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吃明信片的妖怪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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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烧得很厉害呢。”
身着白色和服的银发青年坐在树梢上，古朴的鸦面具斜掩着半边脸，打扮如同来逛祭典的年轻人一般。熊熊大火将他的衣裳也染上了金红色。
另一棵树的树梢上蹲着一只白猫。
青年熟视无睹地坐着，一只脚在半空中晃晃荡荡，这时白猫摇身一变，变成了娇小的女孩。她同样穿着浴衣，神情却不清闲，开口催促：
“廻向，你在磨蹭什么？”
“反正还没轮到我出场嘛……好好，我这就找找看……”
青年漫不经心似的扯了一片树叶衔在嘴唇之间，轻轻吮着玩。他鲜红的右目却敏锐地扫视着周遭的黑暗。
“水！快打水来！”远处人声鼎沸。穿着短外褂的火消头已经率领着他的部下们赶到了，附近的居民们也排成一列帮忙传递着水桶，跳动的火光下黑影交织。廻向托腮叼着树叶，远远旁观着人类们忙碌救灾，心下却知道这火是妖怪引起的。
江户城正在日渐繁盛，对于原本栖息在此的异类自然构成干扰，增多的灯笼酒肆、涌动的红男绿女又吸引着魔物亲附，一时间街巷之间怪谈迭出，妖魅横行，他的工作量也增加了不少。
“当鸦当得久了，总觉多少能理解那些妖怪了呢。人为了满足欲望可以使尽各种手段，妖怪想祸害一下人也是半斤八两，再说，它们和人的道德准则本来就不一样，为什么要以人的利益为准绳？你说呢，百合音？”
“不要总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完成你的职责就可以了。”
廻向的眼睛暗淡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反驳，只是吐掉齿间的树叶，重新将面具戴好。
“那么……开始干活吧！”
腰间的刀刷地出鞘，青年从树上一跃而下，神态已然变得像狐狸般机敏。他一个纵身，衣袖飘飞，刀刃以雷霆之势刺向了隐藏在暗处的怪物。
廻向的刀法如行云流水。倘若人类能够看见，次日街坊间定然会流传出一则新的怪谈。不过一切都是在人们所不知道的时刻完成的。斩妖除魔完毕，刀入鞘时发出动听的清脆声响。青年掀了掀脸上的面具，略感疲倦。这时他听到火场中传出婴儿的啼哭。
“……”
百合音似乎也听到了哭声，她向着火的宅邸望去。廻向的眼睛转了转：
“要我顺便去救么？”
对于具有超凡力量的鸦来说，解救一两个人还是很容易的，至少比那些奋不顾身、满头大汗的救火队员们强得多。如果鸦挺身而出，人的死伤自会减少。
“随便你。”少女说。
廻向冷笑了一声。“我只要完成我的职责就够了，这可是你说的。若我去救人类，还要那些町火消们做什么？还是各凭天命吧。”
他握紧刀柄背转身，在他的后方，房屋在烈火中轰然倒塌了。百合音的长发在热风中飘荡。
“呐，廻向，你后悔成为鸦吗？”
“……”青年低头看她，眉眼缓和了一点。“不，”他伸手覆上自己缺失的左目，“至少比当初直接死掉强。而且，再怎么不济，至少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吧？”
百合音抬起头来。她的眸子很亮，话语带着回音：“嗯。”
一道白光闪过，廻向猛然从枕头上睁开了眼睛。
“是梦么……”
梦到了百年前的事。
他怔怔地望着公寓的天花板，胸口闷得难受。过了一阵，他抬起手来遮住眼睛，挤压感带着些强迫的疼痛，将梦中百合音最后的模样揉碎了。房间那头传来轻微的蚀咬声，廻向想起应当给笼子里的老鼠换块新的磨牙石。这时他听到了敲窗子的声音。
那家伙还来做什么？
乙羽站在外面，呼吸微微散成白雾，不知为什么让廻向想到了某种大型犬。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若无其事走了过去。
“怎么？终于打算罢百合音的工了吗？”
“我在收拾木屋的仓库时找到了这个。”乙羽掏出一个洁白的茶碗，“想起你爱喝茶，所以就给你好了。”
廻向讶然看着对面的黑发男人。
“……为什么要送给我？”右眼稍稍眯缝，青年的神色变得玩味起来。
“因为我平时不喝茶。”乙羽说。
廻向接过了茶碗。
“乙羽，你很拙劣啊。”
“是吗？哪里？”
“各方面都很拙劣。”尤其是讨人欢心的方面。廻向在心里嘀咕着，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扬了起来。他打量着手中的古董茶碗。“唔，是白天目呢。”
“白天目？”
廻向以一种看乡巴佬似的目光看着乙羽。
“你这不识货的家伙……坐下，我来教教你茶道是怎么回事。”
跪坐在廻向家的地板上，乙羽真正明白了风雅为何物。廻向冲茶敬茶的姿势缓慢而标准，他没能记住那些规规矩矩，反而深深地记住了廻向端着茶壶斟水的模样。“你会的东西真多啊，”乙羽说。
“我是凤春院家的传人。”廻向轻描淡写，看着对方不大熟练地转动茶碗。“为了继承家业，我从小就拼命学会了一切东西……但是……”
他顿了顿，换上懒洋洋的眼神。“之后我变成了KARAS。”
乙羽放下茶碗。“……变成KARAS也并不都是坏事啊。”
廻向瞄了他一眼。“现在我不是KARAS了。”
虽然只是想故意噎他才这么说的，但廻向却觉得自己的心情低落了下去。房间令他感到憋闷，于是青年站了起来。
“我要上街一趟，你回去吧。”
“……我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
真的很拙劣。“你的百合音已经警告过你了吧？”廻向强调似的提醒对方，“真是奇怪，发生上次的事之后，你为何还这么不加防备？是在小看我？可怜我？还是你真的有跟踪癖？”
他逼视着乙羽的眼睛。
快啊。
找点像样的借口来告诉我啊。
乙羽被他的一连串责问弄得有些懵然，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我……”
突然间，廻向又有些不希望听到他的答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银发青年有点烦躁地摇了摇头，从乙羽面前走开了。走到玄关的时候，乙羽的声音忽然钻进了他的耳朵。
“我想待在你旁边。”
“当初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样的方法，”他们并肩从街头的彩灯下面穿过的时候廻向说。“早知新任的KARAS是这样容易上钩的傻瓜，也不必费那么大周折想计策铲除你了。”
迟来的机会，已经没有用处了。廻向感慨着天意弄人。“百合音那边，你要怎么交代？”
“我想她会理解的。”
“……”你太天真了，这样的想法廻向却没能说出口。比起乙羽，他是过来人，今后漫长的岁月里还有什么在等待身边的黑发青年，廻向想到这些不觉怅然。
“话说回来，这样大摇大摆地以人的实体形态走在街上没问题吗？”在没有发动鸦的结界的情况下，如果不刻意隐匿形态，他们还是能够被肉眼看到的。
“啊。”
“别告诉我你是忘记了|||算了，怎样都好……”
两人从宠物商店出来，天已经擦黑了。在回去的路上，他们忽然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
小巷里有几个不良正在勒索一个女子。
“帮我拿一下，”乙羽把原本由他抱着的大包小包交给廻向，然后转向了声音的来源方向。
“等等，你要干什么？”
“我去看看。”
见乙羽抬脚要去救人，廻向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别做多余的事。”
“可是——”
“你是鸦，已经不是人类了，你要以鸦的身份去救她吗？这种事可不是鸦的工作！”
“就算不是工作，我也……”
“鸦不是救世主！”银发青年眉心拧紧，眼中透出严厉。“一旦担当了这种除暴安良的角色，人们只会将更大不必要的期待压到你肩上，还要警察有什么用？人类有自己的命数，我们越俎代庖去保护反而会带来无法控制的后果……想清楚你应当维护的究竟是什么！”
乙羽转过身，廻向看见他的双眼，不由得松了手。乙羽的瞳孔里面没有动摇。
“我不知道这样做之后会不会后悔，但是我知道如果现在不做，肯定会后悔。”乙羽说，“救人的事是这样，来找你的事也是这样。”
廻向哑然地看着他穿过街道的身影，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这个人和自己不一样。廻向悲哀地想到，可能永远也不会一样。
乙羽用刀柄利索地敲翻了勒索者，并未伤害他们。混混们骂咧咧地逃散，女子则战战兢兢地谢过他，飞似的跑走了。男人走出小巷，见廻向还站在街边等他。
“我记得当年你曾经遇见过鵺，明明是御座的一员，你却没有杀他。”廻向的声音犹如被荡涤过一般清澈。“你总是这样凭着本能去决定事情吗？”
大概确实是这样，乙羽挠了挠头发。廻向无奈似的笑了。
“回去吧，这些你来拿。”他指指地上堆着的购物袋。
“是吗，鹰介那小子竟然还活着……”
隐蔽的酒吧里，□□的头领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听着混混们的汇报。
“十年前如果不是我不在当场，帮会的干部就被他赶尽杀绝了。那个可怕的怪物……既然让我找到了，就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吃明信片的妖怪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