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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次日,高翔不等我醒来,已带着王卫忠、史可信悄然离去。

      等玉莺急急忙忙跑到屋里把我叫醒,发现另一边榻上空空如也,连一封书信都未留下。

      我使劲推摇玉莺,问她高翔是何时离开的。

      玉莺道刚走一刻。

      我自己也不知为何心中会如此的焦急,随手拉过一件衣裙,边跑边穿,脚下一个踉跄被衣裙绊倒在地。

      也顾不得疼痛便又爬起,飞奔出去,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今日一别,许是数载不得相见,必要亲眼目送他离去。

      街上的人好似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顾不了这么多,一路朝雍门跑去,或许在城头之上还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奔至雍门城墙下,我已气急猛喘,守城士兵将我拦下,两柄长戟交叉在我面前:“军机重地,何人乱闯?”

      我吼道:“武威侯姬妾陆氏,但求目送夫君西别。”

      趁士兵愣怔之际,我挥开枪戟,飞阶而上,爬上城头,隐隐望见一众将士向西行进。

      泓天之下,黄土之上,金鍪银铠,白鬃黑马;三人坐骑,百人随行,苍鹰翱旋,扬尘席卷。

      今日一去,何日得重归?

      我拢手向西高呼:“高翔,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将你的话全部记下。”

      未等我看清远方,已被一众士兵架起,双手反剪。而我的眼前,也早已模糊不辨,一股清泉直流而下。

      士兵正要将我拿下,紫姹与红嫣急忙踏上城头为我说情,并出示令牌。

      将士见我确是高翔家眷,将我松开,放我回去,只警告我今后莫要再强闯城头。

      “夫人放心,侯爷不在,红嫣必誓死相护。”二人将我送回高府,玉莺替我将垂散的鬓发梳齐,红嫣在一边跪地拜道。

      我扶红嫣起身,道:“快快起来说话,侯爷不在京都,大家今后都要小心行事,切莫徒生事端。”

      “是。”玉莺、谨佩、红嫣、紫姹齐声道。

      高翔与毕青淑的婚事暂缓,可府内的红妆却是不用卸下,再过几日便是去岁。

      回头想想,这一年过得真快。

      猛然想到,每年去岁迎春,入宫的夫人都可以在宫中与家眷团圆半日,去岁我不在京都,而今我在京中,且还是武威侯的姬妾。

      高翔赴边关镇压西戎一事,早已传遍京中,路人皆知,想必宫中的姐姐也应有所耳闻。

      若是她将我接去宫里小叙,不但能知晓她眼下情况如何,没准还能与建彦一聚。

      我只是高翔的姬妾,并非王妃,还是罪臣之女,人微言轻。

      自保尚且万幸,苦无机会入宫,除了等待姐姐召见,别无他法。

      按制,除夕之日姐姐若是派人来召,我便可以入宫。

      否则便要等到元宵,若是元宵还是未召,那便是进不了宫了。

      眼下还有七日便是除夕,只好静候佳音。

      曲桥上,我无聊抓了一把鱼食朝池里撒去,鱼儿顿时围拢一团,相互争抢。

      今日代高翔喂鱼,我才知他心思。

      见谨佩路过,我招呼她过来:“这些鱼儿可要好生照看,定要把它们全部养肥,待肥了烹与我吃。”

      谨佩瞥了一眼池塘,诧异道:“夫人怕是糊涂了罢,这是锦鲤,养着观赏的,肉头粗硬,细骨又多,不好吃。若是夫人要吃鱼,我叫人去菜市买来便是。”

      “我偏要吃这池里的鱼。”这些话谨佩自然不会明白,我愤愤喊了一句,便背身离去。

      我每日派玉莺在府门前蹎足张望,自己一刻也不敢离开府邸,生怕宫里头宦官来宣被我错过。

      一连等了五日,音信全无。

      第六日一早,我尚在寝寐,玉莺一路向我屋内跑来,边跑边嚷道:“夫人,夫人,大小姐派人来接你入宫了。”

      我猛然坐起,玉莺已跑到跟前,说适才有宦官通传,叫我除夕午后去皇宫与姐姐团聚。

      我心下雀跃,这些天,终是未白等。

      我又将那件粉桃纹红锦缎衣翻了出来,这件本是在高翔与毕青淑大婚之日要穿的,如今正好穿去见姐姐。

      除夕,宦官派人来接我,我与玉莺一同随公公进了皇宫。

      公公引我到凌雪宫,姐姐雪娴早已在宫门前候我了。

      一眼便看到姐姐双颊绯红,两行热泪在骄阳下莹莹闪光。

      我一时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向她奔去。

      而姐姐也急急迎上来与我相拥,二人立时热泪贴面,嚎啕大哭。

      双臂环在姐姐腰间,单薄的衣裙全然遮掩不住她清瘦的身形。

      日思夜盼几度春秋,泣泪相拥我心忧忧。

      我在姐姐耳畔油然道:“姐姐,妹妹想得你好苦。”

      “妹妹,外面风大,里头去说罢。一年未见,姐姐有好多话要与你说。”姐姐拂袖与我拭泪,携我步入宫内。

      枝无叶,池无水,朱阶裹银衣,飞檐挂白茫。

      我扶着姐姐缓步朝殿里迈去,疑惑道:“姐姐,宫里头怎没下人打扫,地上湿滑,小心着走。”

      姐姐叹道:“失宠良人,苟活续命,已属万幸,何敢多求。”

      声声凄凉听得我泪水如骤雨汪洋,怎也是止不住。

      这寒冬腊月,北风疾呼,殿里的炭烟呛得我捂嘴轻咳,蹙眉道:“怎用这么劣等的炭?”

      “有炭取暖算是不错了,何必挑剔。”青烟绕梁,姐姐竟神情若定,极是稀松平常地答我。

      一名叫翠珠的奴婢为我俩奉上茶水,我被呛得难受,赶紧喝茶止咳。

      谁料这茶清淡若水,我强皱着眉头,终是将它灌入。

      不过,温流入腹,身子也多少暖和了些。

      看着眼前这般凄凉落寞的景象,我心中悲伤不已。我在高府锦衣玉食,姐姐却在这寒宫里受苦。

      姐姐开解道:“陆氏家道中落,也是天命所为,妹妹这一年多来在外漂泊,想必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如今虽为侧室,好歹也是高侯一门,切要知足。”

      姐姐素来生性温和,她可以认命,可九泉之下的爹爹会瞑目吗?

      我当即反驳道:“爹爹含冤而死,又怎是天命,姐姐难道看不出来?”

      姐姐登时一惊,忙起身掩了宫门,坐定低声道:“我与你都是爹爹的女儿,又怎会不知。可太子殿下声势如日中天,你我一介女流,又怎奈何得了。断了这要人命的念想,好好过日子罢。”

      原来姐姐早已心知肚明,不论是赵无碌主张,还是太子授意,害爹爹的终究是太子一党。

      而太子一党为首的自然是太子,故而害死爹爹的罪魁祸首必是太子无疑。

      “不,高翔答应过我,会还爹爹一个清白的。”

      姐姐不是外人,我在她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武威侯?”姐姐双肩一颤,显是唬了一跳,凑身近前问我。

      我重重点头,并将我与高翔之间的事情据实已告。

      “难怪你倾心三殿下已久,日前却听说你委身武威侯为妾。起先我一百个不信,可这消息都在宫中传了个遍,又不得不信。”姐姐深深一叹,眼眶红肿地看着我。

      我自然知道她是替我不值,为了替爹爹伸冤,将自己的清誉尽毁,可我从不曾后悔过。

      爹爹于高翔有恩,高翔尚且念念不忘。如今高翔助我复仇,牺牲这点清誉又算得了什么呢?

      “放下执念,安身立命罢,再是怎样,你们也是斗不过太子的。这里可是皇宫,不比你那边塞之地。”姐姐摁着我的手背,劝我道。

      姐姐既信天由命,且在后宫无权无势,将她卷入其中已然心存有愧,我又怎好怪她。

      她若像我这般心存怨念,誓要为爹爹雪耻,怕是在这后宫早活不下去了。

      一年多未曾见面,我不想为了此事与姐姐争执,转而与她聊起童年趣事来:“姐姐,不谈这些烦心事,你可还记得往年丞相府除夕的景象?”

      “我又怎会忘记,你还好意思说,我和爹娘忙着招呼宾客,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叫玉莺站在府门口盼三殿下,把道都堵去了大半。爹爹呵斥她几句,你倒好,还帮着她说话。”

      一聊起昔年往事,姐姐面上孤凄之色顿消,似又回到了那个以前与我互倾女孩子家羞事的姐姐。

      我诠道:“建彦是三殿下,不比朝中大官身份尊贵?我叫玉莺专程候盼,又哪里做得不对?”

      “对对对,你的三殿下最重要,这么多年来你一点都没变。”姐姐捂嘴轻笑,讥我一句。

      我油然道:“那是,别看我已是高翔的姬妾,可心里头自始至终不曾有负于他。你说,这天下有几个女子像我这般痴情。来日建彦若是娶了我,可是他的福份。”

      “你这些话是哪里学来的,怎一点都不害臊,以前妹妹可不是这样的?”姐姐羞红着面儿,责我一句。

      是啊,以前我与姐姐一样羞涩。男女之事羞于口,怎会说得如此直白。

      她哪里知道我在姑臧城中与赵嫚的对话,更是厚颜无耻百倍。

      见到姐姐尚且安好,我终是心安,又与她聊了会儿昔日的开心事,便从荷包里取出一些银两,又从手上拔了一只金钏,一道赠予姐姐:“宫中下人势利,多散些钱财,许是他们能顾你周祥些,姐姐万莫要推辞。”

      “妹妹有心了,姐姐在宫中得过且过也就罢了。妹妹切要万事小心,凡是不可胡来,保全性命才是顶顶重要的。”

      姐姐终究是姐姐,也是最了解我的。

      我故意不在她面前提爹爹的事,可她早已洞悉我的心思。

      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为我担心。

      她生知我自幼执拗,劝我不动,只好好言提醒我日后加倍小心。

      一丈红墙齐天高,银霜白雪覆朱道;幽锁清宫泪无痕,转恨成空思无遥。

      姐姐,珍重。

      “三殿下这当口应是在御花园抚琴追思,宫里头的下人这会儿正忙着装点,你过去兴是能遇到也未必。”临行前,我正要开口问姐姐建彦一事,姐姐极是默契地悄悄在耳边低语。

      我含泪称谢,与姐姐紧紧拥抱道别。

      殿外,玉莺很是懂事地把朱道清理干净,在外头候我。

      宫门口,姐姐将一锭银子塞给方才引我前来的公公,与他拢手耳语几句,公公满面笑意地便引我向御花园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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