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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   夜阑幽静,寒风削面,一路随高翔默然回府。

      入了屋中,我遣开替我放好水准备替我更衣沐浴的紫姹,只说是夜也已深了,自己来便好,催她快去歇息。

      替高翔宽衣解带,服侍他入浴桶后,我蹲在一旁替他热水拭臂,迟疑片刻,道:“俞瑶琴将是何下场?”

      俞瑶琴与我无半点情份,更未与她言语过半句。我心中虽已有所臆测,她的下场将不会好到哪儿去。可正如姐姐那首《美人思》,心中多少有些希冀与期盼。

      不管怎样,她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女,且还是这般的年轻。

      高翔阖目仰躺,缓缓道:“心中既已觉晓,何必多此一问。你这菩萨心肠,终究有一日要吃亏的。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还未能有所觉悟吗?”

      高翔的言语果是印证了我心中的猜测,可俞瑶琴好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且今日并非是她发挥失常,只是匈奴的胡笳意境更胜一筹而已。她已经竭尽全力了。

      “莫要再说这无关紧要之人了,如今朝堂的平静之下,正在酝酿一场变革。这几日,你安心留在府邸,切勿再往宫里跑了。”高翔似有哀叹,低沉一句。

      拿着汗巾的手蓦地颤抖起来,我不禁瞪大眼睛朝高翔看去,可他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阖着双目。

      细细回忆适才筵席,忽而想到原本应是由孙美人所舞的《四锦百花舞》,因其身体有恙,才由我临时顶替,且还是由高翔亲自举荐。

      莫非……

      噗通一声,手中的汗巾滑落,溅起的香珠扑腾到我的脸上,好似热泪般的缓缓淌下。

      我惊呼道:“你是说孙……”

      话方脱口,我便左顾右盼,起身将半开的窗棂合上,又折回浴桶前,低声道:“莫非孙美人出事了?”

      高翔伸出湿漉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握着我的手道:“无缘无故抱病,必有蹊跷。且待我明日宫中打探一番,再作定夺。你去卸妆更衣罢,这里我自己来就好了。”

      高翔拉起我的手,把我朝帘幔外推去。

      在偏殿,童公公只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并未细说。且从他那时淡然笑容来看,未有惊慌之相,似并不着急,只是小病一场的样子。

      难道是有人存心不想让她登台献计?

      孙美人向来懂得进退,这献舞也是皇上钦点,并非自荐,无邀功之嫌。

      忽而,想起来了俞瑶琴输了那第一局。连我这般拙劣的舞技,都能赢了匈奴,孙美人若是登台,自是不在话下。

      莫非是有人故意要皇上输?想要皇上难堪?

      难怪高翔才会如此果决地叫我替孙美人献舞。若是这一局再输,姐姐是输是赢,便是无关紧要了。而皇上在这场朝拜大典的暗斗中,便是输得彻彻底底,输得脸面无光。

      如此一来,必将对匈奴及乌拉斯台心生防备,或再起战事也未必。

      高翔又将被派遣到千里之外的姑臧城,而我自当随他一同西往。

      那么,朝中再无人可阻挡建斌肆意前行的步伐。

      想到这里,我不禁全身颤栗,朝案前的铜镜望去,双颊苍白,两片薄唇丝毫未有半点血色,而汗珠则是从鬓发间顺流而下,将案前的白纸染成一朵白花。

      思前想后,除了皇后,我再也想不出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心思缜密与手段毒辣。

      不但防患于未然,免得皇上对孙美人再起怜爱之心。匈奴连胜两局,姐姐怕是连献喉的机会都不会有,自然不会抢了她皇后的风头。还能将我与高翔一同赶回西北边塞,既支开了她的心腹大患,又杜绝了建斌与我的来往。手段真是高明至极。

      怕是高翔一早便看出了其中端倪,才叫我临时顶替,适才又叫我莫要出门,以免殃及自身。

      显然,今日姐姐技压全场,必招来皇后妒忌,今后凌雪宫恐无宁日了。

      姐姐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定要保住姐姐,绝不可让她出事。

      我暗暗转头瞟了一眼,透过帘幔的薄纱,高翔仍悠闲地躺在浴桶中安神沐浴。

      次日,高翔一大早便去了宫中。

      在尚无确切消息之前,我不能自乱阵脚。可心头惦念姐姐的思绪,却是牢牢地占据了我的内心。想要找些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却怎么也不管用。

      刺绣刺得把自己手指头都给戳破了。裹着纱布练字又把纱布染得一团乌黑。拾起书卷手里还一哆嗦,将书卷给丢炭盆里了。想要将它给捞出来,手背竟不小心被炭火灼伤,红肿了好大一块。

      一连串的枝节,始终令我心绪不宁,总觉得像是要出什么大事。

      “王妃,怎就这般的不小心,还是奴婢来罢。”许是紫姹在外头闻到了焦糊味儿,推门进来打了盆水朝炭盆泼去。一股黑烟弥漫了整个屋子,呛得我不停地咳。

      紫姹从炭盆里捞出半截黑糊糊的书卷,又将窗棂全部推开,焦糊味儿才慢慢消散开来。

      瞧着紫姹这麻利的动作,不禁想起了玉莺。玉莺走后,紫姹接替玉莺的活儿,贴身照顾我,也还算是尽心尽责。

      可紫姹毕竟不比玉莺,在我烦闷之时,玉莺总能讲些粗俗笑话,哄我一笑,让我忘却心头的烦恼。

      这一点,是紫姹不论怎样也做不到的。

      若是玉莺在的话,她定会说:“王妃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要把整个大将军府给一块儿给烧了,那玉莺岂不是要陪着王妃一道睡大街去了。”

      紫姹不放心将我一个人留在屋中,伴在我身侧,为我研墨铺纸。

      我则一遍又一遍地写着“木有千枝,枝唯木生”,这几个字,来消磨时辰,等待高翔的回府,也不知眼下宫中到底情形如何。

      虽是写着字,心思却不在那笔上,写得歪歪扭扭,跟蚯蚓没什么两样,自己都是看不下去。

      但凡外头一有风吹草动,我便急忙转头去看,然而每一次都是谨佩在招呼府中杂役干活。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我听得出来,这是高翔的坐骑,忙推开纸砚,叫紫姹去帮谨佩的忙,随手披了件袍子便朝外头迎去。

      刚跑到池塘边,就瞧见高翔牵着马进来,将辔绳甩手丢给身旁的一个杂役,向我信步走来。

      “瞧这外头冻的,怎穿这么单薄就出来了?”高翔将我一双红得像跟萝卜似的手,捂进他的胸膛,顺势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我的肩头。

      我哪里还有心情管这天冻不冻的,急急拉着他往屋里迈去。

      合上房门,我忙问他宫中形势如何?姐姐如何?孙美人如何?俞瑶琴又如何?

      高翔朝四周嗅了嗅,问我可是又做了错事。

      我道只是打翻炭盆,莫要岔开话茬。

      高翔低头看了看我微有红肿的手,一边轻柔地抚着我的双手哈着气,一边与我道来。

      高翔从童公公口中打探到,昨日俞瑶琴弹奏《文王操》时,孙美人还在偏殿好好的。可等到匈奴吹奏胡笳时,有宫女送来几片糕点,说是叫她先垫垫饥,别饿着了。

      候了多时的孙美人一直饿着肚子,未曾进食,便随手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怎料刚入一腹,就感到腹中一阵绞痛,急忙捂着肚子冲去了茅房。从茅房出来,刚要曲膝而坐,还未蹭着椅子,又是一阵把持不住,便再次一头栽进了茅房。如此反反复复数次,实在是坚持不住,便派人把童公公从正殿悄悄唤了过来。

      之后,童公公命人将孙美人送回宫中,叫太医仔细瞧着,自己又回到正殿与皇上耳语了几句。后来就是我昨日在麒麟殿上看到的情形。

      我忙握着高翔的手,问他眼下怎样。手稍稍一用力,之前被针刺到的伤口,便疼得我不禁蹙起眉头。

      高翔抬头看了看我,双手仍不停顿地在我手上来回抚着,继续说了下去。

      童公公自昨日筵后便随皇上一起去红絮宫瞧孙美人去了,太医说吃了未煮透的糕点,只是有些轻微腹泻,服一剂药便可止住,不碍事的。

      皇上仍是不放心,将太医令宣了来,太医令把脉细细查了一番,仍是之前太医的说辞,说只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吃坏了肚子,且还不算严重。

      “不算严重?那是要怎样才算严重,腹泻力竭虚脱才算严重吗?”皇上当即大怒呵斥,眉宇间蹙成了一团。

      此时,静卧榻上的孙美人也替太医求情,含泪说是与他人无关,是自己一时嘴馋,才不能为皇上效微薄之力,有负皇上隆恩。

      童公公将众太医速速打发了下去,劝皇上莫要吵着孙美人休息,便与皇上一同离开了红絮宫。

      回到宣室殿,皇上急命童公公查清事情原委。

      童公公不敢怠慢,将之前麒麟殿内一众宫女宦官集结,又叫孙美人身边的贴身侍婢指认,这才揪出元凶——在偏殿为孙美人奉上糕点的是凌雪宫的一名宫女。

      我骤然一惊,手用力一握,又是一阵细痛,顾不得高翔顿下手中的揉抚,催他赶紧说下去。

      皇上将此次匈奴朝拜大典看得极为重视,全权委派皇后一应主持,皇后身边人手不够,便抽调各宫下人一道筹备。姐姐日前颇受皇上厚爱,宫里下人不在少数,其中自然是不乏凌雪宫的人。

      那宫女说是见孙美人一直在偏殿饿着肚子,怕一会献舞体力不济,便好意端上一盘糕点,好让她吃饱了有力气登台,哪里知道这糕点是未煮透的。

      糕点烹饪自然是御膳房的活儿,可当日菜肴不计其数,哪里还记得清楚这盘糕点是出自谁人之手。

      既无从查起,又不能将所有的厨子全给责罚处置。童公公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据实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险些因为孙美人的意外,在乌拉斯台面前丢了脸面,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便命人将那宫女给当场杖弊了。

      我心中一凉,急问高翔姐姐可有受到牵连。

      高翔笑道:“昨日是陆夫人为皇上长了脸儿,赏赐都还来不及,又怎会责罚呢?”

      想来也是,姐姐向来规规矩矩,其中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查不到罪魁祸首,也只好拿那名宫女做替罪羊。

      且孙美人出了事,对姐姐无半点好处。皇上定是明白其中道理,才未怪罪姐姐,更不想把事情弄大,搅了后宫近来鲜有的祥和,故而只处死一名宫女草草了事。

      显然,那名宫女或是被御膳房有心之人设计陷害,又或是她根本就是皇后派在姐姐身边的一名内应,伺机而动,来陷姐姐于不义。

      不管怎样,孙美人毕竟是建瑞的生母,此事系姐姐身边宫女所为,也不知日后皇上会否对姐姐起疑。

      想到这名宫女的死,忽而联想到昨日败给匈奴胡笳的俞瑶琴,我忙推问高翔这俞瑶琴眼下是何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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