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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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卷黄沙，龙门藏客栈。
酷夏的龙门沙漠，白日里烈日高照，炎热异常，大风卷挟起漫天的狂沙。这样的坏境，若不是跟着早就熟悉沙漠中气候的老马队，任是谁此刻在沙漠中，都会迷失道路。
坐在龙门客栈里，喝着老板娘倒下的边关烈酒，东方绰因为炎热懒懒的趴在桌子上。他觉得谷主一定是在整他，去年冬日寒风凛冽之时不允他回四季如春的万花谷，如今正值酷夏又让他来这龙门荒漠，当真是费尽心思找罪受。
当然，他也只是一想，谷主的苦心，他还是很清楚的。
寇岛与殷玄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整个清水岛上所有的海寇都被屠戮干净，想要掩盖事实是不可能的。寇岛上的人饱受倭寇骚扰，听说这次之事后自然大为兴奋，然而再兴奋，却总会有一二不和谐的声音言此是滥杀无辜，妄造杀业，被寇岛上的人说了那些倭寇干的罪恶事后仍认为那些人既然已经疯了就应该以德报怨，纵使旁人骂他也只觉众人皆醉我独醒。
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这件事就被传变了内容。从杀尽倭寇到到屠戮清水岛再到见人就杀，最后竟传成了殷玄与东方绰二人狂性大发残害百姓，一时成了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很好笑，但很多人就是这样。对自己明明仅了解过一点的事情就大加批判，好像不骂上几句就对不起自己的身份一样。
万花谷不在意弟子是善是恶是道是魔，更何况真正有学识修养之人更不会轻易人云亦云。而谷主让他此时前往龙门沙漠，便是为了让他先避开中原的一些所谓“正义名士”，待流言淡下去，再作打算。
东方绰的可以对流言蜚语嗤之以鼻，但却不能对谷主的好心置之不理。
“哟，这又来了位俊俏的道士。”快刀鞑子在一旁案板上一边用刀子剁着肉，一边和客栈里此时唯二的两个客人聊着，“前几天这还来了个俊俏的小道士，不过这几天都没见到他，东西还放在客栈了，也不知道到哪去了。”
“东西留在这里，人不见了？”殷玄皱眉，“店家可知他往哪个方向离开了？”
“往西南面去了，说是有朋友的马队出了事，要去看看。”见殷玄神色认真，快刀鞑子也收起了笑呵呵的表情，道，“道长，那小道士我看武功也不弱，那里就些马贼，出不了事吧。”
“你想去看看？”东方绰看殷玄已经将剑拿起来了，凑过去问道。
“吾……”殷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听店家的描述，这人很像是谁拜托他找的那人，只是，若是他去了，东方绰一人留在这里，不免危险。
说也奇怪，有些正派人士当真是闲着没事干，天下大盗多如牛毛，却宁愿来追杀他们俩，美其名曰替天行道，实则是柿子捡软的捏还是为了什么，谁都猜不透。
当然，那些试图把他们俩当作立名扬威的工具的人，只能铩羽而归了。
“那日在寇岛之上，你不是知道我的武功了吗，担心做什么？”
看见殷玄眼中的情绪，东方绰出声笑道。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殷玄不说话仅是眼眸微动东方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是他们二人在血月下身旁都是死去的海寇的尸体背对而坐时，或许是他们一起在枫华谷从一群试图围剿他们的人中杀出血路时。明明看上去冰冷至极的人，他却渐渐很容易就能看懂他的情绪波动，理解他的心思。
他不是不喜，不是不怒，不是不会困惑难过，只是纯阳华山的雪太冷了，冰冷到让他忘了如何去喜怒哀乐，嬉笑怒骂。
“你还真当我是纸糊的啊。”见殷玄不为所动，东方绰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和你一起去不就行了？正好我除了你，还从未见过其他纯阳弟子呢。”
“好。”
龙门客栈建在沙漠里的一块绿洲旁，用轻功不出几步就能到达西南面那些马贼的一个营地。既然已经担上嗜杀的名声，面对的又是些从不干好事打劫抢掳的马贼，两人也没客气，直接一路杀了进去。
而后就在一个全是女马贼看守的笼子里找到了那位快刀鞑子口中俊俏的小道士，燕小霞。
“诶道友道友！”看到殷玄一身道袍的燕小霞特别激动，招招手喊道。
马贼没杀掉也都跑掉了，殷玄走到笼子前，手微微一用力，木制的笼子就应声而碎：“燕小霞，汝师在华山等你。”
“我不是已经通过考核了吗，师父让我四处游历的，怎么又叫我回去啊。”燕小霞对于自己好不容易可以出门游历这又要回去表示不满。待不满完了，他这才盯着殷玄的面容半响，有些疑惑道：“这位道友可是我纯阳门下之人，道号为何？为何我在纯阳多日从未见过你？”
“吾乃冲虚门下。”殷玄只是淡淡的回答了几个字，不过已经足够了。
“原来是冲虚一支的前辈啊！”燕小霞的目光顿时就不一样了起来，除了对于同样修道之人的亲切，还多了尊敬。
“冲虚？有什么不同吗？”东方绰出声问道。他原本只以为殷玄是纯阳弟子，不过是修为武功出类拔萃而已，如今听燕小霞的语气似乎有什么隐情。
燕小霞曾经去过万花，和万花弟子方送谦更有抵足而眠与子同袍之情，所以面对同样是万花弟子的东方绰，也不见陌生之色，听他问，便为他解惑道：“纯阳本只有六支，分为静虚、玉虚、灵虚、清虚、紫虚和金虚六支，后来因为在纯阳观建起来之前就有许多散修的真人，在辈份上无法判断，所以又多了冲虚一支，里面大部分都是道行已深的前辈们。”说着，燕小霞看向站在一旁的殷玄，“师父说只有在纯阳面临危难之时，冲虚一支才会出现起到守卫之责。我在纯阳这么久了，都从未见过冲虚的前辈，据说大多都已经渡劫飞仙而去了。”
“这么厉害？”东方绰听燕小霞这么一说也是惊异，看向一直站在一旁听着燕小霞的话无悲无喜的殷玄，“那他现在是什么修为？”
燕小霞抓抓头，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比前辈修为低太多了，所以根本看不出前辈的修为。”知道殷玄是冲虚一派，燕小霞立刻改了称呼，把“道友”改成了“前辈”。
“吾已入大乘期。”
“天哪！”燕小霞惊叹，他没想到有生之年真的能遇见修为如此之高的前辈，“已入大乘期那便是离渡劫成仙不远了啊！前辈可请师祖算过该何时渡劫？”
“……”
久久没有回答，殷玄只是转过身，悄然走到一旁。被留下的两人对视一眼，燕小霞抓抓头苦恼道：“我是不是问得太多惹烦前辈了？”
东方绰温和安慰道：“没有，他不是那么轻易被惹烦之人，不用担心。”
“是吗？”燕小霞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问的触到了什么不该触的地方，“话说回来，你和前辈感情真好啊。”
“什么意思？”东方绰疑惑燕小霞为何把话题转到了这里。
“诶你居然没发现？”燕小霞惊异，在他记忆里万花弟子都和方兄一样，善解人意，“刚刚我说了那么多话，前辈都只是淡淡的，只有你问的时候他才回答了。”
“……他有可能只是因为你说话太多在走神。”东方绰对燕小霞的理由表示抚额。
“我果然话太多烦到前辈了吗d(д)？！”
……纯阳的人怎么情商都那么低。
东方绰不再理一旁陷入“如何是好”的燕小霞，转头望着风沙中逐渐远去的背影，双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似乎，他有很多事情在瞒着自己啊。
“你们纯阳原来还有像燕小霞那么有趣的人啊。”夜晚在屋中闲聊时，东方绰道，“我还当所有修道之人都和你一样终日冷冰冰的不善言辞呢。”
“……吾，不知。”沉默许久，殷玄沉声道，“吾已经很多年未回纯阳了，不知山中弟子如何。”
“我不过随口一提，你不必当真。”
“吾知道。”
和殷玄聊天聊几句就聊不下是常有的事，一开始东方绰还觉得无语，但这么久的相处倒是习惯了人的说话方式。既然聊不下去，便不再多聊，东方绰轻抚焦尾琴声悠扬，殷玄打坐静修，红烛高照，一旁的香炉上点着西域魅惑悠长的暖香，月色入户，当真是岁月静好。
突然，琴声一顿，殷玄轻闭的双眼霍的睁开，与东方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望向窗外。
屋外一片安静，安静到诡异。
“等我。”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了踪影，随人掠影而去的还有那把雪名。玉手复而抚弦，琴声转急，珠玉落盘，声音清脆却是杀气四溢。窗外不时传来人的惨叫声与剑气划破长空的声音，与急促的琴声相和，当真是绝配。
最后一根弦拨响，琴弦已断，窗外声音已停，殷玄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屋中，月牙白色的道袍未沾染一丝血迹，若不是剑上的煞气未曾褪去，任谁都以为他刚才出去只是赏月信步。
起身吹灭屋内的红烛，一屋子的香雾也从打开的门口悄然散去。东方绰淡漠的望了一眼倒在门外的人，嘴角笑容略带嘲讽。直到两人到了雁门关外的一处洞穴内，才轻笑道：“何时，我们也成了正派人士的心腹大患了？”
“……吾，没有杀他们。”不知为何，殷玄突然道。那些人虽然都倒在地上鲜血遍地，但实际上没有一剑伤及人要害，只是看着恐怖了些。
“其实你杀了他们也无所谓。”东方绰的声音淡漠而悠远，“他人招招意图取我们性命，我们又何必手下留情？反正在他们眼里，我们早就手染鲜血十恶不赦了。”
殷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走到东方绰身边，第一次，轻轻将人拉入怀：“吾，知道汝很难过。”
人的怀抱冰凉到寒冷，却莫名的让人安心。淡淡的檀香气息从人的道袍传来，轻易的拂去了东方绰心头的慌张与迷茫。
“我并不难过。”并没有对人第一次亲昵的动作表示反感，东方绰将头低下去，声音闷闷的传来，“我只是，有点累了。你有过这样的感觉过吗？”
眼眸微动，殷玄抿抿嘴唇，沉声道：“若是汝累了，便睡吧，吾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事的。”
“扑哧。”东方绰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直起身，望着人的眼睛道，“道长你还真的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安慰人啊。”
殷玄神色微动，尽管人在笑，但他还是能看出人不过是在强打精神，眉眼间的疲色怎么也掩盖不住。他从乾坤囊中拿出被褥，为人铺好，而后道：“睡吧，吾会在这里守着的。”
东方绰又是笑笑，却是在抵不住身心的疲惫，还是听从人的话躺了下去。
或许真的是因为人一直守在身旁，东方绰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望着人睡梦中平静的面容，许久许久，谁轻声叹了口气。
一夜也好，百年也罢，吾都会守在你身边，只愿能护你一世无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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