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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半缘修道半缘君(司) ...


  •   趁着夜色,我和师父偷偷回了瑶宫。师父让我回房捡紧要的东西收拾,翻箱倒柜,除了几身日常衣物,我找不出别的东西。白泽跳到我的肩上,用柔软的尾巴缠住我的脖子,亲昵地往我耳朵边蹭,我握住它的肉爪,说:“还好没忘记你。”

      师父盯着我那个小小包袱:“只有这么些东西?”我猛然想到,从枕头底下翻出他送的旋龟壳,顺手就系到了脖子上,我笑着说:“幸亏我的东西不多,能带的都带了,我们走吧。”

      师父的目光在我胸口的旋龟壳上停了停,不做声。我跑过去拉他,将他往门外拖,嚷着:“师父,快点,再不走就该被人发现了。”

      越是停留,就越是害怕撞上一个人,虽然知道是该和他道别的,只是那些话在心里想了很多遍,最后还是连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等一等,灏朗还没有来。”师父的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轻轻推开,我心下一慌,立刻藏到他背后。

      “师父......师妹......”师兄的声音弱弱的,倒是又像病了。

      师父先开口:“灏朗,看来我们的师徒缘分是尽了。”我一惊,下意识去拽师父的衣服,他低下头来看我,苦笑。

      我在内心质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再也不能回避师兄了,从师父背后走出来。

      师兄已跪下,缓缓叩下身,“徒儿生于北荒大漠,自小体弱多病,若不是为师父收养,恐怕早就死在那个草木不生的地方了。没有师父,就没有现在的灏朗。这么些年来,师父从未嫌弃过徒儿愚钝,一直都是耐心督促,细心教导。师父的恩德,徒儿永远铭记于心。在徒儿心里,师父永远是我的授业师父,无论徒儿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一直都会记着您。”

      师兄起身,正敲依上我的目光。他的神色有些茫然,虚虚实实地落不到我眼里,只是徘徊,他不知是不是在向我说话:“我明日就该回天宫了,这一别,不知该有多少年月不能相见,还望珍重。”

      师兄是找到自己要走的那条路了,这条路和我们的路恰巧岔开了,再也不可能有并行的时候。我总以为日子还很长,总以为可以和他做一辈子的师兄妹,只是没料到在神仙世界里,也有那一轮阴晴的月,照得人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我从柜子最底层翻出师兄的清随剑,捧在手里,走到师兄面前。我不懂他为什么不从地上站起来,仿佛是要存心加重我的愧疚,他只是跪着,用一种接近恳求的目光仰头盯着我。我也只得跪下,将清随剑捧还给他,说:“它太沉了,我带不走它。”

      师兄默不作声,不接清随剑。

      “你看师兄,我使不好清随剑,它在我这里可以说是毫无用处,你更加不会使弓,穿云弓在你那里也只是摆设。总之,它们的位置错了,就是该换回来,不然就是强求,就是不合适。”

      只要对方有心,纵使无心的一句也会听成有意,只因他在乎。

      惨白的脸庞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烁,夜风从师兄身后的门口吹来,烛火被灭,黯了他眼底的光芒。他接过清随剑,又将穿云弓交到我手中,转身走了。惨淡的月华下,他越行越远,孤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延伸进我的心里,再也没能忘记。

      心里很难过,却不能在师父面前表现出来,我嬉笑,对师父说:“能让一个纯真少年伤透了心,看来徒儿我多少也有些女人味了。”

      师父叹气,他目光很柔,轻轻对我说:“素素,你原本就不必强迫自己的,何必为了前世的债,拖上这辈子的情?”

      一句话,彻底击溃我心底的防线。师父你到底有多了解我?

      我的头枕在他胸口,没有伸手去环他,我平静地说:“我以为我可以喜欢上师兄的,因为我上一辈子不也嫁给他了,不是吗?”

      “一旦转世便是新生,是不用再计较前生之事的,忘了你曾是陵素这件事吧,你不欠任何人什么。”他说话的时候胸口有微颤,让我觉得安心,我卸下伪装的坚强,泪水一点点沾湿他的衣襟。朝夕相处几百年,那真是凡人的好几辈子,不是说忘便能忘的。

      “幸亏一直有师父陪着我,和其他人相比,我倒宁愿跟在师父身边一辈子。”话刚说完,我就察觉其中的不妥,不觉烫了脸,抹了一把泪,目光躲躲闪闪,对师父说:“我们走吧,再不走可真要被人逮住了。”

      离开瑶宫之时,唯一遗憾的便是没有和俐绫顾宜念他们告别,虽知不是永别,也实在是有很长时间无法再见。即使是那个平时待我极严的掌门师姐,我也格外想再见她一次,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离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你留恋每一个人的好。

      我问师父要去哪里,师父说天下之大,有数不尽的洞天福地,我们可以走一处看一处,并不用专注于某个特定的地方。其实他说这话的意义并不大,就是表明他也不知道要去哪。我秉性难改,总觉什么洞天福地美则美矣,就是少了些人情人味。所以我干脆哄了师父到凡尘,那里不止有名山大川,更可以遇上各色各样的人,交不同的朋友。

      沾了地气,上了热络的大街,我才又感觉自己是个人了。师父倒是有些不适应,陪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天,甚少说话。因为带钱不多,所以逛街的时候,只能看不能买。一天下来,我只买了本书册,不是我忽然爱读书了,只是那老板缠着我半天,我见那书也确实有用,所以才咬牙破费了。

      合上书册,我指着东面的海岸,对师父说:“今天我们租条小船在海上过夜吧,书上说海上的夜景很美。”

      师父没有做声,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色苍白。我突然想起师父还受着伤,是不该这样操劳奔波的。在心里责怪自己的没心没肺,连忙说:“我们不去海上了,还是找家客栈,让师父好好休息几天再说。”

      师父笑着摇头,说:“没关系,不管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倒不如去个你喜欢的地方。”就像有双无形的手,轻柔地拂过我心底柔软的地方。

      “可是,师父你......”我还未说完,就被他推着向海岸走去。

      船家对于这样晚了还有人出海有些吃惊,但终归是为赚那些船钱,让我们上了船。因为是条小船,船舱窄得出奇,我估摸着这只能勉强睡下两个人,而且两个人睡得都不舒服。我用船上本有的棉被铺好船舱,让师父躺好,他看一眼我窝着的角落,问我:“你怎么睡?”

      我笑着说:“沧海夜泛,自然不是用来睡觉的,我去外面赏夜景,师父先睡吧。”我猫着身子,从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爬过。船身不合时宜地剧烈摇晃起来,我一时没站稳,整个人向他撞去。船身还在海浪中颠簸,我被他抱住,不得动弹,他几乎是含着我的耳朵说的话:“别动,等浪过去了。”

      他的话本没有多少暧昧的意味在里面,只是当温柔的气息钻进耳朵里的时候,我就像一块糖饴,给人含在口里,酥了。海浪停了,他缓缓放开手,我站起来的时候有些不稳,他本已伸手扶我,却不知为何停在半空,僵住了。我抬目,发现他的目光刚巧从我脸上擦过,如一阵冰凉的风,拂过我滚烫的脸,然后就在我身侧顿住,吝啬地再也不多看我一眼。

      我转头,发现身侧是一扇小窗,海上的那一轮,升得又大又圆。我退到船舱外,巨大的海风将我的身体逐渐从滚烫吹到冰凉,白团在我怀里就像只滚烫的炉子,完全被我用来取暖。我把头埋进它柔软的毛发里,问它:“白泽你说,师父刚才是怎么了?好像是生气了,又像是没有生气,我有做错什么吗?”

      白团不适地扭了扭身子,仿佛是反抗我把头压在它身上。我拎起它的两条小短腿,将它如咸肉般挂在半空,移到海面上。白泽怕水,尾巴像个小棒槌,弯过来,拼命乱捶我的脸。我笑出声,不但不放它回船,越发放低它的身子,让它的另外两条短腿扑腾划水。

      船家朝白泽投来奇怪的一瞥,我知白泽尾巴太长,皮毛太白,实在不像是家常的猫,只得不情愿地把它藏到袖下,船家这才收回了目光。我静下心来,欣赏眼前的沧海夜幕。

      夜色被奇异的亮光拨开,夜幕中的星子似在一刹坠入海底,在幽冥的海水下,流转奇异的光泽。船家说:“这片海域叫珍珠海,传说海水下面有无数发光的珍珠,一颗颗都大如鹅蛋。”

      我笑着说:“那真是被我赶上了,一会儿我潜下去捡几颗,可不就发财了?”

      船家惊慌地说:“那可使不得,这一带水域有吃人的海怪,我不敢在这里多停留,姑娘还是不要同我开这样的玩笑好。”

      我嘻嘻一笑,并不把船家的话当真,头枕木板,很快便有了睡意。睡意朦胧间,感觉到有人把我抱进船舱,替我盖上被子。

      一觉醒来,发现师父正靠在我身边,凝眸看我。我的手指不知何时缠上他垂坠的发丝,在我低头拨弄他的头发和我的手指的时候,他告诉我:“船家说我们在珍珠海迷路了,可能是遇上了水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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