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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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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杜蘼芜尖叫一声,满面惶然的后退一步:“大姑娘,你这是……”
迟乙矜恨的牙根直痒痒,打翻了饭菜不解气,又抬手将桌子推倒了个个儿。气喘吁吁的回过身,她望着杜蘼芜怒气冲天的大喊道:“我告诉你!如今宅子里不是个好光景,所有人一起吃糠咽菜我也认了。但天底下就没有主子吃不饱饭,下人躲在屋里好吃好喝的道理!”话音落下,她眼睛里的怒意明显浓了几分。忍无可忍的揪起杜蘼芜的衣领,末了狠狠的往后一推:“谁借你的胆子?让你这般有恃无恐!”
杜蘼芜脚下失稳,踉跄几步坐在地上,头脸皆被摔了个乱七八糟:“大姑娘,你饶了我吧。”她拖着哭腔,连滚带爬的跪到迟乙矜脚边。
而迟乙矜不吃她这一套,满脸厌恶的后退几步:“我这个人最恨的就是欺软怕硬的小人!”说着,她看了看门口,见门外早已围了一群人,随即抬手一指:“你们哪个是杜蘼芜身边的丫头?”
在迟乙矜的盛怒之下,丫头宝蓝再不敢躲藏。她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刚摸近门槛儿,却遇到身边有人偷偷下绊子。脚下一时不稳,宝蓝猛的向前一扑,险些把牙磕在门槛上。
杜蘼芜与宝蓝在宅子里作威作福惯了,许多人早就心生积怨。可惜夫人唐萱性子柔软谦和,制不住他们不说,反倒还受了不少气;而曾经的迟乙矜年方十六,未曾见过什么大世面,哪里懂得怎样治小人;唯有迟枣拥有成熟的灵魂,最会与人打交道。无论是正人君子还是势利小人,她都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这厢见宝蓝来的狼狈,迟乙矜挑着唇角一笑:“你就是宝蓝?”
宝蓝俯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答道:“是。”
迟乙矜一脚踩住脚边被推翻的圆凳,改换语气厉声道:“你当初是怎么进的我家?”
宝蓝身子打了个激灵:“宝蓝父母双亡,在街上乞讨。先夫人路过时见宝蓝可怜,就领回迟府做了丫头。”
迟乙矜目光冷森森的看着她:“你还记得你是先夫人领回来的?”
宝蓝身体越发抖的厉害:“是……是。”
迟乙矜突然大喝一声:“知恩不报还为虎作伥,可恶至极,给我撵出去!”
宝蓝平日不积德,狐假虎威的事情没少做,如今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推出屋子,有不少人还趁乱在她身上拧了几下,以泻曾经受过的窝囊气。
用了一番雷霆手段厢料理过宝蓝,迟乙矜回头再看杜蘼芜时,见她早已面如死灰。原本打算坐下来与她再好好掰扯几句,哪知杜蘼芜身子一挺,疯魔般的急声道:“大姑娘,你不能赶我走!”
不知是何来的底气,杜蘼芜明明已到了垂死挣扎的地步,却依旧公然唱起反调。迟乙矜见状倒是不着急,反而起了促狭心思,眉眼间是一番饶有兴致的做派:“为什么?”
杜蘼芜的头发散乱在肩上,她胡乱拢了拢额前的发丝:“我虽不是主子,但是入迟家家门也有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老爷……”话到这里,她似乎是心有顾虑有口难言。但是事到如今,脸面哪里有活路重要。杜蘼芜狠咬了一下牙关:“老爷曾答应过我,要保我在府中一辈子衣食无忧,这是老爷亲口允下的!当时许多丫头们都在旁边听着,做不得假!”
见不得光的事情,若非是杜蘼芜被逼急了,否则绝不会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而话中的深意迟乙矜略有所闻,她通过大脑中原主遗留下的记忆了解到宅子里一度盛传当年杜蘼芜被提拔做了管事,是因为她设计爬上过迟易钧的床榻,成了实际意义上的“通房”。
迟易钧纵使有千般不好,却对元配夫人孟氏是一心一意。为了顾及孟氏的感受,他偷偷的将这件事压了下来,明面儿上死活不肯承认自己与杜蘼芜之间的关系。
然而杜蘼芜天生一副姨娘秉性,一旦缠上就甩不掉。迟易钧明白像她身份卑微,向来受旁人欺辱、作践,一辈子最大的所求除了名便是利。
名,他给不了,给了自个儿要亏心;利,账房里利润最多,油水最大。他根本不在乎杜蘼芜会将多少“油水”挪进自己口袋,反正他是富足惯了的,仨瓜俩枣的还不至于入他的眼。
如此,迟易钧在杜蘼芜的软磨硬泡下终于许下她这一生的安稳无虞,而杜蘼芜也仗着这层关系一直在宅子里有恃无恐,哪怕后来唐萱进门,她见新夫人年纪轻又不受宠,所需根本不放在眼里。
迟乙矜思虑半晌,一边摸着鼻子一边问道:“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处置你?”
杜蘼芜脸部的肌肉隐隐颤抖着,却还依旧咬紧牙关强装镇定:“求大姑娘看在我与老爷的情分上,饶了我这一次。”
迟乙矜“噌”的一下站起身,横眉怒目道:“情分!哪门子的人情分?我爹都不肯承认与你的情分,我又为何要看在情分上饶了你!难不成就凭你动动嘴皮子说几句话?还是搬出些人来替你说好话?”说着,她手腕轻旋,将手中的木棍用双手横握在背后,慢悠悠的向前踱步:“我现在只给你两条路。第一,把你从前吞进去的所有值钱的银钱、物件,全部主动交出来;第二,直接送交官府!该论罪的论罪,该查的查,发现异样直接法办!”
杜蘼芜双目圆嗔的看着迟乙矜,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在父亲面前不敢有丝毫忤逆的迟乙矜,如今公然置他曾经的信约于不顾。
的确,在迟乙矜此刻所处的年代,无条件遵从父母的心意是“孝顺”最基本的要求,这几乎衍变成了评判一个人德行的准则。
对于曾经的“原主”来讲,即便她心里有千般不情愿,为了不被人戳脊梁骨,也会在表面上演出个遵从的样子。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些封建尘垢在迟枣的面前统统被视若无物。
她是经历过大浪淘沙的女人,连最不堪的诬陷、诽谤她都可以不在乎,难道还怕几句闲言碎语吗?
杜蘼芜的哀嚎声刺的在场众人耳朵生疼,迟乙矜纵使将她的惨样看在眼里,却依旧半分情面不留,非逼着她选择一条路。
官府是绝对不能去的。杜蘼芜知道就凭自己曾经私下做的那些事情,即便不死,也得被扔进大牢里脱一层皮。
心里虽然已经有了答案,却仍旧别别扭扭的不肯罢休。迟乙矜望门外看了一眼,随即挑了两个半大小子将她架了出去,临去时又派晓戈与羊琪跟在后面,并对晓戈嘱咐道:“值钱的一个不许带走,好好地查清楚,完了让她直接走人!”
晓戈心有不平:“这也太便宜她了!”
迟乙矜意味深长的扯动了一下唇角:“你急什么,我虽然留了情,可实际上却是给其旁人留下搓磨她的余地。平日里她如何待别人,别人此刻便会如何待她。一切都是因果报应,你不必理睬。”
每个人都有独特的做事风格,而迟乙矜的风格当得上狠辣二字。狠,在于她做事不留情面;辣,而是明明强硬的手段,却被她在不经意之间渲染出一层充满柔情的假象。
杜蘼芜又哭又闹的被越拖越远。院子里的人原本是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的,没想到热闹没看见,反而看了一场未见血的“杀鸡儆猴”。
大功告成后,迟乙矜缓步走到屋檐下,末了扬起下巴,高傲而又凌厉的冲着众人警示道:“从今往后宅子里要有章法,各个地方的人各司其职。若再敢被我知道有谁浑水摸鱼,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寥寥几句话犹如惊雷一般劈入众人心底,众人一时间怔在原地惶然无语,直到夫人房里的丫鬟豆果疯跑入人群,强行将人群从中间一分为二。
鹅黄色的衫子被挤的满是褶皱,豆果气喘吁吁的来到迟乙矜面前,一张小圆脸上映满粉扑扑的云霞:“大姑娘,夫人请您快去花厅。”
迟乙矜心里一沉:“出什么事了?”
豆果抿着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帮要债的又来了,咱家书坊之前欠的账一直未清,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上门了。”
第三次,可是对于迟乙矜来说却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状况。迟乙矜忽然觉得头脑有些发昏,她没想到宅子里的风波还未彻底平息,这宅子外的风浪便已然吹了进来。
竟如此之快,难不成是上天有意戏弄?
嘴唇被咬的有些发痛,迟乙矜此刻的发丝正松松散散的披在肩上,裙摆也散了褶。她自知不是个稳妥的模样,便想着该回去收拾收拾。毕竟越是要紧的场合,越不能马虎大意。就好比当大战前夕,没有任何一个士兵会匆匆忙忙的穿着睡衣、拖鞋上战场。
“我去更衣梳洗。晓戈与羊琪俩丫头被我指派去忙别的事情,这会儿都不在,你来帮帮我罢。”话音刚落,迟乙矜忙不迭的往回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