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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外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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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花儿的言论听着有理,却仍不能让小女孩十分安心,年纪最小的菊花轻声反驳:“你脚下有影子,那个,那个东西会躲在人的影子里。”
李花儿想了想:“没事儿,我没近前,与鬼湖之间的那段路也一直有太阳照着,便是有鬼物,它无法进入阴影就被太阳晒化了。”
听了这话,银花与一众花儿面面相觑,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呼出一口气,软了身子。
李花儿想了想,走到银花身边蹲下/身子抱了抱银花:“银花姐,你真好。”那么惧怕鬼湖,却依然鼓起勇气独自去捞自己的小伙伴,银花的勇气、对伙伴的关爱,让看尽淡漠人际的李花儿心生无限温暖。
被李花儿抱住,银花的脸腾一下便红得如西红柿一般,木了一小会儿才极不自在地挣了挣,“你,你别这样。”
李花儿噗一声笑了起来,松开手跌坐在银花身旁——这朵花儿害羞了。
菊花有些嫉妒两人的亲密:“银花姐本来就好。”
李花儿笑眯眯点头:“大家都好,一起来找我。”
这些花儿都是好孩子,不论是因为什么而来,可她们一个个忍着惧意结伴来最害怕最危险的地方寻她,在李花儿来看,是非常可贵的。
“咱们多晒晒太阳吧,便是不曾沾染什么,也多吸点儿阳气以备后用。”李花儿笑眯眯提议。
银花的脸尤自带着红晕,听了这话赞同道:“花儿说得对,多晒晒,去阴气。”
李花儿看看众人都坐在一种叫猪毛草的野草上,“地上的土都沾身上了,要不,搬几块石头坐吧。”
在银花同意后,大家都找了些小块儿的干净石头搬到一起围坐。
等众花儿又叽叽喳喳闹了一阵儿后,李花儿好奇道:“都说鬼湖可怕,可这湖自来就有,这鬼湖一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众花儿都安静了下来,其中几朵花儿还情不自禁抬头看了看当空的太阳。
最后接话的还是银花:“听说这湖也不是自来就有。”
李花儿来了兴趣:“不是自来就有?银花姐,你听谁说的,这天上下雨,落在坑里就有了湖,这不是自来就有,还能是突然有一天飞来的湖?”
银花咬了咬牙:“我前几天放牛回家问了我哥,我哥说这湖是突然有一天就有了的。要不,怎么能叫鬼湖呢。”完了,银花又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鬼踩出来的。”
听了这话,一群花儿都打了个哆嗦,李花儿却问道:“这湖有多少年了?”
银花看看周围的花儿,见谁也没吭声,想了想:“许是有一两百年了吧。”
看一眼银花的神情,李花儿点了点头,看来,银花也没问过大人。也是,既是大家都害怕的,一般大抵除了大人告诫小孩子远离外,应该轻易不会提起的。
众花儿沐浴在阳光下,直晒得最黑的兰花也红了,大家才起身回了家,分开前,又都约定今儿的事儿不告诉大人以免招来责骂,至于能不能做到,李花儿表示听天由命。
对于从天而降的鬼湖,李花儿还是抱着极大的好奇心的,她自认本身就是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只鬼,加之从现代学了许多的地理知识,要让她怕一个湖,也真是难为她了。
在李花儿想来,这鬼湖便真是某一天突然出现的,也应是由于地壳运动产生的地下水涌出形成,至于一个能一脚踩出一个湖的鬼,这世上,有这么大只的鬼吗?
晚上不待李花儿跟她娘打听鬼湖的由来,李花儿娘却说明日要早起,让她赶紧睡。于是,第二日,鸡叫头遍时,李花儿便被她娘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按着梳头洗脸重包伤口,末了她娘又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件八成新的花衣裳给李花儿换上。
李花儿讶异道:“娘,我还干活儿呢。”
李花儿娘看一眼女儿,抿嘴一笑:“今天去看袁婆婆。”
“啊?”
李花儿娘也不多说,端上早做好的饭,母女俩也不等人,吃上了独食。
等一切收拾妥当,出门时,天刚蒙蒙亮,李花儿打着呵欠被她娘牵着手走了十几里山路,翻山过岭,到了另一个村子。同样的泥墙青瓦,同样的桑、竹环绕,从一家人门前经过时,一只大白鹅压低高高扬起的长脖子,几乎贴着地冲过来用长长的嘴喙叨李花儿,一时不察的李花儿被狠狠叨了一口,又痛又吓猝不及防之下不受控制地一声尖叫,李花儿娘看女儿被鹅欺负了,回身冲大白鹅扬起脚,大白鹅见了,往后躲了两步,做势要叨李花儿娘,李花儿赶紧拉着亲娘往前跑,边跑边叫:“娘呀,这鹅想吃肉呀?”
李花儿声儿刚落,那户人家檐下就传来一声哈哈大笑:“呦,这不是李老么来了么?咋我家的鹅就喜欢你呢?”
白鹅见主人出来,得意地挺起胸脯,“昂,昂,昂……”一声声儿表功,那得瑟的模样,看得李花儿一肚子气:“吃我的肉,看我把你吃了!”
李花儿娘则回头冲那老年妇女打招呼:“武婶子吃饭了吗?”
武婶子走出来虚踢一脚赶走白鹅,边笑道:“吃了,吃了,咋,回来看你娘?”
李花儿娘笑道:“是呢。”
武婶子摆摆手:“快去吧,再晚一点,她该去地头上了。”
李花儿娘点头:“那武婶子你忙。”
就这样走了?
李花儿被她娘拉着,尤自不甘心地回头看大白鹅,“娘,它咬我!”
李花儿娘看一眼女儿委屈的可怜模样,一边忍不住笑:“又不是第一回了,你哪次来你外婆家不被它追着啄的。”
啊,原来这白鹅是惯犯!
“娘,咱把那只鹅换来炖了吃吧。”
李花儿娘嗔道:“别胡说,你武婆婆还指着它看家呢。”
李花儿撇嘴,不屑道:“那鹅就能欺负欺负我这样的小孩子,还看家呢?”
李花儿娘边笑边道:“你当它只啄过你?村里的壮年汉子它都啄。能看家,比你外公家里养的大黄狗也不差;还只吃草,喂着不费事儿,你武婆婆可不舍得把它换成别的东西。”说着,到底心疼女儿,蹲下身挽起女儿的裤脚,一看,“呦,青了!”
李花儿嘟着嘴:“可痛了。”
李花儿娘心疼地揉揉女儿的小嫩腿儿,“不疼啊,一会去你外婆那儿用药酒揉揉。”
这人吧,受伤了,没人心疼,忍忍,也就过了,可当有人心疼时,那一分痛也变成了三分,李花儿娘这一心疼,李花儿眼里就泛上了泪意,却乖乖地点点头,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李花儿娘帮女儿理好裤脚,站起身又摸摸女儿的头:“乖,一会让你外婆给你煮红糖蛋吃。”
李花儿的泪意被她娘这囧囧有神的一句话打败了,咻一下便褪了下去,一边抽搐嘴角一边任由她娘牵着绕过一个七八米宽的堰塘,上了一个小坡,路过几丛青竹,上了几级台阶,穿过一个高约两米,宽仅一米的门洞,进了一个由房屋围绕成的露天小院儿。
小院儿宽约三四米,长约五六米,院儿角落处一条大黄狗看着母女俩进院,猛一下从窝里起身,迎面小跑而来……李花儿一僵,都说狗最有灵性,它会不会咬她?
李花儿娘到了地头儿,便松开了女儿的手,一边扬声喊:“娘——,奶——,我回来了。”
大黄狗围着李花儿转了一圈,嗅了几嗅,摇了摇尾巴……直到大黄狗摇了尾巴,李花儿才呼出憋在胸中的一口气,呜,吓死她了,以为会被当孤魂野鬼咬嗷——
李花儿试探着跟着她娘的方向走,大黄狗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叫,特别老实,那模样,别提多招人了,于是,李花儿不走了,微弯腰,掌心向下伸手揉了揉大黄狗的头,大黄狗老老实实站着,李花儿揉它头,它还享受般闭了闭眼睛,末了,快速地伸舌舔舔李花儿的手……
嗷——
被舔了,被舔了——
李花儿又乐又愁,皱着一张脸,呜,手上全是口水——
李花儿喜欢狗也喜欢猫,曾经还救助过流浪狗流浪猫,可是,她不抱狗也不抱猫,若是因为太过喜爱控制不住抱了、摸了,揉了、和它们玩儿了,事后也必要洗手换衣,才会重新放松(也不知道是精神洁癖还是强迫症),可这会儿,大黄狗也没打声招呼就直接下嘴了。
“花儿,咋了?”
李花儿皱着一张脸抬头,见自家娘扶着一个手柱拐杖笑咪咪看着她的可老可老的老老太太,旁边还站了一个稍老一些的老太太,李花儿眼珠转了转,眨了眨眼:“刚才被鹅咬了,疼——”
老老太太未曾出声,李花儿娘已笑斥道:“这孩子,见了太奶和外婆没先请安,倒先撒上娇了。行了,你外婆一会指定不会忘了你的红糖蛋的。”
李花儿又转了转眼珠,几步跑过去,巴在老老太太身上:“太奶安!”回头又冲老太太乐:“外婆安。”
老老太太的身子摇了摇,借住拐杖又站稳,末了笑骂道:“头都摔破了,还这么皮,你把太奶撞地上,可得你养。”
李花儿甜甜道:“嗯,花儿养,花儿天天给太奶做好吃的。”
老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嘴里仅剩的两三颗牙仿佛也随着笑声摇了摇:“好,花儿养,太奶就等着我们花儿给太奶做好吃的。”末了又笑叹道:“可惜哦,太奶就剩几颗牙了,有好吃的,也吃不了啦,享不了福喽——”
李花儿扶着老老太太,“花儿给您做软和的,又香又软,一抿就化的。”
老老太太呵呵笑,李花儿娘笑嗔:“你一直记着这话才好。”
李花儿点头:“嗯,嗯,我记着呢。一定让太奶吃上好东西。”
老老太太从围裙里掏出一张手绢,擦擦眼角的泪:“好,好,太奶等着享我们花儿的福。”
祖孙四人正说着,却见院子的各个房门里陆续走出好些人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个个脸上带笑,有叫着大姐跟李花儿娘打招呼的,有笑说李花儿有孝心的,还有问李花儿头上伤好了没有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李花儿有些头晕的看着这些人,末了,冲一个比她小一两岁的小丫头招招手,小丫头跑到她跟前,甜甜笑道:“三姐,我给太奶留了花生,咱们去擂细吧。”
李花儿回头看一眼她娘,她娘一点头,李花儿便跟着小丫头跑了——人也认不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