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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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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山旁有个星野社,在进入神社前的楼梯上有个专门卖中原货物的商人,叫洪天胥。
他卖的东西纵使再对寇岛上的人珍贵,对于从中原来的东方绰和殷玄而言都没有任何看得必要。口若悬河讲了半天没有将东西卖出去的洪天胥想了想,提出可以“一银买一笑”的方式。
“仅用一银就可换您一笑,如何?”
东方绰听他这样说,指了指身旁一直面无表情的殷玄,道:“我这位朋友面部肌肉僵硬,若是你能让他笑出来,我便予你这一两。”
殷玄皱皱眉,却未说什么,任凭东方绰在那里反过来对着洪天胥面带微笑口若悬河的讲述能让这位道长笑出来的意义重大,功德无量。
“既然这位公子如此看重我,那我便免费为你们讲一个!”已经被忽悠成功的洪天胥十分亢奋道,东方绰温和的道了谢,一旁的殷玄沉默无语,只是又深深望了一眼东方绰,无奈又宠溺之意不言而喻。
“就说那日少林弟子和七秀弟子共同埋伏倭寇,他们贴的很近……
七秀女子道:‘把你的兵器先收起来,倭寇还没来呢。’
少林弟子疑惑的回答:‘我的天魔棍一直背在我背上呢啊?”
说完,洪天胥就哈哈大笑,东方绰眸色中闪过一丝疑惑,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忍住笑饶有兴趣的看向一旁的殷玄。
没有窘色亦没有脸红,唯独只有满满的惑色,尤其是看到两人的表情,眼中疑惑更重。
“有何,可笑之处?”
洪天胥大为惊异的看着面前此人,犹豫再三不甘心的决定解释解释,结果一转眼两人已无了踪迹。
“刚才那人所言,究竟为何意?”离开星野社后,殷玄还是不放弃企图得到解答。他总觉得看东方绰和洪天胥的脸色,此事不是很简单的样子。
“只是个故事,道长又何必当真呢。”东方绰嘴角噙着笑容,四两拨千斤的将殷玄的疑惑盖了过去。
虽然没达到目的,但看他困惑的样子还是蛮有趣的。
御风而行,转眼间两人已到了百里之外,这是在寇岛南面的一座小岛,名为清水岛,岛上有一个村子名为清水村。只是不知出于何种缘故,村落里只有一些孩童。
“两位公子也是来自大唐中土吧,能否帮我个忙呢?我需要找一下徐先生,可现在突然有些事走不开,徐先生他在西北方的营地那里,如果两位公子能否帮我带个话请他回清水村一趟呢?”
面前这身高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燕不孙言谈间却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听到他的请求,东方绰与殷玄对视一眼。
“自是可以,举手之劳罢了。”
清水村除了这个村落外就再无可以居住的地方,遍野的毒虫,野鸥和古怪的植物让岛上危机四伏。除此之外,岛上不知为何有许多海盗打扮的倭人,摇摇晃晃目光无距,一见到人便拿着武士道冲上来,状若疯子。
“这些倭人应当是中毒了。”东方绰看着地上倭人尸体流出的黑血,皱眉道,“这岛上毒物甚多,他们应当是误中了什么才会有如此下场。此处不易就留,道长我们还是即刻去找徐先生吧。”
擦拭尽雪名剑上的血迹,殷玄点头。无论是他们俩何人,都未对这些中毒的倭人有任何同情之色。这些倭人在这岛上的所作所为足以把一切善良之心都磨灭干净。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西北面燃起的篝火便变得显眼起来,为两人指引前进的方向。那些发疯的倭人似乎是怕火,在两人走进营地后也未追进来,只是转身又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岛上,慢慢等待死亡。
篝火的明亮找出那在一旁的两人,一人正在给篝火加柴火,而在另一人则坐在篝火旁,借着火光记着些什么。此人身形伟岸但面色苍白,拿着狼豪的手隐隐发抖,一看就知他身体不佳。
殷玄看向东方绰,因为此人一身所着,是万花弟子的服饰。
“徐师兄。”东方绰果然认识此人,皱眉快步上前。他印象中这位师兄从小身体十分强壮,可如今却脸色差成了这个模样,不能不让人忧心。
“东方师弟?谷主总算肯让你出谷了咳咳……”意料之外看见这近一年未见过的师弟,徐淮微笑打趣道,却还未能说完一句话,就止不住的咳嗽。
一旁的李元良见此,连忙拿那简陋的茶壶给人倒了杯茶帮人顺着饮下,咳嗽才渐渐止住。东方绰见此,眼中忧色更深,一把拉过徐淮的手搭在人脉上。
“脉象紊乱,气息不调,五行皆虚,毒气聚集。”越是把脉,东方绰的面色越是不善,“师兄,是何人把你害成这模样?”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要紧。”徐淮一摆手,作为一名万花医者却好像听不懂东方绰所说的一样满不在意。他指指一旁面色焦急却又不知自己该如何帮忙的李元良,道“赫咺,你且帮我劝劝李兄,让他和你们一起回大唐去。”
“那……师兄你呢?”
“我还要留下救治这些岛上的人。”徐淮说着,眸中闪过慈色,“无论这些海寇之前做过什么,任何生命我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样。我一决定救他们,吾意已决。”
望着徐淮坚定的神色,东方绰最后,到底什么都未说出来。徐师兄平日里是最温和不过的人,但在面对病人时,任谁也不能劝动他半分。
就如当初谷主所说,徐淮,是真正的万花医者。不懂的人笑其傻,懂的人叹其痴,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减半分治病救人执着之心。
东方绰不赞同他为这些海寇多费精力,但同样没有立场干涉他的决定。
他只能同徐淮的话先去劝李元良,哪知李元良的坚决不减徐淮半分:“畜生尚知报恩,若我现在离开,岂不是不仁不义?猪狗不如?”说着,他看看东方绰身上和徐淮一样的万花弟子的墨袍,“你与徐兄是不是认识?能否与我一起劝劝他离开。他自见到这些发疯的海盗后,就跟着了魔似的,刚开始他只是冥思苦想,后来开始亲口尝试岛上的各种奇花异草,以身试毒,这样下去可万万不行。他必须和我们一起回中土才能养好身体啊。”
两人的性子都倔的厉害,互劝了半天也不见谁能说服谁。最后,还是徐淮叹了口气妥协下来,答应李元良留下来帮他救助这些可怜的人们。
“哎,若是你们何时想走,便走!徐某绝无留你之心,只盼你早日回到中原,与亲人团聚。”
“治病救人万花天职,师兄如此,绰亦当如此。”
“你啊。”
看东方绰拿自己之前自己劝李元良的话来用在自己身上,徐淮无奈的笑了笑。罢了罢了,赫咺在医术上本就是佼佼者,留下助他,也好。
“说起来,与你同来的那位纯阳的朋友呢?”这时,徐淮想起什么,道,“岛上四处都是那些海寇,而且多是毒物毒虫,若是你那位朋友遇上了,怕是会有危险。”
海寇,毒物,毒虫?
想到殷玄这往这边来的剑刃上沾上过的数不胜数的血迹,却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东方绰决定表示沉默。
“放心吧师兄,他不会有事的。”
殷玄在确认那徐淮是东方绰的师兄后离开,是因为师门的回召。
月色清辉,仙鹤踏云而来,与其一起而来的还有一身青蓝色道袍的小童。待仙鹤扇着翅膀飘然落地后,小童灵巧的从鹤上跳了下来,从袖中拿出一卷金色卷轴,毕恭毕敬递给殷玄。
“师叔,这是师祖予你的信。”
展开卷轴,殷玄默念剑诀,泛着金色的文字才从空白的卷轴上显现。字迹不长,仅是几眼殷玄便已看完。
“请代为转告师父,今年之宴,不肖徒儿又不能如期相赴了。”
“可是,师叔……”
“汝如此帮吾转告师父便是,不必多言。”
洒下的皎洁的月色让人清冷的面庞更多一丝朦胧,仿若嫡仙,高高在上,无人可明察其心意,也无人可改变其心意。
“是……”小童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应到。想象又从袖中拿出些药草龟胆来,“师叔,这是你要的东西。”
“有劳了。”将东西放入乾坤囊中,殷玄看着这些东西,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天啊!师叔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表情了!
小童不可置信的擦擦眼,再睁开看到师叔还是和往日一样清冷若冰后,才放下了心认定自己是看错了。
仙鹤展翅腾空,童子携鹤绝尘而去。殷玄收回目光,转身走回西北方营地。
这些岛上珍惜的药材,赫咺应当是用的上吧。
“不错不错,我所还未尝试过的,便是这几味药了。”虽然身体已经虚弱无比,但徐淮在看到殷玄带回来的几味药后,还是强打起精神,“多谢这位道长了。”
“举手之劳。”
留下李元良在那里看着,殷玄转身走进屋子。那里,东方绰正在埋头苦读着徐淮写下的每一种岛上的物品服下后的反应,身旁则四散着那些物品,海星、蛇血、墨草,样样具备,数不胜数。
“若是将墨草之汁混于蛇血之中……”口中念念有词,东方绰手中飞快的用内功将墨草拈为液放入蛇血中,端起碗一口就要饮下。
“啪嗒”一声,碗应声而碎,暗色的血液洒下来,却未有一滴落到东方绰的外袍上,而是全部落到了月牙白色的道袍上,犹如开出的曼陀罗,美丽到凄艳。
“汝要干什么?!”
想到刚才人要将那一看便知有毒的东西饮下,殷玄就止不住的心惊,若是他的剑气慢了一步……他不敢多想,那份片刻间失之交臂的痛。
“你何时这般急躁了?”,面对殷玄的激动,殷玄仅是从容不迫的试图将自己的手腕从人紧抓的手中脱开,语气淡然,“师兄尝了那么多毒草都没有大碍,我这不过一点蛇毒,也不会有任何事的。”
殷玄没有说话,只是仍旧紧紧钳住人手腕的力量明确表示了他的决心。他不会允许东方绰再拿自己身体试这些毒药。
“只有早日找出让那些倭人发病的原因,师兄才能尽快与我回万花谷去。”既然挣脱不开,东方绰也不再做无用功,只是平静的说道,“你劝不了我,就像我劝不了师兄。”
“……吾可以。”
还未等东方绰意识到殷玄话的意思,就感到颈部一痛,意识渐渐淡远,只觉得自己被人抱在怀中,明明冰冷万分,却让他感到心安。
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色,殷玄将人抱到床上,刚安顿好,就见门被人一把拉开,李元良急匆匆的冲进来:
“不好了!徐侠士晕过去了!”
清水岛东南面的广袤的海域,一直被人们称作幽冥之海。终年被云雾缭绕暗无天日,大海深不见底。在岸边朝远望去,一望无际的阴沉让人悲伤乃至心生绝望。
此时,一盏寄恩灯,由岸边缓缓飘远。微弱的灯光在阴暗的环境下显得那样无力渺小,却仍旧固执的前行,慢慢推开一处处阴暗。
望着寄恩灯渐渐飘远,东方绰眼中的哀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嘲讽:“李元良说的对,若是我们早些把那些发疯的倭人杀了,师兄就不会为此赔上性命了。”
静静立在他身旁的殷玄嘴唇微抿,却是最终无言。他能感受到东方绰的悲伤,却一句话相劝的话都不知该如何说出来的。
“你之前不是和我道歉吗?”望着幽冥之海,东方绰的语气淡漠的让人害怕,“那好,只要你同我一起杀尽这岛上的倭人,我便原谅你。”
“好。”
没想到人竟然干脆的一口应下,东方绰惊异的看去,却发现殷玄剑已出鞘,转身走向岛上的那些疯疯癫癫的倭人。
其实,东方绰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迁怒罢了。
明知道就算人那时不打晕自己,师兄也已中毒至深,无药可医;明知道是师兄自己坚持要留在此寻找解药,和这些倭人没有干系……
但只要一闭眼,他就能看见师兄苍老的皮肤与满头白发,痛的他窒息。
为了一群烧杀掳掠,十恶不赦之人,一群就算就好了也会危害江湖之人,却赔了医术高超,仁义善良的徐师兄的性命,多么可笑之至。
所以,只有杀光这些人,将来才不会让任何人重蹈师兄的覆辙。
拿出断鬼笔,东方绰面带比平日还要温和的笑容,走向倭寇。
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又有什么关系呢。
道义礼法,善恶对错,于他风流不羁的性子而言,就算不是嗤之以鼻,也是可有可无。
此时此刻,他只是想杀尽这些倭人罢了,以杀来洗净心头的悲哀与愤怒。
就算是无理取闹,就算是迁怒他人。
又有何妨?
雪名嗜血,断鬼判亡,面对一群疯疯癫癫的海寇,对于武功明显高于他们的两人,这场战斗只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屠杀。
那夜,血月当空。
“神农为万民尝百草,那万民当中,应当亦有罪无可赦之人。若是如此,那是否应当杀尽万民来阻止神农氏以身尝百草?”
“不当。”
“那你为何还轻易犯下如此血债,你难道不知,多少修道之人,便是如此堕入魔道的吗?”
“吾知道。”
“那你为何……”
“吾,只是想达成他的心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