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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言欢 ...

  •   沁香园现在已经不叫沁香园了,被取掉牌匾的拱形院门上方有一块墙面白得突兀,稚姬没有准备挂上新牌匾,就让院门那样大咧咧地空旷着。

      小院里面的丁香,栀子等也悉数拔去了,种上了山茶和月季,红艳艳的,一改往日那种凄苦的清丽。

      曹昱这天无意间迈步到了这里,看见这些改造颇觉新鲜。他本没打算进去的,可是鬼使神差地,还是跨了进去。

      小院里静悄悄,他看了一圈就要离开,里屋的一个小窗打开了:“等等。”

      稚姬的身影从小隔窗里晃了一下,就看不见了,堂屋的大门呼啦打开了,她连走带跑:“好多天没见你了,怎么?你还在躲着我不是?”

      “我为何要……”

      稚姬打断了他的话:“先不要多说,我有很多话,想和你好好聊一聊,”她扯着他到凉亭坐下,“喝酒吗?喝什么酒?”

      曹昱无奈,被她这连珠炮一样打的没有说话的余地,他张了张口:“依你吧。”

      稚姬笑了,在这融融春光中明丽无比:“你有口福 ,我前些日子刚学着酿了的桃花酒,现在挖出来给你尝尝。”

      她行动如风,又要离开时,曹昱拉住她:“我也去。”

      稚姬心里嘀咕,她本没打算自己亲自挖的,现在却撩起了曹昱的兴致,当真是骑虎难下。

      她带着曹昱在院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感觉脑门有些冒汗。身后的人闲闲地问:“忘了埋在哪里?”

      她逞强:“我自己酿的酒,自己埋的土,怎么可能忘记。”她刻意的强调不知泄露了写什么。终于,她眼尖看见一处地上土壤松动。

      “就是这里!”她欢呼一声,蹲在地上。

      曹昱一撩衣摆也随着她单膝下蹲,他问:“打算用手挖?”

      她突然觉得尴尬起来,拍了拍头:“对,对,我亲自埋下的,怎么会忘了?哎,我这脑筋!”

      她跑开了,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锄头,莫名高兴地说:“看看我们,像不像一对农夫农妇?”

      曹昱但笑不语。

      她挥起锄头来十分不像一个样子,只是略微抬高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就开始气喘吁吁的。曹昱看不下去了:“还是我来吧。”

      她憎恶曹昱这种看穿一切的目光,还在死鸭子嘴硬,还卖力地加大了动作:“不,你只管看着就——诶?”锄头的铁锄刃与地底的什么东西重重地磕到了,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曹昱没有言语,他已经憋不住笑了,默默伸手从稚姬手中夺过锄头。他挥舞起来毫不费力,落到地上时又会刻意泄劲。

      稚姬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曹昱轻轻往地里敲了两下:“挖到了,来吧。”他扔下锄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伸手去提,酒坛子上盖了很多泥,稚姬为了挽回颜面,也毫不介意地细细拿手去拂开泥土。

      她把酒坛子抱在怀中,像怀揣了一个大宝贝,一路乐呵呵地抱去了凉亭的石桌上。她用袖子擦了擦脸,吁了一口气。

      曹昱在后面慢慢地晃过来了,他坐下时仔细看了她一眼,看了看她手上的泥土,不由得眼神又飘到她的脸色去了。

      稚姬抿着嘴笑,也不看他,只管盯着酒坛:“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曹昱的话咽不下去:“真的有。”

      “嗯?”她没过完这句话,就被曹昱的袖子挡住了视线,左脸颊上被轻轻地刮过,浮起一点红云。拿眼看过去时,他已经收回了手,老神在在地拍着酒坛。

      “喝酒!喝酒!”稚姬掩饰尴尬。

      曹昱却突然说:“现在才像。”

      “像?像什么?”

      他拍了拍衣袖,簌簌抖落了好些泥土:“农夫农妇。”

      稚姬噗嗤笑了,不知被抽中哪根神经,笑得越来越疯,连带着曹昱也被感染了,畅快地大笑数声。

      他们斟了酒,稚姬咽下后突然停止了笑声:“说真的,在亳州我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欢乐戛然而止,一种空洞的紧张扩大了。

      曹昱食指弯曲,敲击着石桌,数下之后他决定开诚布公地谈:“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就老实对我说。”

      稚姬双目凝视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曹昱实在没有打算这样平铺直叙地对质,可是到了这个关头,他决定给他们自己一次机会。

      “在软绡出逃的那回,你充当了什么角色?”他的语气陡然沉了几分,不再是刚才那样的嬉戏,现在他们又开始互相警惕,互相试探。

      稚姬的心漏跳了半分,竟然是这样,自己的小聪明到底是被看穿了,难怪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深吸一口气,不知曹昱知道了哪种程度,也不知他怀疑到了哪种地步,她决定坦诚相待:“我知道软绡是汝南的奸细,不过知道得不会比你更多,在她离开那天,我进了她的房间,这才发现这个秘密。”

      曹昱没有看她,把玩着手里的酒盏。

      “我看到了她的鸽子,马上认出了这是汝南用来传密的信鸽。当时我头脑一片混乱,于是去书房找到了你。我本打算全盘托出的,可是突然改变了主意,”她看了一眼曹昱,“她,她毕竟是我的丫环,我心软了,我想护着她。”

      “于是我让轻罗把鸽子杀了。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她说完了,感到轻松的同时,忐忑又渐渐占据了她。

      “稚姬,”曹昱轻叹一声,“在你看来,你做的似乎是对的。可笑又可悲的就是这一点,在关键事情上,我们的取舍绝不会相同。”

      他站起了身:“我不想指责你,只是以后你做事之前多想想吧,”他顿了一下,“而我们之间,也许最好保持一些距离。”

      “距离?”稚姬的声音不自觉地开始发冷,“你是指又将我一人抛在这个院子里,任由府中丫环的侮辱吗?”

      “你既然嫁了我,在这一点上,我不会让你委屈。”

      稚姬扯出一点笑意:“多谢。”

      她显然有些神思恍惚,像是被狂风吹折了腰的荒草。曹昱有心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搜寻不出言语。

      没有了交谈,两人倒真像是专门来和闷酒的。

      一杯又一杯,等月上枝头,他们才算喝了个尽兴,可是各自有点闲愁,到头来心里都不太痛快。

      两坛见底,稚姬拨倒了酒罐,可是没有一丁点流出来,她又醉又急,一挥手就将坛子打在地上,哗啦啦碎了一片。

      曹昱夺下了她的酒杯:“你喝得够多了。”

      “要你管?你已经不管我了。”她要去抢,却踉踉跄跄地撞进他怀里,一动不动。

      “稚姬?”他拍了怕她的头,“稚姬?”他翻过她的身,一看,她已经陷入昏睡。

      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在月光下踏着酒意,将她送入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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