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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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梵的司机轻声提醒了一声，李梵暂时放开无序的思考，看向窗外，有点点赶快，当年，在从县里搬到市里的当天，他就离开了。当半年多后回国，又选择了北上南下，等到事业稳定了之后，大哥结婚了，父母的家，也就变成了兄嫂的家，让本来就对市里这个家没什么归宿感的李梵更没了感觉，偶有来去，也权当做客，最近几年，更是以电话联络为主。
或许，在旁人眼中，李家这种沟通模式，有些冷漠，其实不过是李家的家庭环境和旁人家不一样罢了。李梵的父母都是少年时代就离家参军，人到中年才返回家乡，大哥也是少小离家，所以，李梵算是自立门户了。
车下了高速，在红绿灯中穿梭，走走停停，很快来到市中心带地。
经常出入一线城市的他们，对二级市没什么看法，和国内所有的二级市一样，除了招商引资，就是拆迁搞建设，地方政绩都靠这两件法宝来积累。
李梵父母家所在小区几乎就在市中心，九十年代后期，公房转私之后，因为处于市中心，市政府出面，将相邻的另外几个局级单位家属区联合组成的一个社区，地段好，管理好，出门就是商业中心区，临近就是市内最好的学校和医院，这也是李梵的嫂子宁愿和公婆磕磕绊绊生活在一起，也不搬到新区的新房过自家小日子的原因。
小区对外来车辆有管制，电子门只开了容纳人员进出的宽距。时常过来帮李梵送些保健品的司机摇下车窗，和保安打着招呼，直接就放行了。
转过主干道，车子在一栋楼前停下，那栋楼一共三个楼道，中间的那个楼道前，聚集着好些人，在吵闹着什么，楼前楼后的阳台上还站着不少观众，正在探头看那边看。
一般来说，城市中，各居其所的邻里很少相互往来，但是，这个小区情况很不一样，住户原本就是系统内，又居住了十多年了，延续到了子女，相互知根知底，社区内有点点新鲜事，谁也瞒不了谁。
“开过去！”李梵看着他家楼道前的场面，沉声吩咐。
司机已经大致知道了李梵回来的原因，当即紧按喇叭，将百万豪车硬生生挤到人群中间。透过车窗，李梵看到了站在楼道前的大哥李霖，似乎正在阻拦一些非要上去的人群，李霖的表情满是愤懑。
三辆车穿入，直接把看热闹的人群分成了两股。扫过车牌和车型，被干扰的人把脏话咽了回去。
车子一停稳，司机下车拉开车门，李梵下了车。
身高魁伟的李梵本来就具备着国内男士少有的气势，再加上锐利的眼神透过眼镜扫视过四周，气势摄人。原本喧嚣的场面，也随之震慑得安静下来。
行业内高调，行业外低调，这是李梵一直注意的分寸，只是，显然，现在不是低调的时候。
随着下车的杨斌陆玖瞧着。论派头，他们三中，李梵第一。说句不太好听的，李梵事业成功的一半功劳，都能划在这份极具威慑力的气势上。商场，本来就是个看人下单的传统。李梵常借这份气势，让那些暴发新贵对他的背景产生错觉，平白清空了好些人为障碍。李梵拿派应付二线城市的小公务员，绰绰有余。
“李梵！”看到李梵，站在楼梯台阶上的李霖怔了一下。
“大哥，我回来了。”看到大哥眼中闪过的诧异，李梵知道，父母找他回来接李梦走的事，并没和大哥说。
到底当干部的，诧异只在一瞬，李霖就恢复了原状，点点头。常年不见，兄弟俩之间的感情有些清淡，当然，血脉相连，要是有事需要帮衬，彼此都不会有二话。
杨斌见过李霖，笑着挥挥手，和李霖不认识的陆玖则点点头。
就像在县里时，基本上没几个见过大哥李霖一样，市里的单位家属区，基本上知道李家有个次子，人，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窃窃私语。
李梵看了看被大哥阻拦在楼道口的那些人，皱眉道：“怎么了？”
“李梦……前男友的亲戚，说是来说和，已经闹了好几天了。”李霖扬声道：“我们说得很明白了，解除婚事，并不是因为登记一个名字的问题，是信任的问题，夫妻间没了信任，怎么结婚，请回去转告一下，两个年轻人的缘分已经尽了。”
“这话咋说的，咱们是从乡下来，见识少，只是商量得说了几句，快做新媳妇的立马就翻脸，娘家人不但不劝阻，还煽风点火，还是干部家庭，一点规矩都没有……”后面跳出个中年妇女，高声囔了起来。
这边虽然过了江，算是江北了，地方方言却还是和南方一样，北方出身的杨斌和陆玖基本都没听懂，但是李梵听得懂，不等对方说完，李梵脸色变了，厉声道：“慎言！”
李梵火了，真的火了，只是年轻人之间的私事，居然累及父母，由不得他不愤怒，他不知道李梦这些年有什么变化，但是，他很清楚，父母都是经历过时代变迁的人，没能在高位上待过，言行都遵守在社会角色范围内,被旁人这么说，再被看热闹的人往外传，对行事很注重内敛守拙的父母而言，情何以堪！
在李梵发火之前，一旁的大哥迅速压住李梵的肩膀，挺身而出。
“阿姨，小区大门外直线距离二百米左右，有个在建的小区，叫盛世花园，知道吧？”
啊？李霖不着边际的话，让被李梵厉声呵得退了半步的那中年妇女咿呀半天，有点不明所以，旁观看热闹的人则都知道，那是市里的黄金楼盘，去年还没开工，房号就被内定了，在房市较为低迷的这个时期，算是成功商业案例。
“盛世花园的二号楼一单元的三楼两套各三居室，是家里给李梦准备的嫁妆。”李霖声音不大，足以让四周围观看热闹的人都能听见，“李梦不是为了没能在新房房产登记上名字，没能占有几分之一的房产这种事退婚，退婚的原因只有一个，是两个年轻人的缘分尽了。”
“您几位回去吧。”李霖扫视了四周看热闹的人群，道：“大家也散了吧。”
那妇女呐呐的还要说什么，被人拖了开，人群叽叽喳喳，慢悠悠得散开，李霖伸手拎了李梵一把，递了个眼色，李梵把郁结的火气压了又压，转身随着大哥往楼上走。
杨斌对着三个厘清了事件的司机摆摆手，让他们自己找馆子吃饭，反身追上陆玖。刚才，他是想帮忙的，可是，他听不懂本地方言啊，只能对不起了。
“你怎么了？”看了陆玖一眼，陆玖怎么又深沉起来了？
“好像……这个方言有点耳熟，董平似乎也说过这种方言。”
看着陆玖一脸的不确定，杨斌道，“等李梵接到李梦，我们立即帮你打探消息。”
陆玖继续琢磨着，不能确定，悻悻然跟着往楼上走。
“别置气，徒留话柄。”李霖见身后除了杨斌和陆玖，再没外人，低声道：“在机关里，只要手头有现权的，谁个没隐形收入？嫁闺女，娶媳妇，外人哪能见到真东西过？官场有官场的规则，不按照规矩来的不是李家，这种不懂官场规矩，呈舌撒泼，图一时痛快，却忘了，那人以后还要在系统内做事，做人，那么闹，别的不敢说，但是有一点，我能肯定，市内机关系统的姑娘绝没一个会和他家结亲。”
看了看大哥，李梵想了想，笑起来，的确，有那么强悍的家人，男方本身条件再优秀，女孩和女孩她妈也都会考虑再三的。
“房子的事，不是不说的么，怎么又说出来了？不怕被检举？”
“查去吧。这些年，爸妈把你打到卡上的钱，都放在了单位作内部集资款，一分半的利息，聚了这么多年，早翻倍了。”快到四楼时，李霖回头道：“这几天闹得厉害，爸妈心气不顺，你劝着点。”
李梵点点头。
可能是从窗户看到了楼下的情况，家门开着，母亲站在门外，见着李梵很是高兴，对和李梵同来的杨斌和陆玖也热情招呼。
李家的房子装修得简洁大方，墙上挂着点缀的字画，可不是印刷品，全都近现代之名画家的真品，算是低调的奢侈吧。
大嫂不在家，这几天家里吵闹得厉害，带着孩子去娘小家住几天，回避回避。父亲在家，才退休的父亲除了到老干部活动中心下下棋，就是带带孙子，再来就是准备嫁女，原本惬意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刚毅的脸色呈现出些疲惫。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对在体系内的成员来说，尤其重要，毕竟，现今社会是人情社会，面子社会。李梦前对象的亲戚这样不着调，把原可以好聚好散的事情，闹得成了他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李家父母的郁闷可想而知。
和父母稍微寒暄了一下，李梵问母亲，“李梦呢？”
“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都没出来了。”母亲示意着侧卧的门。
“她现在是什么想法？还有点留恋？”李梵低声询问。毕竟，李梵和那个对象谈了三年恋爱，才决定结婚的。
“可能不是……”母亲轻轻摇头，道：“被人说成为了房产的事情退婚，她应该是觉得自尊心受到打击了吧。”
父亲点了一支烟，脸色肃穆。李梦的婚事是由他们全权把关的，但是，谁能想得到，选女婿，除了考察男方品行之外，还得要考察男方父母亲朋啊。
其实，在李梦上大学期间，李梵曾经建议过李梦出国留学，但是，被李梦拒绝了。当时，李梦说，读了十五六年得书，很累，不想再读了。李梵也就不了而了，反正作为女孩子来说，有个清闲又清贵的好工作，再组建个温馨的小家庭，稳当当过日子，就是美满的好归属。没想到，在人生大事上，父母、兄嫂严格把关，居然还是出了这么个幺蛾子，只能说，没缘分。
李梵过去敲门，“李梦，我是李梵，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有人回答，李梵在门口等了会儿，转动了门锁，推门进了去。
屋内光线有点暗，窗帘拉着，稍微适应一下，李梵看清楚了，李梦坐在床头。
李梦正抬头看着开门进来的李梵，满目陌生。
不，应该说，彼此都很陌生。
兄妹俩的互动，随着李梵远去了俄罗斯之后，就断了。
“还未开的花，就已经凋零了……”站在床沿，看着抱着双膝缩在床角，神情呆滞的李梦，李梵脑海深处突然想起了这句话。收敛住这句差点脱口而出话，李梵轻轻皱眉，这么倒霉催的话是谁说过的？怎么这么熟悉？
就那么相互看着，良久，李梦低声道，“要是当年没有搬家就好了。”
听了李梦这句话，李梵本来凝重的神情更加深沉了。
“我是来接你的，散心也好，休假也好，出去走走吧。”
听了李梵的话，沉默着的李梦仰起头，张大了眼睛，道：“带我走？上哪儿？”
“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当然，月球去不了。”李梵刻意得调侃了一下。
得到确定，李梦立即跳下了床，从床下拖出了个箱子，显然，要不是李梵被急招赶回来，迟了，可就未必见得到李梦了。
阻拦住心急火燎立即要出发的李梦，李梵道：“我们还没吃午饭，你去洗个脸，挑选上最喜欢的衣服，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再出发，怎么样。”
看了李梵一下，李梦放下紧紧抓着的提箱，虽然有些犹豫，还是听从了李梵的建议。
李梵出了房间，父亲看向他的眼色满是期待，“李梦怎么说？”
“我说让她出去散散心，她同意了，正在收拾。”李梵左右看了一下很陌生的家，本来还以为会多待会儿，没想到，还是来去匆匆。
听了李梵的报告，父亲欣慰得点点头，母亲已经张罗好了饭菜，冰箱里都是现成的，热一热就好，家常菜吃起来，也是别有风味。
李梵他们放下筷子，李梦也收拾妥当了。
李梦本就没有化妆的习惯，只是梳了个马尾，换上牛仔裤，套了件收腰休闲外套，再拎着不大不小的箱子，站出来，一副休闲出游的风貌，居然显出了几分不多见的娇俏，“爸妈，你们不要担心，我出去走走看看，过几天就回来。”
“好。”看着焕然一新的李梦，父母都更放心了不少。
临走，李梵看向大门边储物间的门，那里面，还搁着他上学时期的课本和小说，其中，有夹着只要打开就可以得到答案的那封信的英汉大词典，看着那道门，李梵却在大哥的招呼声中，离开了。时间，让他越来越没有勇气去面对这封信的真实答案。
父母和大哥李霖一起送行，全家出现，对外也是一种宣传的手段。
全家一路悠闲往小区大门那边去，来去过往的都纷纷招呼，看向李梦的眼光，都带着些好奇，显然，最近几天，李梦在这小区里，算是出了名了。
李梦的表现还可以，没躲避，也没理睬，引起退婚的主因这件事上，在法理上，男方没错；在情理上，她也没错。
在小区公共停车区找到了他们的车，正好，用完简餐的司机们也赶着返回来了。坐上车，看着父母大哥离去的背影，李梦回头看向身后的李梵，“李梵，我想，临走前，去县里看看。”
“……好。”李梵怔了一下，点头同意了。他回头看向杨斌和陆玖，要是他俩不愿意，可以分开自行行动。
县里？李梵少年时代的居住地？既然是一起来的，那就去看看吧，权当下乡游历了。杨斌无所谓，陆玖还在纠葛着方言的问题，也没独自行动。
县城离市区很近，不过几十公里，而且，若是回程，通往县里的国道有个岔路，可以直接上高速，很方便。
让想要清净的李梦单独做他的车，李梵上了杨斌的车，想要提一提自己事儿的陆玖也靠过来凑合，害得也想静一静想一想的李梵没了清净。
从市区到县城，除了收费站，是一段类似高速的封闭国道，一路疾驰，随意聊了会儿，就已经看到了显示到达县城城郊路牌了。
“这么近！”杨斌随口道。
是很近，大城市的公交线路都比这个距离远，偏偏这么近的路，离开后，一次也没再回来过，这算不算是无情呢？
看着窗外，李梵心思百转，他记得，那个人最大的心愿是考上大学，离开家。以那个人的能力，想必，早已徜徉在他想要的任何领域了吧。
“哎，”坐在副驾位置的陆玖讶异得呀了一声，随着陆玖的视线看去，漫不经心的两人一下子注意到了，前方，进入县城的一个分路口两侧的绿化树，居然是枝桠如绿色华盖的梧桐树。
建国时期，国内和苏联关系极好，全国各县市的街道主干道都以梧桐为主要绿化树种，在他们这一代人记忆中，这种树矗立在路的两侧，像是绿色卫士，很有庄重感，现在，不多见了。
可惜，随着改革开放后，民生恢复，电线、电话线等等有危险的线路急剧增加，为了保障安全，也为了减轻环卫的压力，如今，除了一些大城市或大学、机关单位对其作了一定保护性保留之外，这种梧桐树已然被淘汰出城市绿化树种的行列。各县市对其要么进行淘汰，要么砍去枝桠，光秃秃的，毫无风情可言。
正想着，前面，李梦乘坐的车偏离了主干道，往那条路行驶过去，后面的车也只得随上。近了，才看出，路是新铺的，树则是移栽过来。
“靠，谁会这么有创意？”杨斌诧异着，那些树，可都是有些年头的老树，应该是城市道路改建时淘汰下来的，没有被砍伐，没有被抛弃，都被重新种植在了这里。
看着窗前的深绿华盖，李梵心底里一阵激荡，他记得，在曾经年少时，飞奔在梧桐下，高高跃起，手指尖触碰那枝杈高处的绿叶那一刻时的欢喜和雀跃……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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