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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于序致没有再提起过那些事情。大人总归是要理智一些的。本来就没有结果的事情,更没有必要提起了。

      清晨连有关他的梦都不敢做了。
      有些人的名字,是做梦都不能喊出来的。

      录取通知在一个月后寄到了家里,清晨看了之后就藏在了枕头下,谁也没告诉。但某天晚上时雨还是找到了,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在家里大声叫唤,还拿到杨子君面前晃了又晃,小脸红扑扑的,骄傲得好像是自己考上了。清晨也笑了,但在杨子君在围裙上擦擦手接过录取通知问一年学费是多少的时候,他摇摇头说还不清楚,然后暗淡了笑容,躲回了房间。
      他其实很开心,因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学校。只是他终于拿到了那张纸在手上的时候,他始终觉得,第一个知道的人应该是许自容。于是扬起的嘴角被挂上了千万斤重量的心酸,他再也高兴不起来。

      清晨不喜欢冬天。
      他的窗户正对着楼下那棵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漫长的冬日里,他眼睁睁看着那树一天比一天腐朽。
      好像冬天总是和死亡相关,他家附近的居民地,光葬礼就举办了好多次。白色、黑色,几乎占据了他整个冬日。
      但好在,春天就快来了,那些凭着思念撑过最恶劣的冬日的人,会重新看见希望。

      离开许自容的日子简单得可以用一句话略过。上了学,找了兼职,租了房子。平淡日子里,连那个人的脸都不舍得去想了。春天还是春天,却不是和他一起的春天。

      清晨很喜欢喝楼底下包子铺的粥,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去。比如现在,他正一手拿包子一手拿汤匙搅粥。室友大白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
      “你今早上没课吧。”大白问。
      清晨摇头。
      “得。礼堂有一讲座,咱俩一块儿去。”
      “又是讲座。这学期你都听了三个讲座了吧。”
      “这不是没办法吗。听讲座一次加一个学分,逃课一次减三分。我听得再多,也没我扣的多啊。”
      “那你为什么要逃课?”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忙着呢。”
      清晨看着眼前分数还没体重高的大白,点了点头。
      “我跟你讲,今天这讲座老抢手了,咱得早点去。”
      “是什么讲座?”
      “害。就是一画油画的画家,还挺有名的。叫啥我忘了。反正大群里面已经吵翻天了,那群女的要死要活地争着要去听。你说我们学校来过那么多画家,也没见有人愿意去听讲座啊。大家一点都不善良,这眼看要期末了,我们这些学分不够的同学怎么办?真是的。”
      自作孽啊。清晨默默想着。

      讲座开始时间是十点。大白吃完早饭就拉着清晨去了,说是要抢占先机。现实是礼堂里并没有一个人。于是两人找了个中间边上的位置坐着,大白打游戏,清晨趴着睡觉。
      迷迷糊糊中,清晨好像听到了许自容的声音。
      自己又在做梦了。
      清晨翻了个头,准备将梦延续下去。
      “别睡了,别睡了。要开始了。”
      清晨的肩膀被大白晃了又晃,他睡眼惺忪地将头支棱起来,懒洋洋望向讲台。就这一眼,他浑身颤抖起来。
      如梦初醒,柳暗花明。他身上每寸肌肤都发出细微的颤抖。他睁大眼睛,直勾勾望着讲台上的人,喉咙里传来低不可闻的呜咽。
      是他,就是他。怪不得,怪不得听到了他的声音。原来不是梦。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会不会是来找……不会的。他们已经分开半年了。是意外吧。是缘分吧。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他们算是朋友吧,至少也是认识的人。
      清晨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冷静一点,可还是止不住发抖。
      他惊喜,羞愧,慌乱……他设想过一千种方式与许自容再遇见,等到真正相见了,却都乱了。
      讲台上的那个人坐得端正,带着淡淡的笑容,平和地看着每个人。他瘦了好多,像营养不良般。他开口,语气又还是那样叫人安心。
      他讲了很久,清晨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大白签完名字就跑了,清晨直愣愣地坐完了全程。他在等。一些女生在结束之后将许自容围了起来,众人谈笑风生。清晨等着。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散去。空荡的礼堂只剩两个人的呼吸。清晨一步一步走到讲台前,张了张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句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好久不见啊,清晨。”许自容对他浅浅地笑着。
      “老师……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清晨呢?”
      “我也挺好的。”
      “一起去吃饭吗?”
      “不了。”
      “那好吧。”
      “嗯。那老师,我先走了。”
      “好。”
      清晨转身,松了口气。
      想象中的煽情情节,一个都没有。原来两个人时隔许久的见面,可以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句好久不见。那些夜里翻来覆去的想念啊,就像开水一样在肚子里咕嘟咕嘟滚来滚去,明明热气已经到嘴边了,又生生给咽了下去。
      许自容突然叫住了清晨。
      他回头看他。
      “记得吃饭。”
      “好。”

      清晨还是忘记了吃饭。他躺在床上回想,故事的开端、经过、结果,那段明亮与晦暗共存的日子里的每一个细节。
      他开始笑着,后来哭了,最后只是安静地躺着掉眼泪。
      他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在一起,为什么那么难啊。

      至此,清晨以后再没见过许自容。
      那个人就像水掉进水里,消失了。
      清晨想着随缘,不故意去找,却就遇不到了。他慌了,四处打听他的消息,也无济于事。他终于知道了,他再也看不到许自容了。就像他再也看不到死去的奶奶一样。

      人们说,少年时的心动就像初春的樱花开,虽然很美,但每年都会开。
      但有些花,将生命赋予绚烂,一生只开一次。

      三年后的某一天,清晨路过了一家画廊。那里正在举办一场画展。那场展的名字叫“清晨”。
      他觉得挺巧的,跟自己一个名字。
      那场画展有接近五百张画。画的都是同一个男孩。开始男孩笑着,笑得很真诚。后来就越来越不像同一个人了。画家似乎逐渐忘记了男孩的样子,最后那张画,甚至只有男孩的眼睛了。
      一个小女孩路过,看了看清晨,又看了看墙上的画,“哥哥,这上面的人跟你好像啊。”
      清晨早已泪流满面。他颤抖着抚摸墙上画家的照片。
      许自容,男,生于1987年,2015年时被检测出癌症,一年后接受化疗,与病魔抗争三年后于2019年七月三十一日逝世。
      少年瘫坐在地上,捂着脸泣不成声。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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