语气冷淡地道：“这黄泉路畔哪里还有什么曼珠沙华，不过是些高贵的相思树。”俐绫拉着我一定要我看相思树，我张开眼睛，唯见漫天飞舞的相思花瓣，洒了黄泉一路，我一时有些呆了，或许这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场景。
黄泉碧落，漫天飞絮，十里穿心，十里相思。
我几乎是被俐绫扶着上岸的，或卷或舒的花瓣坠在我的手心，我都不忍心将它们遗散，我将花瓣小心地揣在怀中，舌头都有些打颤，“为什么偏偏在这里有世上最美的花？”顾宜念回答：“那是天君为心爱的女人亲手栽下的，或许是希望她死后会有机会轮回，路过黄泉路时，不会觉得孤单。”
“天妃娘娘真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俐绫羡慕。
也不知是不是我听岔了，我隐隐听到师父一声轻叹，我撇头瞧他，却见他神色也是郁郁的，低头始终不语。
顾宜念冷哼一声，“天君为了天妃一人的欢喜，居然将曼珠沙华驱逐出黄泉。这万年来，也不知有多少生魂因为接不到曼珠沙华的牵引，而迷失在了黄泉路上，再也没有机会入轮回。”我见师父的眉头皱得更紧，便扯了扯他的衣角，问：“师父，你不开心吗？”师父笑得力不从心，只是缓缓摇了一下头。师父虽然否认，但我却觉得他有心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少年不知愁滋味（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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