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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玲珑骰子安红豆(二) ...


  •   新房是靖蓉师姐安排的,我和师父都没有去看过,只知是个极为安静的住处,最宜养人。花轿是由四个瑶碧弟子抬着的,旁边跟着十多个娉娉婷婷的美仙娥,即使乔了凡人的样子,走在街上仍是太过起眼。

      师姐找的小院果然偏远,一条小巷七拐八弯就是走不到头。我的眼皮越来越沉,头不知不觉就往后边靠,撞到轿壁,就更有一袭胜似一袭的睡意压来,努力克制,才不至于睡死过去。

      本是美滋滋地飘在天上,不知多少逍遥自在,下一刻身子就冲了出去,头撞上轿门,呲牙咧嘴地喊疼,想要扶正歪掉的凤冠。还未等我爬回原处坐着,轿子就被人压了,轿门一开,我饿狼扑食般地扑了出去。头先着地,凤冠连着红盖头被一下子甩出去,络缨珠子散了一地,几颗大的弹到背上,砸得生疼。

      有小孩惊叫:“看!新娘子的头掉出来了!”

      拖着两条腿,艰难地爬出轿子,本想瞪一眼说话的孩子就把盖头重新蒙上,一抬头才发现周遭看热闹的人着实不少,小仙娥们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小腰肢颤得快要断掉,就是不敢笑出声来。

      又有孩子叫嚷:“新娘子肯定是睡着了,连口水都睡出来了。”

      手忙脚乱地捋袖子去擦嘴,才发现是被这个死孩子骗了,哪里来什么口水,明明是一嘴的泥巴和沙子。擦了又擦,红袖都擦成了黑袖,就是擦不干净,急出一额头的热汗,伸手一抹,指甲缝都黑了。

      那死孩子又说话了:“新娘子是个花猫脸。”众人终于不再矜持,张着胆子大笑,柳枝葱枝花枝乱颤,总之是笑成什么样子的都有。真心想把这个死孩子从人群里拽出来,把他的耳朵拎成花猫耳朵才能解气。

      把目光移向离在前方的红影,他一直都只是站在那里,融在众人的欢笑中看着。见我看他,他终于散了眼底那浅浅的好笑,走上前来,紧紧握住我的手。我的脸颊烫了烫,拾起地上的凤冠红盖,依着他挽我的手,仍由他带我到海角天涯。

      重新洗了脸,梳了头,给空荡荡的位子磕头拜堂,终于在一堂的哄笑中被送入洞房。揭盖,喝合卺酒,喜娘笑吟吟地剪了我一缕发,同师父的缠成同心结,连同我头上的珠花丢到床下去。“合卺结姻缘,青丝系同。”喜娘说着没完没了的吉祥话,终于在事后退了出去。

      “总算结束了,累死了。”长长舒了一口大气,成大字形倒到床上,却只觉得背后密密麻麻地不知被什么东西磕着,吓得跳起来,掀开被褥一看,竟然是铺的慢慢的一床枣子、花生、桂圆和莲子。

      我十六岁前是个傻子,十六岁后就成了誉婓的徒弟,一个在两个大男人身边蹦跶大的好姑娘,又没有唾手可得的《春宫》、《素女》,风月情浓倒是明白得快,但是这鸳鸯帐下的春色无边却有哪个教过我?只得我一人推敲,在漫漫长夜,于粉粉闺阁,琢磨着连一点细节都没有的春梦。

      我盯着床上的食物半天,终于是想明白了,利索地将它们捋成一堆,推到靠墙的那一边,师父问我:“素素,你做什么?”

      “我一天没吃东西,一会儿要是睡到半夜饿了,伸手就能剥壳吃到,他们想得可真周到,明日一定要登门去谢谢那个喜娘。”刚转身,师父的影子就像我罩来,双手搂过我的腰,下巴抵着我的额头,将我越压越低,叹气:“素素,你什么也不懂。”

      终于还是倒在了床上,被他牢牢压着。额头,眼睛,笔尖,他在我的唇上流连最久,随后一直向下,细细地吻,最后在脖子停下,手却开始有些不安稳,一颗一颗地解扣子。被他吻得苏苏麻麻,连气息都有些不稳,见他不停手,又羞又急,连忙按住他的手,怯怯地说:“平日睡觉,我不解这件衣服的,不然睡不着。”

      他悄无声息地又上来吻我的唇,动作更加轻柔了些,顺着已开的扣子,手一点一点滑了进去,如触了冰一般,我用力推开他,咬牙道:“吻我也不能脱。”

      他的气息很重,每一次吐纳都将我的身体烧得更烫一分,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撞在我的胸前,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衣衫。我实在是羞恼急了,用手隔开他的胸口,一点点支起来,身子趁机一滚,滚出他身下。

      用被子裹住身子,与他对坐着大眼瞪小眼,他每次使坏伸手,我就毫不留情地狠狠去打。反正他已经不是我师父了,去他的尊师重道,我只知道他现在害我睡不了觉!他一时有些恼,一时又委屈地像个孩子,我实在耐不住倦意,只能想了个办法,对他说:“你背过身去,我自己脱衣服,你只能等我喊你才准回头。”

      他只得背身,我迅速躺下,面朝里自个儿睡觉。他每问我一次,我就沉沉应他一声,直到睡得迷糊,连防备的心都散了。察觉他轻轻在我发间落下一吻,便再也不折腾,侧身卧在我的枕上,把我安稳地揽在怀中。

      我下意识地往他臂下钻,含糊地说:“千万别让我枕着你睡觉,那样我会流口水的。”他轻答一句“好”,却仍是任由我折腾他的手臂,最后枕头都由他一个人睡了,我却卧于他的手臂,一夜好眠。

      醒来的时候果然见他一手臂都湿了,幸好还在睡,我小心翼翼去用袖子擦。他却仿佛是浅眠,一动即醒,睁着灰眸含笑望我,我气急败坏,恶人先告状:“叫你不要给我枕,我都说了我会......”说到最后又觉得丢脸,在被子里向他胡乱发一通脾气。

      他慢慢支起身来,斜倚在床头,只等我安静下来。他伸出手臂,说:“现在帮我擦擦吧。”我微微起身,手指掖着袖子,低头给他擦,他的身子往下躺,手臂开始往外移,我只得半个身子都依过去。

      眼看就要贴到他的身体,他却猛然反握住我支柱身体的另一只手,一个翻身,就把我压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我无处可逃,后背顶着花生桂圆,难受地扭动身体。他很利索,三两下就把我的衣衫从被子下抽掉了,我像是粽子里的肉,眼看只有被他吃掉的份。

      我怯怯地瞟了一眼门窗,确定已是日上三竿,那他青天白日的还闹什么?

      “洞房花烛夜不是已经过了吗?”
      “别出声,小心别人藏在门口偷听。”
      “啊?”

      被子被他扯过头,光亮也就这么一点一点被抽走。于是,在新婚的第二天,小白兔被大灰狼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了。

      他缠我到晌午,直到在我的腕里沉沉睡去,我才得以下床。穿衣梳头,随便抹了几把脸,就出了屋子。立在院子里,把手放在脸前,筛着刺目却又暖和的阳光,盯着湛蓝的天空发呆。左扭一下腰,又扭一下腰,左边捶两下,右边捶两下,这个腰还是酸得要死。

      “仙君......”

      转头,望见一女子,鹅黄衣衫,纤细娉婷,就如江南烟雨浸润出的灵与秀,一汪秋水,不着人间一点微尘的明亮,直直盯着我,仿佛是要将我从头到脚看个透。

      我问她:“你是谁?”

      “婢子小梅,见过仙君。”她颔首屈膝,神情淡漠,果然人如其名,如一支折了枝的梅,在院中清冷而绽。

      我皱眉问:“我不是说过不许留人,天君难道没有吩咐过?”

      小梅神情清淡,说:“不是天君的吩咐,是我自己要留下。天罚一难散了神君所有修为,若不是天君所赐结魂珠,神君身形早已俱灭,哪里能挨得到与你成亲?仙君太过年轻,又是初为人妻,俾子恐仙君不知如何照顾病人,所以才决定留在这里,替仙君照顾神君。”

      天罚!我竟忘了天罚!自己怎么就那么蠢,和他同床共枕整整一夜,竟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被子下的身形显得格外瘦小,如蜷成圆圈的虾米。我与小梅都愣住了,倒是小梅比我冷静些,一把推开僵在原地的我,利落地掀被。

      “三百岁,这是他三百岁的样子!”小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难以掩饰其中的震惊与心疼。

      我跪倒在床边,去抚誉婓冰凉的额头,脸色异常苍白,即使在沉睡,仍是呼吸紊乱,不停地盗汗。似是感觉到我的存在,他柔软无骨小手握上来,一根根细如小葱,又是凉凉细细,触着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对于神仙来说,三百岁的年龄实在还是个孩子。

      本想与他十指紧扣,传些修为给他,却发现他的手实在太小了,只能用拳头包住他的。还未施法,就见他颤了颤睫毛,辗转醒了,他对着另一侧的小梅,淡淡道:“这样做只能枉费你的修为。”

      抬头,才见小梅缓缓缩回悬在半空的手,原来刚才她也是想传他修为的。再看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小手,忽然就觉得温暖,一脉又一脉修为给他,他都不拒绝。小梅深深望他一眼,启了启唇,却又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他这才挪开我的手,满不在意地笑笑,说:“够了,养几天就好。”

      我帮他掖掖被子,亦朝他笑,问:“饿不饿,我去煮面给你吃。”

      他点头,晶亮的眼睛加之粉嫩的脸蛋,勾魂似地让我主动在他唇上点了一下,“给你煮得烂烂的,一会儿可别嫌难吃。”

      只要这样就好,每天所要说不过是柴米油盐,再也没有什么九霄仙山,只有我们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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