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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天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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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随着时间散去,洛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调节言语转了风向。今年大旱,入春以来,过耕种时节,已是深夏,田野水稻干得起裂,山坡上的玉米地更是一篇荒芜。
女人国上下百姓哀苦连连,方才过完战乱交了粮,已是吃紧,这一季旱灾也将女人国整顿修养的计划搅乱。
城外饿殍遍野,尸骨成垒,偶尔听闻着百姓在道路旁架起锅,交换孩子,就着火烤来吃。更有闹民举着锄头铁锹,聚成一团,等着入城劫粮呢。
百姓被逼成匪,有时更多不是自愿。
皇宫大殿,工部尚书在奏完民情之后,殿内无人哑声,只工部尚书知晓事态严重,必须解决,站在下堂瑟瑟发抖。
女帝凤颜怒起,一手掀御台,将面前的奏折纷纷打落在地。
此事本从开耕时就提过,建议女帝开水坝,缓解南方灾情,女帝当时也是听李深建议,水坝一开,原本地势较高的北边洛城就更没有保障,于是开水坝就黎明的事便全然搁置,谁知上天无好生之得,愣是没有下一粒雨。
“一群废物,朕养你们,是让你们替朕解决问题的,民情,我还知道民情,外边乱成什么样我能不知道,你们倒是去解决啊”。
“皇上息怒”。
众臣子纷纷俯首贴地,吓得半句话都不敢说。
要说开水坝赈灾一事,温昭也是站在工部尚书蔡言一派,春旱时,温昭就全女人国的形势进行剖析了一次,女人国地势北高南低,北边就因地制宜,建了水坝,在洪涝的时节蓄了一坝大水,本就该在干旱的时节放出来,谁知那李深生怕旱灾连连不断,开了水坝,与女帝而言,无异于是将洛城置之不顾。
温昭当时便说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当下战乱需调养生息,放水种粮是大事,填饱了百姓的肚子,才有立即做下一步计划,料不知女帝如此铤而走险。
如今这形式,还不是自取哭吃。
想到此处,温昭居然不要命地哧鼻了一声。
女帝转头,怒视着众臣:“还有心思笑”!
温昭心里还琢磨着,李深倒是先踩出一步俯首。
“皇上,依臣来看,此事事关百姓蓄意滋事......,应当立即派军队镇压百姓,先将事态压下来”。
温昭听得两眼翻白,心道城外的百姓都要饿死了,人被逼入绝境,什么事可都干的出来。
工部尚书躬了躬身:“李尚书言之有差,如今百姓已是水深火热,如此下去......”。
“蔡大人,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开水坝,可水坝一旦开启,北境又干旱了,到时候怎么办?把南边的水再引过来不成”?
李深怒语之后,转身对皇帝道:“皇上,依臣所见,最好是让温将军带人将那些滋事的群体给一一浇灭,杀一儆百,搓搓乱民的戾气。等待秋季时,天公务必作美,第二季水稻种下去,百姓不就安心了”。
温昭:“......”。
温昭直视着李深的脸,狠狠看着她,自打上次姚真一事,李深与她便是水火不容,但也未曾对她动过干戈,之后再找姚真麻烦,如今这是要将她推入风口浪尖,让她杀害百姓?
这李深的仇也压得够深。
温昭躬手:“皇上,微臣以为,此次南边滋事甚重,都是因粮食短缺而起,被逼无奈,现当以开仓放粮,先将南边民心稳住”。
李深到:“开仓放粮,温将军,你怕是就在军营中......”。
温昭打断李深:“粮食的问题解决了,立即开坝放水,润泽土地,待到秋天一到,百姓再次耕种,民心方可能稳”。
李深正要打断,温昭继续说:“不是微臣不愿绞杀乱民,而是她们原本不是乱民,纵然杀了一群,接而连三,还有滋事者”。
难道......,要杀光女人国的百姓不成?
这话本就是朝廷内许多明事理的大臣心声,温昭一说,钱丰年,蔡言,众大臣一一建议开坝放水。
“百姓得知天子与庶民同泽,定会感恩戴德”,更何况,一个国家,没了百姓,那只有领导者,领导者又去领导谁呢。
温昭继续说到:“倘若真的要绞杀百姓,温昭曾与那些百姓共同上战场杀过敌,这等事,微臣还真做不出来”。
李深再三规劝:“皇上,此事......”。
女帝转身:“够了”!继而转头望向温昭:“温大人,那你说说,如何开仓放粮”。
温昭心中一舒,这事儿算是默许了。
赈灾一事,还需与众位大人好好商议一番才行,当下最为严重的,是要将城外的百姓肚子填饱。
先放粥稳民心,不出三日,再将粮食发放出去,三日后,开坝放水,百姓见着水了,自然就会看见希望。
至于之后的休养生息,还需从长计议。
温昭一心为民,也宁愿去前方灾乱场呆着。
只是李深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节衣缩食从自己开始,温昭回府便将石头若花喊在一起,吩咐一切从简,省下粮食衣着,除了给长身体的姚真一些肉食之外,温昭连自己的吃食都看不到一丝油腥。
这日,温昭从赈灾现场风尘仆仆赶回,脸上是未擦干净的泥土,军甲之前还有些舀粥时渐上去的饭粒,已经干在了军甲之上。
若花踩着偏倒的身子两三步上前,哭哭唧唧正要为温昭抹去脸上的灰尘,温昭接过手绢,看了一眼若花,雄壮威武的身躯却是个娇弱的性子,温昭心道,好好的女人国,怎的男人就用不上对的地方咧。
正厅大堂,姚真着一身男装正坐在饭桌前,双眼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腿,又看了看温昭那碗白米饭,眼神飘忽,一脸迷茫。
温昭笑嘻嘻地冲姚真笑了笑,身体累的发慌,赶紧坐了下来,姚真也冲她笑笑。
自打那夜雷鸣电闪之后,姚真就一直听话自己睡觉,自己洗澡,上学回府,也不都再要求温昭主动抱她亲她。
只是走在街上偶尔拉拉手,温昭都会犹豫地松开,她倒不是觉得话难听,只是不愿再给姚真惹上什么事,毕竟姚真还是个孩子,她不该承受那么多。
温昭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在姚真眼里看来,会不会是她不再爱自己了。
虽然依旧看着姚真的笑,还是那么真,可温昭自己的心中总有一些隔膜,谁知姚真每每都会等着她一起吃饭,一颗童心,就像从未受过伤害一般。
温昭一坐下,便冲着姚真道:“小姚真,以后不用等我回来吃饭”,说完捧起她的碗,准备吃饭再去赈灾现场。
呼呼刨了几口,见姚真却没有动,一双眼睛噗噜噜盯着她的身前,眨了眨。
温昭低头,捡起身前的米粒想也没想往嘴里一送,继而对姚真说:“快点吃饭,你可一点都没有长高”。
然后继续将脸埋进碗中。
不一会儿,温昭见一只油闷的鸡腿落入了自己的碗中。
温昭狼吞虎咽的嘴一张,楞了半天,她抬起头看姚真,姚真正用小手在桌上揩油,小脸笑成两团,用清晰的言语断续地说:“香......,姑姑......吃”。
温昭顿时鼻头一酸,某种液体在鼻腔眼眶上下来回打了个圈,最后被温昭硬生生憋进嘴里,随着口中的饭食一同咽下。
姚真此刻乖巧得令人恨不得抱起来亲上两口再揉上一揉,然而发乎情,止乎礼,温昭只是温柔地将鸡腿放回去,拍拍她的头:“姑姑不吃,你在长身体,你吃”。
姚真收了收脸上的笑,愣愣地看着碗里的鸡腿,又看看双眼已红的温昭。
温昭笑了笑:“,姑姑知道你想着我,可你现在还太小,不吃鸡腿长不高,长不大,保护不了二娘”。
温昭说着撕下一片鸡肉,示意姚真张嘴,将肉塞进她的嘴里,一面说着:“你想要孝顺姑姑,就多吃一点,长大一点,长高一点,等以后姑姑老了,还得仰仗你,让你养我呢”。
温昭这样说,姚真还真的认真吃起饭来,她便也顺手撕下一片,递给温昭,温昭便就着姚真的小手吃了一片,然后说道:“好了,你自己吃吧”。
小孩儿很好哄,温昭看着姚真大口大口吃起来,心中的酸楚也消散不少。温昭细细想来,前世今生,还有人雪中送鸡腿,恐怕只剩下眼前的小孩。
人之初,性本善,很多人成长之路,会遇到很多坏人,自己也跟随失去一颗童真的心。要找寻世上如莲之人,出淤泥而不染,实则不易。
如何保持初心,从最初的爱开始,若有朱门肯将酒肉分给饥困的百姓,路边何曾又有那么多冻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