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百忧山 ...
-
夜深了，刘氏今日特意去到章程厢房与她一块。
“程儿，娘不懂镖局里的事情。你这一去，几天能回来啊？”
“很快的，娘，这次算是我出门踩点，不会离开很久的。”章程顿了一下，故作轻松的拍了拍刘氏的手。
“你这打小没怎么出过远门的，还是女儿家，一下子走这么远，要娘怎么放心？”
将丫鬟拿来的被褥铺好，章程背对着刘氏的面上，闪过一抹歉疚。
“你长大了，主意也变大了。幼时还听听娘的话，如今什么都自己拿主意，娘是没主见的，只能依着你。”
刘氏看着章程，絮絮叨叨，声音里带上了哽咽。
灯火下，章程发现娘亲鬓角有两根银发，心中一痛。
“娘，你别这么说。你就当我贪玩儿，出去逛一逛。等这趟镖走完回来，要是我缺胳膊少腿了，往后我都不出门。就黏在您身边，不让您担心。”
“呸呸呸，什么缺胳膊少腿，你是想让娘哭死吗。”刘氏眼圈红了，抚了抚章程的发。
“娘，你别哭。我就是这么一说，做不得真。以后长长久久的陪在你身边，平平安安的。这才是真的。”与娘亲的相处，是临行前温馨的告别。
对着刘氏的眼泪，章程有些笨嘴拙舌，找不到话去安慰。
“哎，罢了罢了。合着与你爹说的一样，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出门在外，一定得万事注意。按我说，客人的货物哪有自己的命重要，别学你爹那个样子…”
章程乖巧的点头。
“细软都收拾了？”
“嗯。”
吹了灯，黑暗中，刘氏擦了擦眼角渗出的一点泪花，含糊道。“睡吧。”
耳边的声音不稳，章程听在心里，半晌开口。“嗯。”
在此起彼伏的呼吸中，刘氏渐渐入眠。章程却无心入睡。
哗啦。
门边传来轻微的声响，许是一只猫或是一只狗撞到了什么。章程微微侧过头，看一眼黑漆漆的窗外。
外面又没动静了，只有隐约的风声呼呼。
暗笑自己太过警惕，她坐起身替身侧的娘亲掩好被角，也躺下闭上了眼。
夜悄悄静下来，微凉。
章家院子，月色下孤零零站着一个人。
“肚子饿了…”变成人了怎么会这种感觉。
水幼圆捂着肚子，回想刚才窗子缝隙看到的画面。
那个人是谁呀，可以和恩人在一起，恩人还给她盖被子。恩人好温柔呀，阿水也想恩人这样温柔对自己。
搅着手指，在院中静静站了一会儿。
水幼圆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像果子一样，还亮晶晶的。
肚子好像更饿了，还是当妖怪好啊。想她过去两百年都没吃过一口人间的东西，不曾感受过半点饥饿的滋味。
现在……
想了想，将怀里的包裹放在章程厢房门前。
狐狸姐姐说金子在人间很有用，恩人明天要出远门，她一定比自己更需要这些。
恋恋不舍回头望望章家的宅院，人形的妖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街上无人，水幼圆走着心里一团乱。
从前听百忧山的兄弟姐妹说，凡人大都爱美人，爱金子。
土地把自己变得挺美的呀，自己还带着金子上门了，怎么恩人就不喜欢自己呢？
这么想着，步子渐渐朝百忧山的方向而去。
她想不明白，还是想回去问问他们，取取经。
那天丢的内丹，已经被她拿回来了。此时街上人类的气息都隐藏在屋子里，她的嗅觉比白日灵敏很多。
当成群的乌鸦从她头顶飞过，停在树上笑她时。水幼圆看着熟悉的山貌，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百忧山，她回来啦。
“哟，这不是阿水么。从哪儿弄来这样一个好看的壳。”
山脚下的柳树精，扭着身子拿枝条抽她。
“我的脸是真的，手也是。毛毛你别打我。”奶声奶气的护住自己嫩嫩的脸，水幼圆更委屈了。
摇曳的柳树，抽回了枝条。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切，我才不眼红。等我再长两百年，被雷劈过，我也能变成人了。”
水幼圆眨了眨水汪汪的眼，没吱声。
她当初和土地求心法的时候，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自己变成人的样子。现在见到毛毛了，顿时很有些心虚。
不是自己正经修炼出来的人身，都不好意思给同伴看……
“不对呀。最近几十年咱们百忧山没有天雷来过啊，阿水你啥时候成的人。前几天我还见你变成一只螃蟹乱爬呢，怎么突然就成人了。”
水幼圆呐呐的后退了半步，左顾右盼，就是不好意思看柳树精。别人都在埋头修炼，每天苦哈哈的吸收日月精华，她阿水走了后门，凭着几句好话从土地那里变成了人。
这，这，好羞愧。
他们做妖怪的，看彼此都不只是用眼睛。更多的还是靠气息的牵引，内丹之间的感应。
这就是为什么自己虽然第一次用这副人身出现在毛毛面前，还是让她一眼看了出来。
柳树精没看出水幼圆情绪的不对，还很是兴奋一拍树身。
“啊，你也就比我大五十岁，看来五十年后我也是满身胸毛的美少年一枚！”
水幼圆尴尬的点头，黑白分明的双瞳落在毛毛身上，让它满树的枝丫都跟着抖了起来。
毛毛这么高兴，弄得她更不好意思将自己走后门的事情说出了。
“可是毛毛，你们柳树向来是变成女子更多一些的…”她提醒。
“我那不是为了你嘛！”毛毛气势汹汹的伸出一根枝条，在她跟前晃悠。
我？水幼圆愣了。
“你变成了女子，长得还挺好看的。我要和你凑一对儿，只能让雷劈成男人了。”
咳咳，水幼圆呛着了。
慌乱的摆手。“不，不，我不能和你凑一对。”
“为啥？”暴躁的柳树精将树根枝条笼成一团，将水幼圆困在最中央，让她跑都跑不了。
毛毛的枝条比较多，好几根拦在跟前卷着水幼圆，她突然觉得毛毛还是有几分力气的。
在她心里，虽然恩人这次没有接受她的以身相许。可是自己变成人为的就是她，那自己这副人身就只属于恩人。
“你不说。哦，我知道了。阿水你是不是被人间的毛头小子迷了眼。怪不得这两天没见到你。”
水幼圆差点咬到舌尖，惊愕的眼都瞪大了。她什么都没说，毛毛怎么就能猜到。
不过恩人不是毛头小子，是好看的美人儿。
“你有人了，你在外头有人了！”柳树精气急败坏。气哼哼的将枝条收的更紧，恨不得将水幼圆都圈到树身上。
“你别勒着我嘛，快替我想想法子。怎么才能让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呀。”手忙脚乱的去挡毛毛的枝条，水幼圆被勒的喘不过气。
“啊啊啊！你@&^%)(*^%…”毛毛一听她承认，气的满树的叶子都抖的抽搐。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它毛毛守了这么多年的阿水，才去了人间几天，怎么就看上别人了。
“哎哟哎哟…吵吵闹闹，这大晚上还让不让老朽睡觉。”地里蹦出来一只巨大的地瓜，圆圆的身子动了两下滚到水幼圆跟前。
水幼圆忙抱歉的捂住自己嘴。她忘记了，瓜爷晚上喜欢补觉。她和毛毛说话太大声，把瓜爷吵醒了。
“老了就在土里好好待着，过来凑啥热闹。走走走。”不耐烦的抽出一根枝条往瓜爷身上抽过去，毛毛气的叶子都绿了。
“你不尊老爱幼。”瓜爷被它一巴掌抽的晕头转向，一看就很疼。
一旁的水幼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背，刚才被毛毛抽到的地方什么印子都没有。看来刚才毛毛对她没使劲。
“你的瓜壳那么厚，压根不疼嚎个啥。”到底心地也是不坏的，见着瓜爷卖惨哼哼，毛毛别扭着收回了所有的枝条。
“算了算了，反正老朽也醒了。你俩在吵什么，说出来我评评理。”他瓜爷活了五百年，见过的小妖也有好几茬子。
像阿水和毛毛这一辈的，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交情都不错，今天怎么吵成这样，他也非常好奇。
水幼圆低了头，做错事一般攥着手。悄悄瞅一眼扭头转向一边的毛毛，再瞅一眼立着瓜屁股翘首以盼的瓜爷。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儿。
“你说呀！”毛毛等不及。她就是要听听，到底是什么男人能把阿水这个几百年都没开过情窍的疙瘩给弄开了。
“阿水你慢慢说，瓜爷今天熬夜，等得起。”瓜爷知道水幼圆性子慢，讲到关键之处尤其温吞。
等到水幼圆低着头将从头到尾说完时，抬头一看，差点一屁股跌地上。
以她为中心，密密麻麻一圈都是百忧山上修仙熬夜的妖怪们。青的眼，红的瞳，点点不同的光火从每个不同的本体上发出。她突然明白了，为啥世人都把百忧山传成鬼山。
可不是嘛，人间怎么会有这么多晚上发光的眼睛一闪一闪。
“呃…所以阿水你是想挟恩相报？”活了两千年的阿伊，是这一代的消息通。原形是一只手掌大的蚂蚁。
挟恩相报，听着怪怪的。阿水软软点了头。
“是呀，我想着，恩人救了我，我除了自己，别的什么也没有。不如就去给她做上几十年的媳妇，也和人间那些夫妻一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话说开了，就没先前那么羞涩了。水幼圆水亮的眼睛闪着期盼的光。人多力量大，百忧山上的兄弟姐妹可真热心。
被八卦的妖怪挤到一边的柳树精毛毛，不耐的甩了甩枝条。“真烦人，你不是说给她留了金子么。那这报恩不就结束了，你还操心这些干什么。”
往常连它的媚眼都看不懂的阿水，开了窍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讲个话都含羞带怯，一副对那恩人情深义重的样子。平白让它看了窝火。
刚从人间勾搭了美男回来歇息的狐狸精苗苗，跳出来打圆场。
“毛毛呀，这你就不懂了。人呢，就是要讲一个情字。小恩人救了阿水的命，就是给再多的金子也没有情义来的珍贵。”
说着，摆了摆蓬松的尾巴。“阿水，这件事你做的对。姐姐这儿金子有的是，可你看我去人间游历，可曾带过半枚金锭？若是去报恩，你带上一张脸，还有一颗真诚的心，十之八九就稳了。”
水幼圆受教了，傻傻点了头。
“可是，我今天去找她。脸也带了，心也有。恩人不要我…”越说越是委屈，她觉得自己很奇怪，往常没有那么矫情的。
“那是你恩人没有眼光，土地给你的人身多好看。”瓜爷替小辈鸣不平了。开玩笑，他们百忧山出去的妖怪，从来只有被人追的嗷嗷叫的命，何时有过各种倒贴还被人嫌弃的。
“嗤。”大家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给阿水出主意，柳树精缩在一旁气的用枝条狂抽土地。
“等等，阿水。救了你的恩人是什么人啊，长得可英俊？老头还是少年？”
狐狸精苗苗是忠诚的外貌协会，以身相许那是得看人看颜值的。
咳，被苗苗一下子问到了关键。水幼圆嘟囔着解释。
“她很漂亮，美丽，温柔，好看。不是老头，也不是少年…”
“漂亮？美丽？温柔？好看？”这些词汇听着都不像是形容男人的，男人有长成这种模样的？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谁能想象出那是一个什么样子。
狐狸精苗苗摆了摆手，变成了人形。“阿水，你看我。救你的恩人难道是个狐族？”
能满足这些条件的，想来只有她们狐族出身的妖怪了，修成人形若是男人，只有英俊这些词形容怎么够。
水幼圆抬头欣赏了下苗苗的人形，美得冒泡呀。
她支吾着摇头。“她和苗苗都好看，不过她不是妖怪，她是人类。不是少年，也不是老头。”
热心的妖怪们面面相觑，半晌回过神。不是少年，也不是老人。搞了半天，莫非，阿水的救命恩人是个女人，压根不是男人？
，还差
作者已关闭该文评论区，暂不支持查看、发布、回复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