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吃明信片的妖怪05 ...
-
在成为KARAS之前，乙羽和医生这行当完全沾不到边。他是□□上的杀戮者，每日刀尖上过活，与救人的事业完全身处相反的两极。而今，他发现自己穿起白大褂来竟也轻车熟路。
不过廻向显然不会放过任何嘲笑他的机会。
“像你这样罔顾伤患意愿的治疗师，总有一天会被妖怪病号反咬一口的。”银发青年跟着他走过街角，脸上笑得很坏。乙羽不晓得对方还惦记着上次被他强制拆掉义肢验伤的仇，老实辩解说，自己还从来没被投诉过。廻向眨动了一下右眼：
“那我就来做第一个好了。”
妖怪们的治疗所位于和现世不同的隐匿的空间层当中，屋里陈设奇异，香烟缭绕，弥漫着异界风情，廻向此前也没有见识过。他担当KARAS的时间虽久，却一直深居简出，普通的妖怪根本没见过他的真容，因此这次来“参观”，乙羽也不必向它们解释廻向的身份和来历。看到乙羽带了人回来，妖精们好奇地窃窃私语。
“喔喔~是KARAS先生的恋人吗？”
“呃、不……”
乙羽一转头，看到廻向的银发在门外一闪而过。他走到门口，看见廻向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明明已经到了这里，却没有要进屋的意思，这是为什么？乙羽以为是刚刚的对话让他生气了，刚想道歉，廻向却摆了摆手。
“不必管我，我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乙羽不解，但只是点了点头：“如果有什么事就叫我吧。”
廻向脸上淡如水，注视着黑发男人转身进了里间，然后叹了口气。真是的……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木质走廊地面。
真是不开窍呀。
投诉啊，参观啊，那些都只不过是玩笑话而已。但他却被乙羽认真对待了。心血来潮起了好奇心，答应随对方到这里来权当逛逛，走到门前，却又后了悔。乙羽的实诚过头和廻向的反复无常，二者着实相性不佳。
尽管乙羽没有强求廻向露面，但廻向自己也说不清内心的顾忌究竟从何而来。或许是这里太过清净，有太多感激和友爱的表情，他难以适应。比起被别人感恩戴德，廻向更习惯于畏服的眼神。被好奇地打量、被缠住问东问西的话会很麻烦，而且，虽然他相信乙羽那家伙不会察觉，但对他来说，乙羽乐在其中地给妖怪们治病的样子，无形中构成了一幅炫耀的画面。大概，这就是廻向不想走进治疗所的原因。
不过，听着门里传来的忙碌和平声音，感觉也并不算讨厌。
廻向舒展了一下身子，沿着廊下走开去，义肢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金属音。木屋的周围生长着奇妙的青草，如绿毯向光明延伸而去。廻向独自享受着心旷神怡的感觉。转过屋角，他的瞳孔里稍稍一凛，停下了脚步。
百合音站在那里。
他们互相凝视着。少女美丽的长发像光一样轻盈，表情是万年不变的肃然。廻向盯着她。虽然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但这个百合音不是他的百合音，而是乙羽的。
“……你还是那么让人乏味啊。”廻向说。
在临死前，他曾经下意识呼唤过。对着这样一个仅仅面目相似的影子，他呼唤着被他自己禁锢和葬送掉的伙伴。现在他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事实：即使重生后，再次遇见百合音这种存在，他的胸腔里还是会翻腾起来。
“乙羽告诉了我有关你的事情。”少女锐利地看着他。“廻向，你打算做什么？”
“你觉得呢？”
“乙羽认为如今的你已经无害了，但已死的前任鸦的灵魂重生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百合音平铺直叙地说。“你接近乙羽，而他会受到你的影响，产生变化……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廻向嗤嗤地笑了。
“果然你在担心这个。你担心乙羽学坏，变成另一个我？说实话我倒确实很想试试看，奈何那家伙在某些方面太过迂笨了……安心吧，百合音。我不过是和你一样被这片土地吐出来的东西而已。”
百合音移开了视线，望着远处摇摆的草尖。
“这座城市对我消化不良，死了也不肯让我入土，眼下我的状态姑且算是无期徒刑吧。”廻向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双手，“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我能干什么的问题。我还能干什么呢？”
接近乙羽，也许只是无聊罢？他也想知道自己的目的在哪里。
“你已经失去了成为鸦的机会，而那是你自己造成的，”少女道，“城市的意志对作为KARAS的人是公平的，现在你的下场也必然有其道理。接受命运吧，廻向，假如你企图扰乱乙羽的道路，我不会允许——唔！！！”
她瞪大了眼睛，噎住了。廻向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你不会允许？呵呵……他走什么路，也要监护人的允许？”银发青年俯下的脸在阴影中显得凛冽。“死了一个百合音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还会生出新的一个，这也是城市的意志——这样的话，在这里杀了你又怎样？”
他死死卡住少女的脖颈，将她掼到地板上，看着她的五官痛苦地扭曲。“死了一个鸦没什么，反正再选出下一个就行了，这是你们百合音的意志——你和这讨厌的新宿又有什么区别？如果这条无限的连锁就是所谓的公平，那我就……”
那我就不要你们的公平！！！
百合音在他身下挣扎，“乙……”她气息艰难，无法呼唤。廻向扼制着她，眼前一瞬晃过多年以前另一个少女近乎同样的姿态。为什么？你为何感觉不到我的绝望？他发狠地用力，看着百合音开始失焦的瞳孔。明明上百年只有你在我身边，你却不肯和我一起去斩断那条早已麻木的锁链；你千方百计地阻止我实施御座计划，想维护所谓的城市意志，可是它何曾对KARAS和妖怪们公平过！！
“我……曾经那么……”
廻向的话断了。后颈一阵钝痛，他松开了行凶的双手。晕眩中无数往昔的画面在脑内乱成一团，等眼前渐渐恢复清晰，他发现自己跌在地板上，一把刀正指着他的心尖。青年顺着刀身一路冷然地看上去。
举着刀的是个飒爽的姑娘。
“好不容易来城里玩一趟竟然还要担任救场NPC，乙羽那个笨蛋在干嘛，连自己的百合音被袭击了都不知道？”她嗓音清脆地说着，眼睛朝廻向身上一扫，表情顿时僵住了。
“诶诶诶诶诶诶——！！！！你、你是——”
听到炎的这声大叫，乙羽和治疗室内的小妖怪们都冲出了屋外。他惊讶地看着走廊上的景象。女鸦用刀指着银发青年，乙羽的百合音跪在一旁，肩膀起伏地喘息着，炎的百合音则扶着她，看上去如同孪生姐妹一般。“怎么了？”他跑过去。
“还知道问，你的百合音差点就被这家伙掐死啦！”炎的刀尖仍悬在半空，“话说回来这家伙不是廻向吗？！”
她在决战时曾经见过廻向的脸。这名字一出口，气氛立刻大变，乙羽身后的一众妖怪顿时陷入惊恐，纷纷往后退。
“是廻向！”“是那个廻向吗！”“他没死吗？”“廻向又回新宿来了！”“为什么Karas先生会和……”
如此进展着实令乙羽没有想到，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他有些无措，但更让他迷惑的是廻向的所作所为。
廻向站起来，胆小的妖怪们吓得落荒而逃。青年拍了拍衣衫，脸上已恢复平静。炎依旧用刀警惕地指着他，乙羽对她说：“不必这样了，他现在只是普通人。”
姑娘撇撇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乙羽没有管她。“廻向，你……为什么？”他问。
廻向伶仃而立，脸上是拒绝解释的表情。他瞥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百合音，神色显得复杂难解，随即他迈开脚步，完全无视乙羽他们，走出廊下消失了。一瞬间，乙羽看起来像是想追上去，但百合音沙哑地喊了他的名字。
“不要再接近他了，乙羽！”
“那个廻向，看起来相当恨百合音啊。”从诊疗所那里离开之后，炎带着自己的百合音跑去买了一堆零食，在高楼大厦之间乱逛。“他和他自己的百合音当年一定有很多八卦吧。”她若有所思地嚼着薯条。
“那男人已经没有能力再发动十年前那样的事件了。如果他是打算谋杀乙羽的百合音，让乙羽失去鸦的力量，这样还是可以解释通的。”百合音波澜不惊地说。
“哎，那样做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只是为了解恨吗？常言道，爱之深恨之切啊！”
炎活泼可爱地摆了摆手。
“不过说实话，有时候我也挺恨你的，百合音。”过了一会，她忽然说。
“……”
“唔，不过更多的还是爱啦。”女鸦坏笑着舔了舔指尖的番茄酱。“所以我不会像廻向那样坏掉的！”
“……”
“喂——你也给点反应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