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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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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翔被勒令不得离开京都,大将军府门前亦多了两名禁军将士,美其名“保护大将军府众人安危”,实则是谁都看得出来,摆明了是监禁。
非常时期,我遣谨佩、紫姹前来,叫她们切要小心行事,万不可生出祸端。
我虽未言明要提防建斌,可从她二人峻然的神色中,自是看出了最近府邸的暗潮涌动。
谨佩说,这几日她去市井采买,身后总像是有人在背后跟踪,吓得她都不敢回头张望。
紫姹亦说,府邸周围,除了门口的那两名禁军,像是还有其他人躲在暗中窥探。
我吩咐她二人莫要慌神,若无必要,就在这府邸里头待着便好,以免横生波折。二人听命告退。
是夜,我问高翔,这暗中监视我等的人,可都是皇上派来的。
高翔抵头沉思了许久,眉毛竖得老高,也不敢妄下断论,只笑着叫我当他们是护卫就好。
这般遭人监视,他还有闲情逸致与我说笑打诨。我蓦然气恼,揪着塌上的枕头便朝他甩去。
未料高翔只巧然勾手,便接了过去,淡闲如初道:“我被人整整监视了七年,又何尝有过你这般烦操?”
霍然想到,在姑臧城里,他的的确确是被张昌及一应间人暗中监视了七个年头。
如今,我才被监视了几日,就按捺不住了,确是有些心浮气躁了。
可我,那不也是担忧他的安危吗?
不过,被人监视倒也有被人监视的好处。高翔整日无所事事,也懒得出去走动,便一直在府中待着。
我每日与他在园中赏花喂鱼,在屋中闲聊家常,日子倒也是过得舒坦平静。久而久之,也未如当初那般急躁了,只当看不见门口站的两根木头。
府门一合,便是一番小天地,挽着高翔的臂膀,心里头的阴霾便也消散去了不少,只待使者回来复命。
我问高翔,乌拉斯台可会前来朝拜。
高翔却是戳着我的鼻尖,笑道:“那就要问你了,我与乌拉斯台只比了场武,喝了顿酒,你可是足足与他处了三日。”
瞧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我当即辩道:“雪妍只是寄居匈奴大营,乌拉斯台对我礼遇有加,但无越举之礼。”
高翔一把环住我腰间,笑道:“我又未曾疑心于你,何苦急着自辩,莫非还真有不可道人的秘密?”
好啊!这竟又是他耍的诡计,存在想要戏弄我。我奋力扳开腰肢上的手臂,朝屋里跑去,朝身后的他喊道:“每次都是这般的不正经,今儿你就自个儿在屋外将就一夜,让夜风去去你脑袋里的污虫。”
我背抵门上,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骤而回想之前在匈奴大营的日子。
匈奴人极为豪爽,又居无定所,攻打姑臧城也并非要占领城池,其最大目的还是掠夺城中物资,以解涝水之灾。乌拉斯台亦是个守信讲义之人,不但虚心向我讨教中原文化,且还赐了我解药解高翔之毒,与其在匈奴大营对战,占据主动也未出阴招,反而是与他光明正大的决战。不分胜负后,还能与敌将主帅对案饮酒。这份豪气,这份磊落,果是真男儿。得我朝物资援助,必感恩戴德。今日派使而去,想来多半应是会来朝拜皇上的。
只是,我始终不明白一点,在我临行之际,乌拉斯台对我说的那句话。
若真是建斌与他有所勾结,此番从中捣鬼,耍出见不得人的手段,胁迫乌拉斯台不来朝拜,那高翔就是有百口也辩不清了。
随着日子一日日的过去,我心中越发是提心吊胆,时而梦见高翔身着囚服,被五花大绑在西门菜市,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他头顶,如当日爹爹一般,顷刻间被斩下头颅,其罪名竟还是通敌判国。
他这一世的功绩,也随着刽子手的手起刀落,瞬即化为一摊血水,付诸东流。
建斌那张冷峻的脸庞,顿而又出现在我面前,朝我邪笑,似乎在说:“任何人休想从我身边将你夺走。你——陆雪妍,原本就是属于我的,我已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却从未正眼看过我一眼。若是不想有更多的人死在你的面前,还是乖乖的做我王妃罢。不久的将来,你就是我朝的皇后,你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所有的人,都将跪拜在你的脚下。”
“做梦,你休想!”我蓦然直起身子大喊一声,额上虚汗涔涔,湿漉漉地贴在鬓发上,淌过双颊,身后亦是湿凉一片,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每当我梦见这样的情形,高翔都会二话不说,起身替我挥袖拭汗,将我搂在怀中,轻拍着我的背,就像是哄小孩似的安慰着我。
只要一躲进他那宽厚的臂膀之下,顷刻间便会有层层暖意涌入心中,随着全身的血液迅速蔓延开来,那颗波涛澎湃的心,当即又恢复了平静。
高翔也从不问我为何总是半夜惊醒,或许他早已知道原因。问了,只会让我心中更是不安,徒增烦恼。
我问高翔,孙匡查建彰被害之事有何进展。倘若追查出建彰确为建斌所害,且有真凭实据的话,皇上定会将他法办。如此一来,我便再也不用每夜都这般心惊肉跳了。
他只道,夜已深了,莫要胡思乱想,叫我安心寝眠。
承想,必是孙匡那边毫无头绪。
这三月来,高翔虽每日陪在我身边,我却是几乎夜夜都在惶恐中度过。每一次府中有动静,或是听到府门被打开时,我都会一惊一乍,整个人似着了魔。
是日,我正闷坐在池边朝着池塘里的鱼发呆,忽闻有开门声,骤然转目,但见童公公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纸明黄。
我惊得惶目圆瞪,全身颤抖不已,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那张白净的笑脸一步步朝我走来,不知所措。
突兀,手臂似被握住,我惊恐地奋力挥臂,将其甩开。转过头来,才是发现身后站的是高翔。
高翔近前在我耳边低沉道:“还不快去候旨?”
我这才稍稍回复平静,与高翔齐齐跪下候旨。
童公公高声细语念道:“天恩福泽,我朝人才济济。大将军盖世神武,勇冠三军,力拒匈奴,宁我边陲;虎胆鹰识,情意不舍,只身赴渊,单枪闯穴;仁德笃厚,苍生不倍,干戈玉帛,物资恤援。昔扫西戎,八国臣服,今震匈奴,单于来拜。其忠义自比干、周公不可及,特位加九锡,千古不二。”
显然,算算日子,也该到了使者回京复命的日子。童公公这一道圣旨犹如久旱逢甘霖,令我紧绷了足足三月的神经,骤然松弛,如释重负。
我与高翔齐呼万岁。
高翔接旨后,携童公公去正屋喝茶暂歇。童公公笑意应允。
正当我在思忖,方才那句“位加九锡,千古不二”是何意时,一应物资宛若车水马龙,尽由禁军朝府邸里运来。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堆得偌大的园子里水泄不通,无处穿身,看得我目瞪口呆,驻足不前。
直到谨佩来问我,该如何处置园子里这些个东西,我才缓过神来。
九锡之礼,我之前从未有听说过,书籍中也未记载过有此等殊荣。不过,看着眼前这赫然的景象,怕是比昔年皇上推翻前朝登基之象,还要壮观许多。
思忖片刻,我道:“暂且搁着,待侯爷处置便是,莫要私自触碰,且看牢了。”
谨佩道是,便喊来紫姹及几个府丁,在园子里守着。
我在正屋外静候,只无意间朝园里瞥一眼,心中便不停地巨颤起来。即便是要封赏,赏些个金银田地就好。这般庞然阵仗,还果真是千古不二。
也不晓得高翔在正屋里与童公公在说些什么,我在门外足足候了两个时辰,站得腿都麻了,却还未见他二人出来。
正扶着阑干,曲着身子,敲打那条发麻的腿时,忽而听见身后有开门声,急忙转头相向,但见童公公眉头紧锁,面色深沉。而高翔亦是神情肃然,阴晴不定。
方才还是一个宣旨,一个谢恩。如今二人却皆是这般愁眉不展之相,不由得心生疑虑,因外人在场,不好多问,只好在他二人身后一路相随。
只见童公公屡次回头,欲要张口,可到嘴的话却又吐不出来,只是连连摇头叹息。
高翔背对着我,双手负背,步子亦是较往常沉重了许多。紫姹及一众府丁,皆告退回避。
过了许久,这二人也不言语。只见童公公猛然跺脚蹬地,咬牙挥手,命道:“统统都给我抬走。”
禁军从府外进来,将适才所赐九锡,全部抬走,府邸骤然开阔空旷。
见童公公与众禁军离去,我正要上前问高翔,到底出了何事。
他却肃然转身,摁着我的手背,沉声道:“我去宫里一趟,莫要等我开膳。”
我欲再问,高翔已然长袖广挥,踏出府邸,留下一道深沉难懂的背影。
高翔被诬陷罪名已脱,本事一件值得庆幸之事。可方才的九锡之礼,着实令我一惊。再瞧见高翔及童公公那般怪异模样,以及高翔匆匆进宫,心头更是百般疑云,千思万绪怎也是凑不到一块儿。
紫姹跑到我身边,将我扶进屋里,为我更衣沐浴。等开了膳,我是一口也吃不下去,只叫谨佩、紫姹她们先吃。
是夜,高翔终于回来。
我扑上去问他,究竟出了何事。
他道九锡之礼太过隆重,实在乘受不起,故而先前在正屋向童公公几度推脱,欲以拒受。然,童公公只是一宣旨之人,无权抉择。二人推让许久,均说服不了对方。最后,高翔只好想出折中办法,叫童公公先将九锡抬走,随他一起入宫面见皇上,亲自辞谢。
我问这九锡是为何礼仪,为何我从未有过听说。
高翔也说摇头不知,不过从那些屋子被抬进园子里时,他以大致觉晓一二。衣服为衣、朱户为宅,车马为行、纳陛为礼、乐县为乐、斧钺为法、秬鬯为祭、虎贲为士、弓矢为兵。这衣、住、行、礼、乐、法、祭、士、兵,皆倾囊相授,又值皇权交替之紧要关头,岂不是要遭人猜忌,这天下到底是姓谁。
皇上虽欲借高翔之势打压建斌,可这般礼数难免不叫人浮想联翩,故高翔只好亲自入宫辞谢。
我忙问皇上可有为难于他,见高翔笑而摇头,我这才放心。
我道:“那府外的禁军是否都已撤毕,我等行动自如了?”
高翔道:“那是自然,且三月后皇上还要亲自在麒麟殿接受乌拉斯台的朝拜。”
从先前圣旨来看,乌拉斯台定是在使者面前美言高翔,又允诺来向我朝朝拜,这才惹得龙颜大悦,又褒又赐。
显然,皇上对建斌的防范之心甚重,还不惜以九锡之礼来震吓百官。即便高翔拒授,可皇上的目的已然达到。
看来建斌暂时也揪不住高翔的把柄,也算是渡过一劫。
然而,令我未想到的是:高翔说,此次匈奴单于朝拜的大典,皇上亲命皇后一手筹办,且不计成本,但求隆重奢华,尽显我朝天威,叫匈奴知道我朝的繁荣鼎盛,日后不敢来犯。期间还要穿□□试,暗中角斗,叫匈奴人输得心悦诚服。
比试?
“难道在朝拜大典上还要叫你与乌拉斯台大战三百合不成?”我莫名一惊,问道。
高翔笑道:“大典上自当是祥和之象,怎可见兵刃血光?夫人多虑了。”
我迟疑道:“那是何比试?”
高翔只道,皇上亲点使者盛邀,乌拉斯台也已答复应允,只比试声乐,以助雅兴。
我问是何声乐。
高翔答是歌舞琴,三局两胜。
我又问是何人表演。
高翔道皇上心有已有大定,大鸿胪之女俞瑶琴当是抚琴不二人选;建瑞之母孙美人舞姿婀娜,当可大任;而声乐,则是由我姐姐雪娴领衔。
我骤然仰头一怔,双手一抖,茶盏应声落地,玉损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