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涛生 ...
-
宋青书随着峨眉师徒走出酒楼，夏日晚风迎面拂来，顿觉肺腑间一阵翻腾，整个人头重脚轻，有些站立不稳。他摇了摇脑袋，情知这是起了几分醉意，不由暗自烦闷：想老子当年在酒桌上撂倒无数□□白道，不想如今穿过来半壶低度酒就把自己干翻了，真真是虎落平阳。
灭绝师太本走在前方，此刻就如颅后生了眼睛也似，倏然停步，回头盯一眼宋青书，冷冷道：“毛头小子乱七八糟，再见到你乱吹法螺喝醉胡闹，也无须你爹你太师父露面，老尼先打瘸你狗腿关到后山十年八年！”说罢拂袖而去。
宋青书冷不防受她一番叱责，全不知所为何来，一时间瞠目结舌愣在原地。贝周二女互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望见惊讶之色。须知灭绝师太固然狠绝乖戾，为人却最是分明不过，他派弟子是死是活何曾放在心上过，更别提做什么提点教训，这番话听起来凶悍，细细品来竟对这武当派少年青眼有加。
贝锦仪不自禁替宋青书欢喜，发现他还在发愣，抿了笑意催道：“还不快走。”
宋青书如梦方醒，眼望灭绝师太大袖飘飘的背影，只觉一阵阵头疼。
几人回到客栈，宋青书故意慢吞吞落在最后，直到灭绝师徒都回房关门，这才来到厢房叫小二上了两壶浓茶，咕咚咕咚灌进肚里，好容易压过酒意，便打开包裹取出笔墨纸砚，绞尽脑汁苦苦思索，搜肠刮肚留书一封，自是表达对灭绝师太的敬仰之意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只是实在惦记师叔不得已才不告而别，望师太海涵等等。
唉，要是不海也没法子，总之咱要去照顾莫七叔喽。宋青书心里嘀咕，放下毛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挪过烛台压好信笺，背好包裹提起长剑悄悄推门而出。
此刻已月上中宵，客栈前堂没剩下几个人。宋青书走出大门口，不由有些犹豫。数日前莫声谷上山前曾将坐骑寄放在落脚的客栈，只是自己眼下在城西，那家客栈却在城南。他略一思忖，到底怕灭绝师太发觉，还是速速出城为好，寻到马坊再买一匹不迟。当下他打点精神，提气一路向西急奔。
晚风拂面，锦缎般润滑，醇酒般熏然，捎来何处隐隐歌声，款款一路，终于落入绵绵夜色中。
宋青书仰头眺望夜空，数不尽的星子明灭交替，似珍珠千斛倒悬如瀑，虽在疾行中依然心动神荆。
他停下脚步，凝视无边无际的苍穹，许久后蓦地清喝一声：“是谁？出来！”手已搭上剑柄。
片刻后从小巷的一角闪出个身影，婀娜窈窕，杏衫翠裙，正是周芷若。
宋青书早就察觉有人跟随在后，这人轻功并不怎么高明，步态却格外轻盈，他猜到不是周芷若便是贝锦仪，故此停步喊破。此时一见果然是周芷若，想到依旧没有摆脱峨眉派，不由好生烦恼，板起脸道：“这么晚了周姑娘还不休息，好端端的跟着我干什么？”言下颇有不耐之意。
周芷若闻言一愣。她素来睡觉甚轻，换了床更是怎么也睡不着，这夜也是如此，躺下许久仍是睡意全无，又口渴得厉害，便出房去唤小二舀水，不想开门正撞见宋青书鬼鬼祟祟的出了门去。她何等聪明，立刻明白这位武当师兄打算趁夜潜逃，她本欲回房去寻师傅，一来怕师傅已睡下，二来又怕这一来一回宋青书早没了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什么也想不出，只好也跟随在后，不想被宋青书识破行迹。她实是无心之举，却被宋青书没好气的呛了一句，一张俏脸登时红彤彤的，一时倒没想到这本是他恶人先告状，怔忡了半天才嗫嚅道：“宋师兄，你，你要去哪里？”声音极低，底气全无。
宋青书向她身后一望，却不见灭绝师太人影，心先放下一半。他牵挂师叔，哪有时间跟小姑娘在这里磨蹭，皱眉道：“我还能去哪？自然要回武当山。”
周芷若低头瞅着自己的鞋尖，半天才小声道：“可，可师傅她老人家希望宋师兄在峨眉山上多留些日子，如今这样怕是不，不好吧。”峨眉男弟子绝难被传授上层武功。她是灭绝心爱的关门弟子，在峨眉山上住的这几年，满目都是比自己年长得多的师姊，跟男子讲话都是极少，更遑论如今和一个少年男子深夜独处，这几句话磕磕巴巴的说出来实已鼓足了平生的勇气。
宋青书担心横生枝节，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盛情心领了，不过我是武当弟子，自然要回武当，改日在上门告罪。”说罢转身就走，心中暗想：这条道走不得，还是得该走西门。
就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一声桀笑，有个喑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个都留下罢，谁也别想啦！”随即便是周芷若一声惊呼，宋青书猛回头只见周芷若已被一个黑衣老者捉住肩膀。他大惊之下长剑出鞘，剑尖一抖直点那向老者：“你是何人！快快放开周姑娘！”
那老者身形高瘦，颌下几绺花白的胡子，模样倒颇有些仙风道骨，只是一张脸上仿佛笼了层黑气，此时见宋青书拔剑喝骂，哈哈一笑，眯缝着眼向周芷若瞧去,“原来你姓周。”说着上上下下打量起来，满脸垂涎之色。周芷若只觉自己仿佛被扣在一副铁枷之中，丝毫挣扎不得，早就惊恐无己，又被这老者放肆无忌的眼神扫去，一时羞愤欲死。
宋青书最恨好色无行之辈,见他如此急色，森然道：“你这无耻贼子，若不放开这位姑娘，莫怪宋某剑下无情！”说罢剑尖陡然一晃，刹那间瑞气千条纵横，梨花万点初绽，正是武当著名的神门十三剑。
那老者见状啧啧有声，“武当有点门道，张三丰那老道倒也不是一昧的浪得虚名。”又见宋青书在星光剑芒中愈发眼清眉隽，和身边这个小姑娘真如一对从画上摘下来的玉人，不由心痒难搔，笑道：“这个小美人我怎么能答应？不过走了你我也舍不得，不如一起留下来三人做个伴罢。”
宋青书见他如此厚颜无耻，心中怒极，一言不发挺剑而上。
神门十三剑乃是张三丰所创，专刺手腕神门穴，最是奇巧不过。当年殷梨凭此剑连下三江帮十余人兵器，一剑之威，以至于此。宋青书缠了六师叔传授此剑，潜心修炼许久，虽限于年纪阅历剑法尚有许多巧妙处不曾领会，但也颇有所成，便是殷梨亭也颇多赞许。此时他摸不清这老者底细，只要迫他放开周芷若,便祭出这神门十三剑，招招式式全冲这老者手上神门穴而去，本拟就算自己不敌，多少也能逼得这老者左支右绌速速松手。不想这老者左手挽着周芷若，足下纹丝不动，一只右手起落击撤，以空手对白刃，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宋青书越战越是心惊，这人武功之高，实乃生平仅见。
他略一迟疑，已被那老者瞧出端倪，突然屈指在剑尖一寸处一弹，宋青书只觉剑尖骤然一股大力传来，剑尖登时被拗弯，而虎口烧痛，长剑就要脱手。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涛生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