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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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劳迪重新站定，淡淡的蓝色瞳仁透着铁一般的冰凉。艾琳娜姿态端然，使她在秀美外表下隐隐流露出内里的顽强气场。沉闷的雷声在屋顶碾过，两人面面相对，好像站在波浪滔天的大海边沿。
“我的事，希望阿劳迪暂时不要告诉大家……包括戴蒙在内。”
比起打赢一场战争，这世界上还有更难的事情。
“理由是？”
“现在的家族正在关键的时期，我不能因为自己再让大家分心。”她见阿劳迪皱起了眉，连忙补充道：“并不是要一直隐瞒下去，我会收拾准备的，只是请再等几天、到戴蒙出任务回来的时候就好……”
“我不能同意。”云守毫不留情，“这里如果出事才是更让彭哥列分心吧？”
他想绕开她，但姑娘朝后一退，挺直身子紧紧靠在门板上。
“我知道，阿劳迪……知道这样做不算明智。但我并不是自以为是或者逞强……”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可嗓音仍然是坚决的，“戴蒙去都灵有重要的使命，这时候不可以把他叫回来；几小时前Giotto他们刚接到报告，家族在南边遇到艾斯托拉涅欧主力的进攻，大家已经去召集人手准备支援了，要是因为我的缘故拖延——”
“艾斯托拉涅欧主力？”轮到阿劳迪意外了。“这情报是哪里得到的？”
“具体情况不大清楚，似乎是加百罗涅家的使者……”
“在这种时候？”云守一瞬陷入思索，但很快回到正题上来。“这是两回事。”他斩钉截铁回绝，不去理会女孩子脸上现出的恳求神色。“传达必要的情报是我的职责，至于如何安排由首领来定夺，与我无关。”
青年上前一步，见对方仍没有让开的意思，不禁脸上一紧。“你认为能阻止我吗？”刚硬锐利的神色刺得艾琳娜屏住了气息。
可她依然无畏地站在那。
“我没有那么不自量力。”艾琳娜的眸子里盛着苦涩的笑意。“这么久了，我一直希望用自己的方式给家族一些支撑，虽然不知做得到多少……但比起经受危险或者吃苦，成为大家的累赘才更教我难过。”一直以来积压着的、萦绕不去的心情，此时终于被催到唇边：“阿劳迪也知道，戴蒙他是个心气很高的人，如果可以施展，他是绝对要去翻天覆地的。可是戴蒙……”
这个名字从她的声音里滑落，仿佛是什么暖热的东西，突然让她的眼前泛起水雾。“最近他和首领之间的分歧越来越明显了，尽管他从来都不对我说，但这样下去万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大家离心离德，这是我最担心的，最最担心的……”
她喉咙一哽，低下头去。阿劳迪没有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的对峙，这无可进退的情况也超乎他经验之外。把视线转开，窗外天昏地黑，呼啸的风声使屋里显得异常静默。
“彭哥列选择怎样的路，不是一两人能够强扭得了的。”许久他说。
“是啊。我不可能、也不该去想把大家的意愿硬扳到一起。”艾琳娜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但我真希望这家族不要分崩离析，像我自己的家那样……阿劳迪，眼下也是一样哦。倘若彭哥列不去集中力量退敌、让同盟和受保护的居民遭了殃，原因却是为了照顾我，那让戴蒙今后在家族中何以自处？”
“你同样是家族里的一员，派人来保护也无可厚非。”
“我和大家是同样的，所以不需要特殊待遇。”她对此显得有些敏感，“其他守护者的家人又有哪个是调拨专人护卫的？”
“但眼下你比其他人更危险！”
“不比正在遭受敌人袭击的人们更危险。再说，虽然父亲被驱逐了，毕竟贵族头衔也还在。”
她一一应对，眉梢、眼角和紧抿的嘴唇无不表示出明确的决心。云守的叹气到底压不下胸中的焦灼，手指忍不住攥紧了。
“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有三长两短，戴蒙斯佩多对彭哥列又会怎么想？你担心他受到别人非议，但是……你应该知道……对那个人而言最重要的是你！！！”
像是有一把刀子，锋利地同时割戳在两个人的心坎，对面的姑娘捂住脸颊，如同单薄的秋叶般摇晃起来。她和斯佩多抛弃了自己的阶层，却又不得不以身份等级为挡箭牌和敲门砖；不见容于上流和家庭，也无法融入下层人群。她费尽神思去周旋这一切，可就连她自己的存在都成了麻烦本身……
指尖狠狠地掐进阿劳迪的手掌，他看着她抽泣。自从舞会之后已经变回一潭止水的心，为什么还这样容易被激起波澜，他从不曾为任何于己无关的人着想过那些利害关系，谈话的分寸和温柔他不懂，言语的力量他不懂，他本是个行动派啊。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对、对不起，阿劳迪……我这副样子……”艾琳娜低头用手帕擦着眼睛，“只要几天，戴蒙几天内就会回来的……若发生了什么，责任由我自己承担……”
“别说傻话了。”他想不出怎样回答，透不过气似的难受。
你承担不了。我也承担不了。
任何人，都承担不了。
“我……我想大家早晚会听到的。就算不去通报，这么大的事情也会很快传开……”艾琳娜努力让声音平静，“到那时我再听从大家的安排，让我去哪里都可以。”
她望着他，眼睑泛着一抹薄薄的红。
“拜托了……”
阿劳迪转开头仰起脸，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阵他才重新开口：
“南边的情况我会再向首领询问。如果可能，至少请西蒙-科扎特先留在这里，这样不算对彭哥列战力构成影响……”见她微微放松了神情，云守又说道：“我把部下留一些做照应，一旦有异常情况，马上派人去找我们。”
“谢谢，”她歉疚地说：“是我不好，让阿劳迪这么为难……”
他没再回答，略一点头径直转过她身边。抓住门把手时，身后又响起她的声音，真挚得有些凄然：
“阿劳迪，还有一件事，只是愿望……我知道我不该，但能告诉的也只有阿劳迪了——”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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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打开了，风微微掀动了她鬓边的发丝，她像雕像般立在那里，闪电的光亮映在她带着泪痕的脸上。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走了出去，手指仍然紧紧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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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丁王国首相卡米洛加富尔正值中年，体态有点发福了，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不过那后面的目光却十分精明干练。他打量着眼前正在鞠躬问候的青年。
“斯佩多……唔，是个古老的姓氏呢。”
男人微笑着示意来访者坐下。年轻人打扮很简洁，但一举一动风度翩翩，看得出是名门之后。
“不用过于拘礼，有什么事直接讲来就好。”他挥挥手，让递茶的仆人退出去。
“近来内外时事纷杂，想必您更是日理万机，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在下不胜感激。”斯佩多适当地客套一句。
“唉，跟法国佬打交道实在是够呛。那个风流的拿破仑亲王，居然看上咱们的克洛蒂德公主啦……法国人净是些花花公子啊……”首相耸耸肩，一副苦恼的样子。斯佩多喝着茶，听见对方问道：“小伙子，你是从伦巴底那边过来的吧？”
“正是。”他感到首相的神情显出颇有兴趣的样子，便放下杯子。“伦巴底人始终盼着能有强有力的领头者出现，好将大家早日变回真正自由的意大利人。眼下这种愿望只比以前更迫切了。”
“当地一定也有了一些组织吧？”加富尔向后靠了靠，不经意地交叉着手指。
“我所在的彭哥列自卫团虽然是乡镇居民的组织，但发展得相当不错，在南方的巴马、摩地那等地也都有我们的势力。”见首相频频点头，斯佩多抛出了下句：“我们也曾得到朱塞佩加里波第将军的联系……”
此话说得很含糊，并未提及加里波第亲自到过彭哥列的细节。然而反响已经有如预期，加富尔差不多是马上从椅子上弹簧般绷直了身子。
“加里波第已经联系过你们了？！”
男人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滑稽地甩了甩头。“嗐呦，这位老兄哪……可真是又被他抢到前面去了。”他感慨地拍着座椅的扶手。“到底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唉……”
首相仿佛陷入沉思，半晌含蓄地问：“那么……你们的答复是？”
斯佩多做出遗憾的样子。
“我们的首领还没有作出决定，毕竟一旦打起仗来，还不清楚究竟怎样做才最有利……当然，彭哥列是站在意大利一边的，但具体需要跟谁协调……”
“啊！”加富尔顿时松了口气，“那个好说，好说……在解放北方和统一意大利的问题上，我们撒丁是自然是打算与加里波第将军合作的——”他的眼睛盯在斯佩多身上，“加里波第将军很有……嗯……很有个性。所以他常常会根据自己的计划行动，不过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嘛。为了能更好地配合，互相通通气还是很必要的……”
“我相信您和埃曼努伊尔国王陛下为了统一大业，一定从外交等各方面做出了诸多值得敬佩的努力。”蓝发青年恰到好处地恭维道。“彭哥列在地方上是很有影响力和发展潜力的家族，也是自由派的中心之一，这次首领派我来，就是想进一步了解您对于即将到来的战局的一些考虑……”
“那我们可以好好谈谈。”首相笑容可掬地望着他。“年轻人，你眼下在那里做事，不会觉得有些屈才？我想你今后能尽情发挥的地方会在更显耀的场所哦。”
斯佩多答得很谨慎。“您过奖了。只是我在伦巴底有些熟人，对那里的情况也比较熟悉罢了。”
“说起来最近那边连大城市里也乱起来了呢。听说米兰公爵刚被奥地利大公赶走了，那里的贵族怕是也坐不住了……”
男人当作逸闻随意说，没注意到对面的青年脸上猛地变了颜色。
“您……您说米兰公爵？”
“唔，今天看到电报来着。是叫帕尔卡公爵吧，戴蒙君这两天赶路奔波大概不知道……戴蒙？”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