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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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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分不清是谁先松开的拥抱,兴许是两人在同一秒松开。夏阳光红通通一张脸面对阮媛媛,心慌意乱道:“你睡床我睡地上吧,不能女生睡地上的。”
阮媛媛很镇定,淡淡地说:“好,多谢。”
“那、那我去那边了。”夏阳光背过身去,跑到地上,坐在被子上,又躺下,盖上阮媛媛的风衣。
她的风衣她的气味,夏阳光稍稍凉了一点的脸又发生发热,仿佛在雪天里中了暑气。
夏阳光在黑暗里偷偷去瞟阮媛媛,发现她转身背对着他,已经睡定了。
夏阳光怔怔凝视了数分钟,也缓缓闭起了眼睛,渐渐困意上来,也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夏阳光后醒的,他起来看见阮媛媛那一张脸,立马吓了一跳。
只一夜功夫,阮媛媛半边左脸竟长满毁容性的水疱,一颗挤着一颗长,每颗都带有黄色的脓包,外延则通红通红。
夏阳光吓了一大跳,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阮媛媛却以为夏阳光是对她丑陋的容貌产生了惊吓,乃至厌恶,她冷淡地笑答:“我的带状疱疹复发了。”
带状疱疹是由病毒引起的簇集性小水疱,这是阮媛媛根治不断的老病,几乎年年复发,寒冷潮湿又没休息好,就会长满一脸。
阮媛媛观察到夏阳光脸色苍白,于是用更冷几分的声音告诉他:“你千万别靠近我,这个病会传染的。”
“这个病要怎么治?”夏阳光问。
“要口服和外涂阿昔洛韦。”阮媛媛笑,夏阳光这里肯定没有这些药。
夏阳光一楞,过了几秒,他大声说:“你等等!”少年穿鞋开门,一气呵成风也似的跑出去了。
阮媛媛思维僵滞了一两分钟,缓缓反应过来:他……是吓跑了还是去买药?先不管这么多了吧,先考虑正事,对于带状疱疹阮媛媛经验老道,这个病就算服了药,也会结痂,而且痂壳至少须一周才能完全脱落。她现在这个样子,这张脸,如果去见梅疏离,只会给梅疏离带来惊恐,引起梅疏离还没痊愈的精神病加重。
近在咫尺,阮媛媛却不敢去看妈妈。
阮媛媛想着,等会夏阳光回来,找他借点钱,打电话通知凌子雄一声,然后她就提前回天城。
想完阮媛媛心里很安稳,因为怕传染给夏阳光,她也没在夏阳光家里喝水或者吃东西,就静静坐在椅子上,等他回来。
夏阳光回来的时候,没带回来药,却令阮媛媛大跌眼界的带回来豆浆和小笼包。
“法国佬太死板了,说那是处方药不肯开给我,非要带医生的处方才给开。”夏阳光进门连鞋子都没脱,就走进阮媛媛面前,将小笼包和豆浆放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嘴上忿忿不平:“可是法国医院预约医生又效率超慢,我给你打电话约了一个,竟说最早也要排到一个月后!”
阮媛媛听了笑:“一个月后我早就好了。”
夏阳光突然低了头,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阮媛媛凛然怔住,浑身像着了闪电:这事根本跟他无关,她得不得病,有没有药治都是她自己的事,夏阳光讲对不起做什么?
“我没买到药。”夏阳光却无比自责,仿佛阮媛媛的病是因他而起,又因他无法医治:“我想着虽然没药,那至少饮食上该吃好一点,我家里只有面包,就买了小笼包和豆浆回来,你快趁热吃,我路上捂着在,还没有冷。”夏阳光把放有小笼包和豆浆的椅子推到阮媛媛面前,又说:“我再去给你煎个荷包蛋!”
阮媛媛看袋子里的小笼包还保留着水气,她拿起豆浆,杯壁的温暖很快传递到她指尖,阮媛媛忽然心下酸软。
她也在国外居住了几年,知道这种典型的中国式食物并不是随处可见的,夏阳光……应该专程跑了好几条街。
还是踏在外面雪积没过脚踝的路上。
“你……走了很远去卖的吧?”阮媛媛的声音跟她的心一样柔。
夏阳光滞两秒,否认说:“不远。”
阮媛媛却是心里酸酸笑一声:夏阳光根本不会撒谎,骗两个字“不远”,就已脸颊通红,眼神闪躲。
“我去给你拿双筷子!”夏阳光背过身,快步往厨房走去。他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阮媛媛对视时间长了,他的心就开始急速地跳。
夏阳光到厨房拿了自己的筷子,又瞧见橱柜里自己新买的辣酱,天城人口味一般偏辣,夏阳光就找了个小碟,准备给阮媛媛盛点辣酱沾小笼包吃。
忽又担忧辣酱会刺激她脸上的疱疹,于是作罢。
夏阳光拿了筷子重新主卧,将筷子递给阮媛媛,阮媛媛却不接。
她抬头看他眼睛,说:“这个病真有传染性,我不能用你的筷子。”
“没事!”夏阳光是真不在乎传染。
阮媛媛慢慢伸了右手接了,口中说:“那我用完你把这双筷子扔了,换一双。还有我接触过的这床床单,也要记得换掉,用开水洗,高温消毒。”
“没事!”夏阳光突然觉得传染了也挺好,如果传染给他,阮媛媛就可以康复的话。
阮媛媛用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放进口中,肉馅。阮媛媛其实有个洁癖,就是从来不接受在外面吃肉包,她总觉得肉馅不干净。但是此时一口下去,阮媛媛居然完全忽视了自己这个雷打不动的洁癖,只觉汤汁润喉,香气满口,脱口就赞出来:“好吃。”
“嘿嘿。”夏阳光憨憨笑了笑,这家包子他尝过一次,在附近的中餐里算最好吃的了,十二个包子卖到十欧,等于他一周的饮食花销。夏阳光挠挠后脑勺:“不过没有我们天城的小笼包好吃。”
阮媛媛听夏阳光这么一说,自己才慢慢回味过来:原来小笼包好吃,三分是味,七分却是感动。
吃完小笼包,阮媛媛直接了当向夏阳光开口:“我自己家里有药,我想找你借点钱回家。”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回家?”夏阳光不放心:“要不在我这多住几天,我保证照顾好你。”
“不了,这个病是急性,要及时治。”阮媛媛顿一顿:“要回家越早越好。”
“好。”夏阳光答应她:“你要多少钱?”
“一千欧。”
“这么多?”夏阳光失声叫了出来。
阮媛媛这才记起来,眼前的夏阳光是家庭条件不好,靠奖学金过来交流的少年,而且一共才一万欧奖学金划到人民币区区十万元……而且如今欧元刚刚开始试用,都不知道能不能流通成功……他却打算省到几年后还能花。
阮媛媛意识到夏阳光的经济状况跟自己不同,于是改口骤减成十分之一:“那一百欧吧。”
夏阳光虽然咬牙,却没有犹豫:“好。”他又问:“你回家,那怎么补办护照?”
她家在外省,可是大使馆在巴黎。
阮媛媛面不改色,流利撒谎:“等我病好了,会再来巴黎补办。”
夏阳光突然低了头,声音有些含糊:“到时候……要来找我。”他又抬头追问,眼神迫切:“你住在外省哪里?”
阮媛媛想了想,除了巴黎,她去过几次南法,同友人开游艇出地中海。
于是阮媛媛继续编造:“尼斯。”
“我留电邮和msn给你,一定要保持联系。”夏阳光又主动申请送阮媛媛:“等下我送你去车站。”
去南法的火车要从蒙帕那斯车站转乘,离九三省有点远。地铁上黑人和阿拉伯人众多,阮媛媛一个人走,他不放心。
阮媛媛摇摇头,拒绝夏阳光:“不用,我知道路。”
她等会要去找凌子雄,不能让夏阳光知道。
“那我送你一段路。”夏阳光忽然心里生出恋恋不舍,怕阮媛媛又拒绝,他强调说:“只很短一段路,就送到地铁站,我不放心。”
“好。”阮媛媛答一个字,简洁利落,她不喜欢多言。
……
阮媛媛和夏阳光下楼,夏阳光一打开大门,就有一阵寒冷的风扑面灌进来。两人走在街道上,路上的气温比阮媛媛预想得还要低,她不能不竖起风衣的领子,挡风,另外遮住她长疱疹的脸。
主干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楚了,沿街两旁却还厚厚堆积,夏阳光开了几个话题,可阮媛媛都只淡淡回应几个字,似乎并不情愿交谈。夏阳光也不敢再多讲,就陪着阮媛媛,默默无语地走着。雪后路滑,两个人都走得很慢,夏阳光远远一眼,看见前方居然开张着一家花摊,绿栏杆摆三排花,里面居然还有反季的玫瑰。
夏阳光突然想起:玫瑰浓艳透清丽,温馨温柔明媚高贵刺激你齐有,分分钟入迷。
“铛!铛!”远处的钟楼忽然想起钟声,古旧优雅地一声又一声敲着,如此契合人心。
夏阳光忽然强烈想给阮媛媛买一只玫瑰,下一秒却又想起来:他手头的纸钱全部都借给了阮媛媛,现在口袋里只有一张信用卡。
信息时代,人都说信用卡远胜纸币,划一下,按几个密码就付了款,既方便且快捷,但……前面的花摊显然不存在POS机。
夏阳光只好打消自己想给阮媛媛买一支玫瑰的念头,同时另外一个念头悄悄在他心底萌发。
夏阳光送阮媛媛去地铁站,目送她乘上开往火车站的地铁,阮媛媛却在中途下车,依照地图指导,换乘去八区。到了八区境内的某站,阮媛媛出地铁站上到地面,寻找公共电话亭。
她赌一把,十字路口选择往左拐,竟好运气地不出五分钟就找到。
阮媛媛记得号码,心里默念着拨号,打电话给凌子雄。
电话忙音了很长一段时间,凌子雄才接,低低警备地问:“谁?”
“凌叔,是我。”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很长时间:“大……小姐?”
阮媛媛浅浅笑了一声,重复说:“是我。”她望一望电话亭旁边咖啡馆,隔着电话线将咖啡馆的名字念给凌子雄,约他出来见面。
凌子雄很快过来,进入咖啡馆看到阮媛媛,他立刻就把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拿出来。
一直注视着咖啡馆门口的阮媛媛清晰瞧见凌子雄的动作,她笑了笑,无比理解:凌子雄为保安全,还是带了防身的,见到真是阮媛媛本人,才放下心移开,解除警戒。
凌子雄走过来,人还没有坐下,就问阮媛媛:“怎么又换了电话号码?还是从本地公共电话亭打来的?
阮媛媛替凌子雄拉开椅子,笑着询问他:“凌叔,要点些什么?不好意思,我等你的时候先自己点了一杯特浓。”
凌子雄坐下来,却盯着阮媛媛的脸:“你疱疹又复发了?几点钟到的巴黎?”
阮媛媛不想多事,便回答凌子雄:“刚到,不到半个小时。”因为顾忌疱疹会在身上传染开,她不敢伸手摸脸,只撅撅嘴:“没想到飞机上没休息好,发了疱疹,我这个样子是不能见妈妈了。”
阮媛媛说完又耸耸肩,一派轻松。
凌子雄沉默了一会,说:“大嫂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你可以站在窗外看她。”他又说:“注意身体,我去吧台点一杯不加糖的薄荷茶。”
“好。”阮媛媛应声说:“不过我要先拜托凌叔一件事情。”
凌子雄本来要站起身的,又重新坐稳,和阮媛媛四目当对:什么事?
无论什么事,他都赴汤蹈火。
“我出地铁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本来要给你打电话的那部手机被抢了,包也被抢了。”阮媛媛平静地叙述,只说重点:“钱还有些,但是护照不在了。”
凌子雄皱起眉头:“没预料到你会撞上这么一遭。”
“我会去使馆开一张临时证明。”阮媛媛的两眉却一直舒展,交待凌子雄:“你给颜三哥打个电话,托他让颜氏航空开绿灯,我要坐一次霸王机。”
阮媛媛说到这,注意到凌子雄始终紧对她双眸,并不离开。她就含笑又补充一句:“现在我手头是公共电话亭的号码,不用他的手机,颜三哥不会相信是我本人。”
凌子雄、颜征民,还有她自己,他们都是一类人,后天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