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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急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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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庙里只是为了短暂避雨,因此雨停后,稚姬一行人就又立马动身赶路了。本以为和破庙里人的突然交集再也不会出现,没想到,三天后在大街上,稚姬一掀开帘子,就看到了那日的老妇人正提着一只鸡喜气洋洋地讨价还价。
“哎,哎,停车。”稚姬还是有些关心和好奇老妇孙子的病的,不过看老妇人的样子,似乎不用多担心,因此她喊停马车,打算去和老妇打听情况,也是好奇居多。
老妇人见了她也蛮高兴,似乎完全忘了那日她还呛声了稚姬一句,在她看来,那日破庙里看到的一切事物都十分可亲。
“您孙子的病好了?”
“那是,神医都出手了,哪能不好?先前找不到神医,老婆子还在这附近几个乡县找了不少大夫,没一个顶用的,还白费了老婆子的一点积蓄。结果老婆子想感谢的人,却不收报酬。只好买一只鸡,去给神医做碗羹汤。”老妇人说话间,还神情激动地扬了扬手中急躁的大鸡,把稚姬唬了一跳。
曹安走上前来,不易察觉地将她们隔开。因为老妇人急着去道谢,稚姬也没有再缠着多问。而曹安尽管对这个莫名的神医开始有了好奇,却并没有仔细去打听的意思。
好不容易一行人从荒乡僻壤赶到了城镇,因为行程并不十分紧急,稚姬曹安两人一商量后,便在这个镇子多逗留了两天。
随行奴仆采购好了一些干粮和必备的物资,安安稳稳地装上了车,只待两位主人准备好了,就可以直接走了。稚姬看大家都是万事俱备,只等着她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再耽搁下去了,打算第二天一早就继续前行。
然而旁晚时刻,她却突然感到心口有一丝丝痛,这丝隐痛稚姬并没有在意,她时不时会这样,并没有放在心上。
今晚大家都呆在客栈一楼,饮酒作乐。曹安素来不羁,招呼着随行兵士和奴仆一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稚姬更加不会觉得不自在,她在家就常常被教训是野惯了的,现下在嫁人守规矩前,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她怎会轻易放过。
因此她强忍住了她的不适,和曹安一起,中间隔着不少举止粗鲁却大方的大汉,大声聊天,大口吃酒,任凭轻罗和软绡在一旁干瞪眼。
可是后来她脸色越来越白,她按了一下胸口,决定还是最好先回房休息了,正要开口,看见曹安皱着眉看着她,手中捉着一小盏,却一直没动。
曹安像是要问她什么,她摇了摇头,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抱歉地一笑,站起来就要离席。
她却不知道,她这一起身摇摇晃晃,连近旁几个粗心的大汉都看出不妥了。
她站起后,却突然眼前一黑,预料中的坠地的痛楚却并没有出现,她跌进了一个微暖的怀抱,没有丘八们惯常和汗味,却是淡淡的熏香衣料味道。
她的五感很模糊,胸口的痛楚却一直挥之不去,甚至愈来愈强。她感到自己陷入柔软的被衾中,曹安慌乱地问:“稚姬,你怎么了?”
痛!她没有余力去说了,手软软地搭在胸口,这个动作却并不能减轻一丝痛苦。她的意识开始不清楚了,她又回到了那个冷清的宫殿,还是这样的痛楚,姐姐在一边哭泣。然后,然后……稚姬就从那个世界消失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消失!她陡然被曹安的呼唤拉回,脸上黏黏的,似乎出了一身冷汗。她似乎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她前世的死因。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冷宫寂寥,首先心存死意,然后顺理成章地虚弱下去了。
可是死前心头的痛楚却实实在在是突然发生的,在多年的隐痛后,突然如山崩塌般将她夺去。
她挤出一丝力气,软软地揪着曹安的衣领:“救我!”
曹安实在是乱了方寸,竟然一时在这里耽搁了许久,他茫然点头:“是,是,”他回头急喝,“快去找大夫,能找到的所有大夫!”
镇里的大夫很快就来了,陆陆续续地临近几个镇子里有名气的大夫也被找来了。可是几个白胡子老头攢着自己的山羊胡,面面相觑,一边皱眉把脉,一边和把过脉的人眼神来往。
“什么病因?”曹安问。
“病因……很复杂,需待老夫仔细诊察,眼下应该用些药物减轻一下小姐的痛苦。”老大夫迟疑地说。
曹安挥手让他们自便,不一会儿,七七八八的药水给稚姬惯了不少,可是看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为什么没有好转?”
“这个……总归是需要慢慢调理的。”
曹安想相信他们的说辞,等着看是否能够慢慢恢复,可是眼见稚姬似乎越来越痛苦。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起了一个破庙中的青年。
他转身就走,几个小厮见状也小跑几步跟上了他,他吩咐道:“那天破庙里看见的那个大夫,住在哪里?”
小厮抓耳挠腮,回答不出来。
曹安没有急躁:“那就想办法找找看,那天市集上碰到的买鸡的老妇人。”
顺着那日见到的老妇人这条线索,果然很快地摸出了青年大夫的所在。只因这老妇人是特意为了追到四处游走的年轻大夫,在此地也是一个外乡人,她这几日还经常在市集里四处逛,为了给恩人加餐,因此她的行踪,稍加打听就找到了。
一通忙乱之后,曹安看着眉头不再紧皱的稚姬,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决定去寻青年大夫时,也只是存了一丝侥幸心理,实际上并没有十足把握能把人救回来。但是眼下见他果然有几分真本事,不由得对他更加高看了。又见他行事风格坦荡,还有一颗少年般的天真的赤子之心,更加有心结交。
一番交谈之后,他知道了青年医师的名字,邵荣。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师从名医抱朴子。他师父早已仙去,又因为他是抱朴子晚年所收的徒弟,因此不被权贵所知,所幸他也并不在乎,这样也没剩下了多少怀才不遇之情。
他在曹安的强烈要求之下,暂且住在了他们所在的客栈里,每日尽力照看稚姬。几天过去后,稚姬终于恢复了原样,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不过显而易见地有精神多了。
她醒来看见床边坐着的人却是曹安,她问道:“治好我的大夫呢?我有话想问问他。”
“你说邵荣?他外出采药去了,他非说药铺里的草药和他需要的不是一种。”曹安有些无奈。
她眼睛睁大:“邵荣?你说邵荣?”
“对,就是那日破庙里的大夫,你也见过的。”
稚姬又惊又喜,没想到她刚刚想要重视自己身体的毛病时,就天降一个神医来给她看病。对邵荣她当然是听说过的,上辈子他可是一为名噪一时的神医,有人生了病后,甚至把他当神仙来拜。
“他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他只说去采草药,总不会不告而辞吧?”
他果然不是不告而辞,他自己采药一去不归,却差人带来了一封告别信。信中说道稚姬的病情无需过于担心,只需照他开下的方子吃药就可痊愈。而他本人呢,却在采药途中遇到一人,聊天中听到了一个激起他兴趣的怪病。他来不及回来告别,什么都没带走,只是跟着那人找病人去了。
稚姬叹道:“神医果然是与众不同。”
她叫人去打听邵荣下落,却无果。无奈放弃,虽然心中有隐忧,不过就连邵荣都说了没太大问题,那就是不用过于担心了吧。
稚姬这一病病得曹安都惊心动魄,因此在此后的行程中免不了更加留意她。一来二去,两个也混了个熟。
两人约好上京途中偷偷让车队绕一下路,好去见识一下旧都盛京的花市。偶然间稚姬又得了一个花谱,想都没想就去寻曹安,打算到时一起去寻寻一种奇花。却没想到只看见曹安满脸难色。
“盛京怕是去不成了。”
稚姬满脸不高兴:“我们约好了的,曹二公子也如此出尔反尔吗?”
曹安无奈:“倒不是我存心毁约,是你未来丈夫。大哥决定在淇水接走你。”
“不是直接回京师?”
“原先是这样打算的,不过这样似乎更好。”他虽然说着更好,却没有多少赞同的语气。
稚姬气馁:“真扫兴。”
不管她乐不乐意,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淇水河畔的风格外大,稚姬和曹安并肩站在岸上,极目远望。终于一艘小船慢慢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等船停岸了,下来一个人,却并不是曹昱。
曹安走上前两步:“贾先生。”
贾英向他二人行了礼,说道:“世子军务繁忙,抽不开身来接夫人,只好在下来了,希望夫人不要责怪。”
“不不不,我怎么会?”稚姬被他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的有些尴尬,她还并没有过门,突然被人称作曹昱的妻子,多少有些不适应。
曹安便说:“劳烦贾先生了。”
二人简单交谈几句,便匆忙分别了。稚姬还没回过神来,人就已经在船上了,等船开始离开时她才遥遥向曹安挥手致意。
稚姬摇晃在船头上的身影在蒙蒙江上的薄雾中渐行渐远,她被风扬起的裙摆依稀可见,她整个人和江雾似乎融为了一体。孑然独立,飘然若仙。
曹安吸了一口气,神情激动起来,忙唤身旁的小厮:“快快,我的纸笔呢?”
小厮倒还真的随身带了纸笔,似乎是主人貌似无理的要求十分正常。曹安接过纸笔,就着岸边的一个巨石上,挥洒笔墨,一篇诗赋一挥而就。
小厮与有荣焉,满脸期待:“公子,这诗叫个什么名?”
曹安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向一片白茫茫的水中望去:“就叫《淇女》吧。”
“奇女?”小厮抓了抓头,有些没大没小地说,“好看是好看,可是这就算“奇”了吗?”
他的头上又挨了一顿打,曹安笑喝道:“多读书!”一面又舍不开一分心思,朝江面望去,“没看见船了,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