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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陈湘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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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捕头对柳明夜的印象转变的那么快其实并不奇怪。
首先，柳明夜有真本事，他们这些常年接触案子的捕头捕快和高高在上的府尹不一样，一听就分辨的出来。
第二，柳明夜确实尊重他们。
就是在现代，逮着机会就阴阳怪气帽子叔叔的人都不少，更别说这阶级分明的古代了。
当然，当下其实也并不全是阶级世俗观念的问题，捕快里面良莠不齐的还是不少的。不过崔府尹刚搞了一波内部清查，留下的几个捕头不说有多急公近义，手上还是比较干净的。
柳明夜呢，上辈子没少跟刑警队那群大老粗老爷们打交道，自然知道如何和这样的人相处。
两下相谈甚欢，柳明夜更是针对这及几个捕头手上的案子给了一些思路建议。能混到捕头的人，基本上都不是笨蛋，不过是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刑侦知识，颇有些一点就通的意思。
这一下，几个捕头几乎要把柳明夜看做是自己人，其中一个王捕头更是大喇喇的道，“嗐，你的事我听段兄弟提过，柳姑娘也别担心，你惹恼了府尹，京兆尹的捕快估计是做不成啦，但是长安万年两县也不是不缺人，我到时候帮你打听一下。”
“多谢王大哥。”
另一个姓赵的捕头也赶忙道，“那泼皮金八我认识，回头我跟他打个招呼，必不让他骚扰姑娘家小。”
泼皮金八就是原主一家欠了高利贷的地痞，前几日还威胁再不还钱就卖了原主弟妹，或者原主愿意自卖其身，那债务倒是可以一笔勾销。
眼下能有京兆尹的捕头打声招呼，起码这点不用担忧了。
当然这钱，其实也还是要还。
一方面，确实欠了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另一方面，不管古今，这种能放贷的泼皮背后的背景都颇深，保不齐就能一路牵扯到某王公权贵。
十几贯钱，京兆尹的捕头过来打声招呼，不让做的太过分，他们可能会听一听，但是想欠钱不还，坏了规矩，一个京兆尹的捕头面子可不够。
柳明夜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起码在眼下，她并不打算多生事端。
诚心诚意的谢过这位赵捕头，又和这几位聊了几句他们手上积压的案子疑点，柳明夜突然发现那位崔府尹似乎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也是，说说什么去去就回，简直是。
果然，众人等了大半个个时辰，崔府尹也没回来，倒是传了个口信让众人先回去，并且特别叮嘱了让柳明夜明日再来。
来传话的小吏就是之前叫走崔府尹的皂衣小吏。此人叫崔三海，是崔氏家奴，与众衙役辅官都熟悉的，并没人起什么疑心。
府尹不打算再升堂，众人又聊了几句便一哄而散。
倒是方捕头追上了本准备回去的柳明夜，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开了口，希望柳明夜留下来再帮他理一理手上的案子。这会儿的捕快也有破案压力，甚至更大，若碰到不通情理，不把下属当人的长官，甚至会被杖责。
崔陵之虽然说不上狠辣，行事也绝不手软，那几个被杖杀的捕快虽然也是罪有应得，但昔日熟人之血尚且未干，方捕头不心悸也是假的。
柳明夜倒也没直接拒绝，只是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方兄，您看这天色。”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的出来，暴雨在即。
方捕头点了点头，“也是，等明日府尹问完话，我再来找您。您也别太担心，我们兄弟找刑曹参军顾大人提一提，府尹大人虽然行事严明，但有功必赏，不会如何的。”
柳明夜谢过方捕头，出了大堂正欲回去，忽然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的招呼声.
抬头一看见一个年轻的青衣捕快站在树下，正朝她招手。
正是介绍柳明夜过来的捕头段平，先时这位正好出去办事，待到回来就听人说柳明夜惹了大麻烦被府尹叫走，连忙过来寻柳明夜。
柳明夜走过去，带着些歉意的道，“段五哥，真是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
段平确实一开始挺生气，但见柳明夜主动道歉，又想起从前这位大小姐何等的骄纵高傲，如今连谋求个这样的活计都要低头，便长叹了口气。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闹成这样子，叫我说什么好？别说我，连参军大人都得了些不是。不过好歹看在先前柳大人的份上，参军大人也没太生气。”
没太生气，就是生气了。
柳明夜虽在某些地方有些坚持甚至执拗，并不是听不出别人话里的意思。
“还请替我向功曹参军大人致歉。”
段平点了点头，“不过，闹成这样子，这事估计是没戏了。”
段平并不知道几个捕头想要柳明夜帮忙分析案情，早就做了许多许诺，反而安慰了她几句。
“等这事平息了，我回头帮你去长安县那边问问，王捕头的大哥在那边极得县令大人信赖，说的上话。再不然问问不良人那边，不过不良人里鱼龙混杂，钱粮虽多，我着实不推荐。”
顿了顿，段平又道，“要说不成也好，这活确实不适合女子，尤其不适合您这样出身的——”
柳明夜叹口气，“这不也是没办法么，总不能看着一家人饿死。”
段平犹豫了一下，又问，“宋国公府那边还是没消息？”
柳明夜笑笑，“这么多年了，哪里会有什么消息。”
段平是从前柳父的亲随，要说起来也是受了些牵连，才从刑部郎中的亲随，混成了京兆府的捕头，搁在前世也是从中央下放地方，还是很难升职的那种。
也正因此，段平对柳家的事倒是非常清楚，提起此事十分愤愤不平。
“那萧林城真不是个玩意，当初要不是因先皇——先前圣人青眼，他能当上宋国公嗣子？眼下忘恩负义的倒是快。”
柳明夜知道段平义愤填膺之下差点忘了忌讳，一开始要说的是被废的柳皇后，还好反应过来了，及时改口。
不过她也不欲多提此事，“罢了，说起来此人也是扫兴。”
段平却依旧颇为生气，“这亲事成不了就成不了，当年事一出，都知道早晚要退亲的，可宋国公府拖着又不退亲算个什么事，女子年华易逝，岂不是害了您。”
柳明夜脸色平静，“我本就不欲嫁人。不过段五哥怎么突然想起来此人。”
段平没想到柳明夜突然问起，马上就是一顿，支支吾吾的，“没什么，就是话赶话说到这里。”
柳明夜并不信，上次她偶然遇到段平时候，也曾提起从事捕快牢头之类的活计对名声有碍的事。
那会儿，段平可没想起来原主那位跟死了一样的未婚夫。
对段平为何突然提起此人，柳明夜确实有几分好奇，审讯虽然不是她最擅长的，但这块她做的也不错，好几块硬骨头都是她攻破心防的。眼下段平对她又没有什么敌意，真要想问，还能问不出来？
几句话下来，柳明夜便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段平这次出去正好撞见了萧林城某秦楼楚馆逍遥，众目睽睽之下，对方正在拿自己那位根本就没打算履行婚约取笑，以此夸赞青楼的妓子娇媚惹人疼，更把原主送给他的一块玉佩随手赏了一名给他嘴对嘴喂酒的舞姬。
段平当时气的要冲出去，还是旁边的捕快拦住他，不管对方再过分，他们这些小小的捕快是得罪不起这些贵人的。
说完，段平小心翼翼的看着柳明夜的脸，“你好像没怎么生气？”
“也不是没生气，就是也不怎么意外。”
柳明夜叹了口气，她确实没有很感同身受。
不过，却也是因为第一，她不是真正为了未婚夫付出过的原主，第二也是当了多年警察，别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渣男，多狼心狗肺的玩意都见过。事实上，女性被害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感情关系。这种只是精神污染的渣男已经让她提不起劲去骂了，如果是当面的话，她倒是还有点兴致教训一下对方。
不过，这确实不代表原主那位未婚夫不凉薄。
没有原主求柳皇后和圣人，那萧林城还真的当不了宋国公嗣子！
宋国公家事其实还是有些复杂的，理论上应该继承爵位的宋国公嫡长子早逝，萧林城作为继室所生嫡三子，和前面宋国公原配所生的嫡出二哥竞争，纵有些才名，若非和皇后娘家侄女联姻，还真未必占优势。
眼下没来退婚，也并不是因为宋国公一家多重情重义，只是道义上说不过去。
一则，虽然说是先柳皇后的面子，这婚事却是正经的圣人赐婚，二么，宋国公家错过了最好的退婚时机。
当初事情刚爆出来的时候，宋国公一家误判了局势，觉得柳皇后毕竟还养了圣人的庶长子，未必没有翻身的可能。
谁知道柳家直接就倒台了，一蹶不振，宋国公寄予希望的那位王爷也没为养母做什么，当然也可能是本就地位不稳，自顾不暇。
等到见柳家彻底起不来，宋国公想退婚了，圣人年纪渐长，竟然又有些念旧，虽然没恢复柳皇后的后位，却给先柳皇后加封了个道号——今上笃信道教。
宋国公便不敢直言，托宫中自己一族的嫔妃试探过皇帝，并没有得个准信，这婚事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原主一家倒是无意攀附富贵，说真的这情形，宋国公府的态度实太清楚了，真是嫁过去就有好日子过了吗？
柳家不是没主动提过婚事作罢，但宋国公府既怕被圣人斥责，又不想担背信弃义的名头，竟也不同意。
如今算下来也有七八年了，搁在现代，原主其实也就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在唐朝那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
当然，萧林城一个堂堂的宋国公嗣子是不会缺少女人的，原主在绣坊工作的时候都听说了几件萧林城的风流之事，什么为花魁一掷千金，什么为府中宠妾猎得白狐。
因这风流多情名声，长安城中甚至有些小姐颇有几位十分追捧他，继而对原主生了许多恶意。
毕竟萧林城对外所说，不退婚是为了保留原主的正妻之位，柳家虽然犯了忌讳，他却不能无情到底。
纯纯的扯淡！
他但凡对原主有那么一丢丢的怜悯，原主都死不了。
其实柳明夜略带一点恶意的揣测，萧林城其实就是在等原主死。
只要原主死了，这婚事不用退也就自然取消了，既不会得罪皇帝，也不会影响他们的一分半毫，甚至还能增加几分重情义的名声。
事实上，如果不是柳明夜穿过来，宋国公一家的盘算也算是得逞了。
不过这些事柳明夜其实不怎么在乎，她也没打算嫁给萧林城。
就宋国公一家这阴狠的伪君子德行，真嫁进去了，保不齐小命都保不住，自己的擒拿练得再溜，也挡不住人家一家子下黑手啊。
段平并不知道柳明夜的心思，还当柳明夜自欺欺人，黯然神伤，毕竟他当初也见过柳大小姐怎么为情所苦。
如今相对照下来，段平笃定柳明夜已经是伤感至极，是一种暴雨前的平静，反而不敢再提，便换了话题，又说回陈家的案子。
“不说这些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不过改日再来，你可别再惹怒崔大人了，你是不知道，崔大人当日何等的——总之，好好地道个歉，千万别和崔大人顶嘴了。”
柳明夜摇了摇头，“这我可说不好。”
段平没想到柳明夜顽冥不灵，气的跺脚，“你，你让我说什么是好！陈家的事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本来说好的活计都丢了，还要执拗，真当府尹大人不会打人板子？”
柳明夜见他急了，连忙安抚，“好了，好了，我有分寸，不会真惹怒崔府尹的。”
段平不信，还想再说，天边却突然炸了一个闷雷。
柳明夜抬头看去，只见刚刚还是灰色的浓云几乎黑的要滴墨，也不知道是细小的雨丝，还是空气里过分饱和的水汽，落在了她脸上。
段平也顾不得说柳明夜了，忙道，“不该拉着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这看着就要下雨了，赶紧先回去吧，对了，你带伞了吗？”
柳明夜摇摇头，实际上柳家家徒四壁，家里根本就没有油纸伞。
段平立刻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着转身就跑了，不过片刻，便拿了把半旧的油纸伞回来，塞给了柳明夜。
“我今夜在府衙当值用不到伞，纵急用问其他人借一借就好了，这伞你先拿着用，改天送回来就行，不过雨要是实在大了，就躲躲，你身子骨才好些，要是再得了风寒可不得了。”
柳明夜心头微暖，也没拒绝，“谢谢段五哥。”
“快走吧，这天气，能早点到家早安心，我也得回去当值了。”
柳明夜点点头便抱着油纸伞，在几个闲杂捕快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快步走了出去。
然而，她刚跨出府衙门槛，脚步便顿住了。
陈家小女湘莲竟然还在门口等着，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会儿围观的人群早就散尽了，乌云低低的压下来，风带着一点雨前的腥气，空旷的街道上除了小女孩单薄的身影和抱着油纸伞的柳明夜，并无其他人。
不知为何，柳明夜突然感觉有几分孤独。
“湘莲，怎么还没回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