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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误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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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一个地儿,首先需要做的是熟悉身畔周围的环境、了解忌讳以免惹来众怒给自己的人生平添坎坷……李花儿记忆里没有乡村生活的经验,于是更觉身畔有无数的未知等着她去探知,亦有许多谜底等着人去解开。
对于李花儿而言,身处的这个村子虽小,却处处透着神秘,比如那让人谈之色变的鬼湖,关于她那只闻听却一直不曾谋面的爹,以及她眉清目秀的小叔的婚事……只是,这一切,只能悄悄地、不着痕迹地探查,却不能明目张胆地打听,探听的最佳途径,自是一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各种类花儿们。
在几天后,各类花儿又聚在了一起,照旧是去打草。农村的孩子,但凡是能走能跑后,就会开始帮着家人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还未开始着裙的小丫头们穿着利落的衣裤背着背篓满山地找野草,找着了,或连根拔起,拔不出来的就用手上的小割刀割下地面以上的茎叶,带回家后或喂牲口或泡肥浇地。
打草,也有讲究,并不是山上的野草都可以用。牲口吃的草,要找嫩的、易于咀嚼的,便是泡农肥,那些径梗不能泡烂的野草也是不能用的,故而,便是打草此事,也并不简单轻松;上次能打到一背草,还是因为众花儿见李花儿重伤之后礼让的结果。不过,也因着她们的礼让,倒让李花儿学了不少草名儿。若不然,她一个对农事一窍不通的八零后,两眼一抹黑之下必要抓瞎了。
初始,李花儿并不会用割刀,好在,看着小丫头们的样子比样画葫芦,倒也不曾露了怯,也不曾用割刀伤了自己的手,李花儿觉得吧,别看这些小丫头们见识不多,可人家还真有自己的本事,比如针线,比如对山林的认识,比如做家务。
家务,这个词儿,李花儿一点儿也不陌生,毕竟,她以前也会做饭,也会洗衣服——只是,用的是电饭煲,洗衣机……
李花儿举目望天,长叹一口气,这个世界,没有电器,没有天然气,所以,家务里除了扫地她什么也不会做,就连做饭时帮忙烧火,也手忙脚乱!
李花儿这会儿火辣辣疼痛的右手食指,就是昨儿烧火时不小心被火星溅到手上烫的!
这个时代,做饭烧的是草木植物,那灶,是土砌的,好在使用的锅还是铁的,若不然,她许是会认为身处的是原始社会。手上的割刀后半部分是木头的手柄,好在前半部分还是铁器的。
李花儿用割刀割了一株嫩秧秧、青油油、长势茂盛的草,让身畔不远处瞄到的春花倒吸了口气:“花儿,你怎么把人家的菜给打了?”
李花儿看看手上的“草”,又看一眼春花,几下把草塞到背篓里,拿先前打的草盖住,一边不忘教唆:“春花,你说,菜得长在地里面吧,这草明明在地外面,你说对不对?”
春花不安地看一眼李花儿的背篓:“可是,那是菜呀。”
“春花,这肯定不是种的,你家会把菜种在路上?菜不都种在地里?你说对吧!”
春花想了想,点点头:“种菜得松地、挖坑、下种、盖土,之后还要浇肥,确实没人会把菜种在路上。”
李花儿长嘘口气。
“……不过,那确实是菜。”
李花儿咬牙:“许是当时不小心漏了一粒种在地外面,现在长大了,不过,既不是种的,就不算。”
春花看一眼李花儿的脸色,终于放弃了,转身继续寻摸野草。
李花儿无语望天,嗷——太实诚认真的孩纸,真心伤不起呀!
看看地上的背篓,再看看一边的地,这是神马菜?她方才忘了问春花,唉,这野草倒认了不少,可这庄稼,她还没认全呢,唉,这适应旧社会的日子,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李花儿素来认为自己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也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可是,这刚从地里长出不久的菜苗与长成后的摆在菜市场卖的蔬菜,它并不一样呀;再有,这同样的东西,这不同时代,居然有不同的名称,便连同一种菜,还有不同的名称,好比如这油菜吧,有长大了可以炸出菜油的油菜,也有可以炒着吃的绿叶儿油菜,这炒着吃的油菜,有地方叫油菜,还有地方叫小白菜……
只从菜市场买过菜的李花儿很抓狂,一切只能从头学起——如同一个婴儿。
好在呀,好在李花儿只有八岁,所处环境也相对简单,若不然,可不得把她愁死。
“花儿,快点儿,兰花她们都走远了。”已走到十几米外的春花回头招呼。
李花儿把背篓从地上拎起来背在背上,扬声应道:“来了。”
且走且停,今儿没人礼让,李花儿收获并不丰,不过,她也不急,反正她正伤着,她娘也不会骂她,她现在呢,边走边观察,边观察边记忆,力求把看了的东西都记住。当她走到一条岔路时,看看远处的春花,又看了看左边那条道,想着大家都选了右边的我为什么不去左边,左边指不定因为人少就有很多草呢,而且,这左边的路看着就很少人走的样子。
想着要走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李花儿坚定地转向了左边。
经历了众多世事的老一辈时常会语重心长告诫小一辈:人这一辈子呀,就怕走岔了道,这一走岔呀,就误了一辈子呀!
年轻人呢,精力旺盛,闯劲儿十足,对于老一辈的经验之谈或多或少,总带着点儿轻忽,于是,便难免会走点儿弯路、岔路。李花儿走的这条道,便是条岔道,这岔道上的野草不少,李花儿低着头打得挺欢实,边走边割,收获不少,等她顺着路慢慢爬上一个坡后,终于累了,背篓里的草也基本上装满了,于是,她终于挺直背,抬起头,找到一处大石,把背篓往石头上一放,一屁股坐在石上歇脚。
这石头不错,青色的,非常坚硬,村里人称癞巴石,李花儿想,许是因为这石头不光滑,形如人头上长的黄癣,而这黄癣,人们俗称为癞子,所以,这石头,便也叫了癞巴石。当然,这些都是李花儿自己揣测,癞巴石其由来到底如何,她也无法问人,便是问人,周围的人大抵也是回答不出个所以然的,毕竟,这是一个资讯匮乏的时代,而她所处,更是一个环境封闭的山村,一切,唯有她自己思考罢了。
李花儿坐在石上举目回望,发现自己身处之地极妙,可将所来之处看得一清二楚,这石的位置,在一个坡的坡顶,站在此石之上,举目四顾,周围没什么遮挡之物,便是身后有树,身前却是没什么,只是路的左右长着低矮的灌木,人若站在青石的最顶端,却能看得极远,便连村前的块块田地也能看到。
李花儿正看得高兴,却听几声颤抖而压抑的呼喊传来,回头一看,却是春花一干小孩站在她来的路上正向她张望,一边冲着她比划着什么。
李花儿高兴地也冲她们招手,一边喊:“快来。”
李花儿不喊还好,一喊,一堆花儿转身撒腿就跑,仿佛被恶犬追赶一般,倒是银花到底年纪大一些,稳住一干狼奔豕突的花儿,自己则回身冲着尤自站在青石上愣神的李花儿颤着嗓子喊道:“你快下来,快下来,你不要命了?快点儿下来!”
听着银花连嗓音都变了,李花儿不知道怎么的,打尾椎升上一股寒意,莫不是背后有野兽?
银花见李花儿呆怔着不动,在原地转了几圈儿,一咬牙,快速放下背上的背篓,回身跟一堆花儿交待几句,又站在原地冲着李花儿所处的地方拜了几拜,之后便迈开两条腿儿快速往李花儿跑来。
李花儿看着银花的行为,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的?
银花跑得气喘吁吁停在大石头五六步开外,抬头冲着站在青石最高处的李花儿嘶喊:“花儿,花儿,你魔怔了?快下来,你站在鬼头上干什么?”说着,银花还哆嗦着往李花儿背后张望,似乎那儿有极可怕的东西立马就要冲出来似的。
鬼头?李花儿被这名字吓了一跳,赶紧从石头顶端往下走,一边也回头看背后,方才她只顾着看自己的来处,还不曾看路的前方,回头一眼却见林木掩映的路的尽头,有粼粼波光……
银花张望一眼后立马回过头来,咬着牙,小脸扭得狰狞地冲李花儿压着嗓子道:“快点下来!”
李花儿被银花的表情吓了一跳,几步从青石跳到路面上。
银花似乎情不自禁地又往路的尽头看了一眼,之后一下背起李花儿的背篓,转身快步下了坡,下坡之后,更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一堆花儿之中,那敏捷的身手让紧跟在她身后的李花儿赞叹不已,那一背草,少说三十斤,这丫头倒仿佛没背东西似的,这身板虽小,可力气倒真不小。
见二人都回来了,站在原地的一堆花儿看一眼银花,又都以异样的目光看着银花身后的李花儿,却没一个人吱声儿,一片静默。银花也不换背篓,只铁青着脸指指地上的背篓:“快,背起来,咱们快走。”
李花儿听话地在一朵花儿的帮助下背上背篓,之后,“哄”地一声,众花儿如潮水奔涌一般飞快转过一个弯道,涌向路的来处——岔路口。
过了岔路口,众花儿尤自不停,急急如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驱赶着,又小跑着走了许久,直到看到有村民在地里劳作,一群花儿才慢慢停了下来各各抹汗。
众花儿互相帮忙着放下背上的重负,一个个跌坐在路边,李花儿也在春花的帮忙下放下背篓,还冲春花笑了笑,春花则回以一种敬畏的眼神,之后也坐了下来。
银花喘了一阵大气,转头气恨恨怒吼:“花儿,上次不是才和你说过,不要靠近鬼湖,你怎么今天又去了?”
李花儿眨眨眼,因为先前一群花儿加上银花的所言所行,其实她已隐隐猜到一点,再听银花此言,李花儿便知道果然如此了。
不过,你若和一个心里有着根深蒂固观念的人去反驳她深信不疑的东西,你肯定会无限郁卒,因为根本说不清楚,就像南北两极要沟通一样的困难,所以,李花儿伸手指了指当空的太阳:“银花姐,你看,今儿太阳好吧。”
银花抹着脑袋上的汗:“不好能把我们热成这样。”说着,环视一圈全都顶着红通通脸蛋儿的众花儿。
李花儿笑眯眯看着众花儿脑门上的汗珠子:“银花姐,但凡阴邪之物,最怕的是阳气。日头,是一切鬼物的克星,只要阳光照射之处,任何阴邪之物都不敢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