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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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乙矜回到家后，越想越觉得这桩买卖做的有些不大划算。之所以不划算，倒不是因为折了四分利，而是觉得有些事情一旦有外人参与，难免从客观上有了牵绊，到底不如一人把持时来的便利。
然而事情既然已成约，便没有反悔的道理。迟乙矜打消掉心中的顾虑，将借回来的二百两银子划出二十两自留，剩下的派晓戈跑腿，交给迟亭徽去平账。
迟乙矜趴在圆桌上，下巴枕着双臂，以一种观赏性的目光凝视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这是她初来乍到后第一次见识到白银的模样，心里的感受既喜悦，又新奇。及至看了一会儿看够了，她决定去找唐萱解闷儿。
唐萱此刻在屋子里做女红。针线在她手中上下牵引，看得人眼花缭乱。两人对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迟乙矜将带来的十两银子放在桌上：“我留了二十两，分你一半，这十两你拿着，宅子里的事依着你管，你看哪里需要就用在哪里，若不够再派人知会我。”
唐萱喜气洋洋的说道：“到底是姑娘你有办法，说去借银子，还就真借来了。”
迟乙矜慵懒的歪着身子，侧躺在唐萱身边闲闲地答道：“那是自然，只不过让了四分利出去，我有点不甘心。”
唐萱轻轻一笑：“这有何妨，咱家书坊若能重开，还怕今后没银子？”
迟乙矜翻了个身，仰面冲天，手臂顺势枕在脑袋下：“话是这么说，只是……”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了白燕庭，唇边不自觉的浮出一抹笑意。
唐萱心生好奇：“姑娘可是想到什么新奇的事儿了？”
迟乙矜吐了口气：“哪里能有什么新奇的，倒是一时间觉得那白家公子挺有意思。”
唐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怎么个有意思法儿？”
迟乙矜将手臂枕在头下：“他身上明明兼着公差，却愿意沾手买卖，瞧他与我讨价还价的模样，你是没见到，简直算得上油滑。”
唐萱笑了笑：“这有什么的，谁不知道当官的虽有面子，却没里子，每月那点俸禄根本不够糊口的。也亏得他父亲一早辞官，否则哪里有他白府如今的风光。”说着，她将绣线在针上绕了几圈，打了个结，又用剪子剪断线头：“他白府如今是好处占尽了，既有官场上的便利，又有生意场上的关系，咱家能与白府联手，往后的好日子且等着咱呢。”
迟乙矜被唐萱几句话说的心里畅快不少，她饶有兴致的摸了摸唐萱绣好的绣面——绣面上绣的是两朵茉莉，洁白而又小巧，衬着秋香绿色的纱缎子十分惹人。
唐萱见她喜欢，便将绣面从箍子上拆下来：“你喜欢，送你罢，刚好做个丝帕。”
迟乙矜拿着帕子心里觉得欢喜，嘴角微微的翘了翘：“多谢了，你既送我这个，那我送你些什么好呢？”
唐萱见她想的一脸认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何必当真，左不过是闲来凑趣做出的活计，哪里要你这么费神去想出回报，倒显得生分了。”
迟乙矜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实在是心里发闲，不自觉的就当了真。”
唐萱将桌上的针线零碎收拾妥当，转身偎在迟乙矜身边道：“如今既有了银子，不如且出去找找乐子。我听说祥云楼最近出了新的话本子，很是有趣。你若是有兴致，咱且在茶楼里坐半天，一边听书一边喝茶岂不乐得自在。”
茶楼听书的确是个不错的去处，一个人几文钱便可在里面不计时的长坐下去。迟乙矜觉得这主意不错，一个鲤鱼打挺便从榻上翻了起来：“走，咱这就去。把几个丫头也带上，只可惜亭徽出门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榻边上，脚尖在地上画来画去的找鞋：“不过这也无妨，回来给他带点干果也就是了。”话说完，回头笑得一脸孩子气。
祥云楼是整座城中最有名的茶楼。之所以名气这样大，其原因有三。其一是因为他家的茶水好不说，卖的干果种类又多又全，各个新鲜的样式每天轮番的换；其二是他家茶楼气派，高高大大的金顶大三层立在街角，八方宾客往来不断；而其三，也就是最主要的一点——他家话本子最新、最全，各家书坊无论近来出了什么新书，总能在第一时间被编成话本，从说书人的嘴里讲出来。
到底是城内的老字号，祥云楼的说书先生皆具备极深的功底。看似平淡无奇的情节，总能被那些先生们描述的绘声绘色、抓人眼球。
此时此刻，迟乙矜与唐萱带着身边的三个丫头，晓戈、羊琪和豆果一同围成一桌，坐在二层楼正中央。她们的桌子正好倚着木栏，只需稍一回头，便可清晰看见台上说书先生的神态举止。
迟乙矜叫了一壶六安瓜片，三样茶点，一包南瓜子。南瓜子是新鲜炒出来的，隔着纸包捧在手里尚有余温。
“真好。”迟乙矜心满意足的抓了把瓜子，悠闲自在的嗑了起来。
旁边的晓戈轻声问道：“今个儿讲什么？”
迟乙矜闲闲地答了一句：“《丰麓奇谈》，貌似是个新本子，今天是头一场。”
迟乙矜对话本的内容并不在意，她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消遣而已。然而她话刚一出口，话中所提到的名字却引起了身边人的惊疑。
只见唐萱眉梢一凛，囫囵吞下嘴里的半块洋糖：“可是那个丰麓？”
三个小丫头若有所思的互相对视一番。
唐萱疑声道：“这件事如今也能被拿到台面上说道了。”
晓戈抿了抿嘴：“新皇登基已有数载，这事早成了陈年旧事，拿出来说说倒也无不可。”
迟乙矜对此本来并无特别的感受，听她们这么一说道反而生出好奇心，她手指轻点着桌面：“怎么？这本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话音刚落，茶楼内忽然一阵掌声雷动，放眼望去只见是说书先生上了台。
唐萱下巴轻挑：“你且听吧，听了就明白了。”
说起这部《丰麓奇谈》，原本是以旧年的真实故事改编的。讲述的是镇国大将军薛茂延密谋造反的前因后果，以及先帝世宗如何力挽狂澜，在叛军攻入城下时而从容不迫，最终平息叛乱的故事。
这个故事可谓是大开大合，若节奏、气氛拿捏得当，当真能讲出惊心动魄的效果。
而台上的说书人虽然年纪看着不大，但是十分懂得其中的技巧。他将故事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主要讲述薛家的背景，作为铺垫；第二部分描画出世宗与薛茂延之间的君臣相处。从彼此相濡以沫，到君臣之心相背离，最终到薛茂延在丰麓起兵谋反；而第三部分进一步加强冲突，在阐述是薛茂延是如何步步紧逼的同时，又在侧面烘托世宗的仁义与不忍。
情节环环相扣，说书人在台上的神态与语气堪称精准、到位。尽管话本子上有明确的注明为“奇谈”，但是台下的听众们依旧愿意拿此事当真事来听。因此当说书人讲到世宗出其不意，开始在暗地里行兵布阵时，茶楼里一时间掌声雷动。
不多时，掌声渐渐落下，台下终于有人按耐不住情绪，抢先一步朗声发问道：“那先帝爷最终是如何处置的薛茂延？”
台上的说书人略显神秘的勾动嘴角，随即手腕轻旋打开扇子，将扇子端持于腹前摇动着：“先帝爷仁义呐。”他呜呼的感叹一声，接着说道：“想当初薛茂延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武举人，是先帝爷慧眼识珠，而后又力排众议，将他扶持为镇国大将军，掌天下之兵权。后来更是下诏将唯一的姐姐——永宁长公主嫁与他为妻。永宁长公主诞下长子薛宥后，先帝爷在薛宥尚不足月时便授与三等爵。当真让薛家备受荣宠，朝内再无人可及。可是他薛茂延……”说书人狠一皱眉：“他薛茂延竟是个不忠不义之徒，起了谋反之心，妄图与独子薛宥一起搅得天下大乱！如此重罪哪怕诛九族也是应当的！然而……”说书人故意吊人胃口，沉吟片刻后方才缓缓说道：“先帝爷只下旨法办了薛茂延一族而已，其余亲族若在三族之内，不过是流放发配而已。你们说说，先帝爷够不够仁义？”
台下一阵热情高涨的呼和之声如雷贯耳：“仁义！”
话音落下，说书人却转而摆出一副愁容。他收起扇子，背着手叹了口气：“哎……只恨呐……那薛茂延不念圣恩，反而垂死挣扎，设法将薛宥托与同党，一齐逃出生天了。”
眼看着要将歹人一网打尽，未曾想倒是出现了一个漏网之鱼。众人的心头上犹如被坠上秤砣，沉甸甸的好不难受，如此如何肯依。
一时间，台下的疑问之声此起彼伏，有人开始询问那“小孽障”的去处，有人质疑故事的戏说成分过重，有混淆视听的嫌疑。因为此事早在多年前便已有定论，官府当时明确证实了薛宥是突发疾病，在行刑之前暴死于狱中。
说书人笑而不语，只摇了摇头，同时拍下手中的醒目：“后续之事，请听下回分解！”
大堂内聒噪声不绝于耳，迟乙矜也在不知不觉中听的十分入迷，此时此刻她也如堂中其他人一样，站在椅子上朝楼下大喊：“后来呢？你快说清楚啊？”她喊了半天，却依旧见说书人施施然的转身离去，心里顿时一着急，抬腿就往楼下跑，势必要即刻问出结果不可。
唐萱见阻拦不及，在后面焦急的大喊道：“姑娘，人这样多，当心走散了。”
迟乙矜回头瞥了她一眼：“且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011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