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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百亿昼千亿夜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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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9年】
《浪客剑心》
“斋藤队长,那个,”
一抬头看见几个队士苦着脸踅进来,男人疑惑地挑眉:“怎么回事?”
“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冲田队长他又在——”
他们吞吞吐吐,斋藤却很快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其时冲田总司的病已经确诊,因而近日被近藤等人吩咐在屯营静养不得外出。然而总司很不乐意乖乖待在屋子里,当队士们出门时他便常常央求对方把他夹带出去。后来土方下了道死命令:谁也不许私自把总司带出营门,违者受罚。
“大家现在都不敢从前院走啦……”
听着部下们的话,斋藤叹气了。并非是总司软磨硬缠的功夫太过了得,只因总司平素是个明朗可亲的人,深受大家的喜爱,且他现在又是个病人,队士们都不忍去违拗他。
“我去说说吧。”斋藤从席子上起身,把刀插到腰间出去了。
果然他看到总司坐在邻近屯所正门的屋檐下面,正左顾右盼的;虽说是病着,眼睛却还是清澈活泛的,看见他走来,便高兴地站起来。
“斋藤兄!你来得正好——”
“不行。”
“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呐!”
“不说我也知道,你又想溜出去了吧?”
“不愧是斋藤兄,简直会读心嘛。”
“奉承我也没用。你有病在身,听话回去养着。”
“我都养了好些天了,再说最近感觉精神很好,好得都没处使了。就一小会,斋藤兄带我出去转转嘛,让我混在你的队里不会被发现的。”
“那种事怎么可能不被发现,我不想被副长和近藤先生砍了。”
“土方先生不会的啦,要是他责怪起来我去跟他说。”总司拍了拍手,“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就对土方先生说是我胁迫你嘛,‘不带我出去就跟我用剑对决’,之类的。”
斋藤一平日几乎从不对什么事情着急。不过眼前这个人让他有点着急。
“冲田兄,你还是没搞明白,比起副长命令更让大伙在意的是你的病!万一害你的病情加重,谁负担这个责任?你还老在这里让路过的队士为难,害得他们都不肯从这条路走了!带着你出去的话,大家要怎么不分心地去执行任务……”
总司似乎是被他这一连说的许多话给吓住了,站在那呆呆地听着。
“对、对不起……”
矮个子的青年有点难为情似的低声道歉,“我成了大家的连累了,”他似乎失去了刚才的活跃,缩了缩肩膀,但随即又恢复了微笑。“以后不会再缠着队士们啦,让他们放心从这走吧~那我先回房间去咯。”
不知为何,斋藤忽觉胸中一阵刺痛。也许是因为看到总司露出那种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的神情吧,其实他并非是为责备总司才说那番话的,但总司失望地一个人怏怏沿走廊远去的样子让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中太过严厉了,反而听来像在训斥对方。
而且,要说为了生病而最难过的,难道不是总司自己么?不仅不能参与到新选组的事业中,反而成为众人的累赘,或许正是这种无助的感觉才让总司那么希望出门。
斋藤一平生擅长挖苦人,但对于总司他认为需要谨慎控制这项技能带来的伤害。
“…下不为例。”
就专门陪着他去哪里走走吧,去一个暖和的、空气清净的地方走走,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回来。斋藤认为自己会永远忘不了、当听到他说“下不为例”时,总司转过脸来的那个笑容。但事实是,若干年后的今天,那个笑容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模糊了。唯独那一刻的感触还很鲜活,那让他能够理解,为何近藤曾说:总司呀,你要是一直不长大就好啦。
“有句话叫做相由心生。”
那天走在他身边的总司说,当他们拨开柳枝,沿着河岸一路慢慢前行,总司用手指按着眼角,模仿着他的面相。“像斋藤兄这样的,一定是心中煞气过重,嗯。”
斋藤抚着额头,“我刚才竟然会对鬼之子心软,真是岂有此理。”
“嘿嘿……”
但那也未尝只是信口之言,斋藤想。倘若果真是相由心生,想必冲田这个人的心地是纯粹而烂漫的吧。
“明明请人来的是他,自己却不来好好陪客人,真是的。”
听到女人的嗔怪,绯村剑心打着哈哈笑了。
剑心这是第一次来拜访斋藤家,听说斋藤夫妇的儿子还小,便给小孩子带了些铃鼓、五彩陀螺之类的东西。他看着时尾拿酒壶低头斟酒,她的孩子在她膝头上沉睡,心绪不由自主柔和起来。
“其实,我挺高兴的。”斋藤夫人,或者应该叫做藤田夫人,忽然说。
“诶?”
“阿一他平时都不怎么请人到家里来的。有时我觉得,他这个人是不是很难交到什么知心的朋友……所以,绯村先生,看到你来,我真的很高兴。‘啊、那家伙也有了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了’,松了一口气呢。”
“那真是太荣幸了。”剑心想不出该说什么别的,就低头喝酒。
这时警官先生进来了,时尾便抱了孩子出去。“你跟绯村先生慢慢聊,”她关门时半叮嘱地对斋藤说,而做丈夫的只是深沉地点头。
斋藤转过身来发现剑心一副忍着不笑的表情。
“拔刀斋,你有什么意见?”他威胁地俯视着坐在榻榻米上的红发男人。而剑心眉开眼笑地说:“哪里哪里,一个前人斩坐在前新选组三番队长的家里,可是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他们坐了一阵,默默喝酒。外面的夜很静,安静当中似乎能听见什么东西在生长的声音。
“斋藤,你希望你的孩子,还有以后的孩子们,过什么样的日子?”
一个人,许多人,甚至整个国家,都有可能走到错误的道路上去。来路白骨苍茫,今后亦远未可知。但曾经一度被巨大的时代齿轮裹挟过的自己,能否不再重蹈覆辙?
“不好说,”斋藤一不想用自己的答案引出绯村另一个和平主义的反对意见,他放下杯盏,想了想,只道:
“希望他们再不会在年纪轻轻时死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