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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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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出殡这一天,亲朋戚友几乎全都来了。灵堂设在教堂,我和母亲选用了父亲生前最爱的各种兰花来布置。堂内诗歌悠扬,气氛庄严而安详。全体肃静的时候,牧师的经文祷告把我们带到神的世界里去。面对眼前的十字架,我心里为父亲默祷,也为母亲默祷。
母亲总算接受了父亲离世的事实,她镇静的坐在一角,接受着亲友的慰问。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她的泪都流干了,只剩下一副干瘪缺水的身躯。
在前来凭吊的行列中,我看到杜仲维也来了。依然的西装笔挺。只是,才隔两天,他明显消瘦不少,脸上的胡子虽都刮去,但看上去却异常憔悴,眼眶发黑,好像突然老了五年十年。这情况让我非常迷惑。
杜仲维默默对着父亲的遗照默哀一分钟,然后走到我和母亲面前。握手一刻,杜仲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我发现他发黑的眼眶里深藏了莫大的哀痛,似乎有些什么讯息想传递给我,我很想反过来慰问他,但毕竟人多,心情低落,也力不从心。
来者还有我的同学们,他们都走过来,包围着我,慰问着我。
父亲在商界和社团的知交友好纷纷送上花圈悼念,一时把教堂门口给堵了一大半。最后一个花圈送到的时候,刚好安排唁弔親友進場的亲戚走开了,没人接应,我赶紧走前去,这才发现花圈竟是夏心送来的,这让我大大感到诧异,也着实心寒了。
夏心原来是知道父亲过世的消息的。既然她知道父亲去世了,何以她却一直不出现呢?这几天,她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连一个简讯也没有!这是为了什么?
我无法替夏心找出任何理由,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不要我了,也不想见到我了。是的,花圈送给父亲,这是最基本的人情,但她没有必要来看我。我心里的悲痛顿时积聚成一团厚重的愁云,随着夏心,随着父亲,越滚越大,瞬息间泛滥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父亲的棺木最终在亲人的簇拥之下被护送到火化场。永诀的一刻,周边悲恸的情绪涌动。我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她把红肿的双眼藏在了墨镜底下,把哀伤收在了黑暗的角落,尽管如此,她的整个魂都不在了,她轻飘的好像已经不在现场,我知道她的心思意念已经随父亲而去。
父亲走了,永永远远的走了,今生往后,我失去了父亲,我将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思路来到这里,我再也禁不住悲恸,凄然泪下。尽管在灵堂的时候,同学告诉我父亲会永远活在我的心里,在精神上他并没有离开,可是再多的安慰却止不住这一瞬间的哀痛和决堤的泪水。天空的乌云也开始浮动,更下起了霏霏细雨,天地同哭。
亲人的呼唤,唤不回断魂人,逝者已矣,前程往事化为一缕轻烟。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肝肠寸断──────
29
两天后的凌晨,我在一场奇怪的梦中惊醒过来。我梦见了杜仲维,我们对视了很久很久,谁也没有说话,一个冗长的梦,遥遥相望却没有半句话,杜仲维看我的眼神非常不寻常,不由得让我毛骨悚然。
我想起了,那就是在教堂里他看我的眼神,哀伤中带着万语千言。我和杜仲维没有特别的交情,联系着我们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夏心,他当天的憔悴,落魄的身影,加上我的梦境,唯一可以解释的是:夏心出了事!
究竟是老天好意的安排还是魔鬼恶意的作弄?就在出门上学前,我冷不妨在门口报堆露出一角的报端上发现了“夏慕羽”三个大字,一时的好奇,驱使我很快把报纸拉出来看个究竟。
接下去几个大字赫然跳进我的眼睛:夏慕羽女儿车祸重伤!
我被这报道吓得魂不附体,震惊得跌坐凳上。夏慕羽只有一个女儿,她就是夏心!
夏心车祸重伤!这已经是五天前的旧报纸,是五天前的事件,也正是父亲去世的那一天。我在一片慌乱中拼凑着五天前的回忆。五天以来,我一心只记挂父亲的事,根本没有留意报章。
五天,我居然五天后才知道消息。我心痛、恐慌得乱了方寸。我不能接受这就是我对夏心左思右盼,望眼欲穿的结果。
顾不上把内容看仔细,我直奔出门,很快在路口截了计程车。
“小妹妹,是去学校吗?”老司机问我。
“你让我想一想我该到哪儿去。”我六神无主的颤抖着。
我太粗心,也太计较,我只顾着埋怨夏心没有主动找我,却万万没有想过她发生了意外。为什么我就不能主动打一通电话给她呢?我真是罪该万死。
车子在道路上继续滑行,我还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夏心在哪儿?医院?家里?还是…。脑里立时只想起一个人:杜仲维!
电话却一直没有拨通。我心急如焚。
夏心车祸重伤这几个大字就像炸弹一样不断在我身体里连环爆炸。有多重?有多伤?事隔多天,她是否已经离开了人间?这种想法更是让我陷入巨大的恐慌。
我真的承受不起了。我脆弱的心,还残留一个来不及愈合的伤口,老天竟然一点也不怜悯我,竟然还要再一次把我蹂躏得粉碎。我生出了许许多多的疑惑和怨愤,老天为什么非要给我双重的打击?是因为我这个人不够完整吗?还是因为我的人生才要开始接受磨难?
父亲永别的恐惧感,再一次化成一只可怕的魔掌,毫不留情地把小小的我打碎和吞噬。
“仲维,夏心在哪里?”电话一接起,我第一句话这么问杜仲维。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不顾一切大声责备杜仲维。
“你父亲刚过世,我怕你承受不住。如果当天告诉你,只有让你更加难过。”杜仲维沉默了片刻才说话。他一点也不诧异我的这一通来电,他根本就是等着我自己去发现这个事故。
“现在我同样承受不住。你简单告诉她是生是死?”我迫切的问。
杜仲维沉默了半晌才说:“生,但是她重度昏迷。”
“什么是重度昏迷?那是个什么东西?”我语无伦次的问。
“徐铮,你在哪里?”他不答反问。
“我想去看夏心。”我终于哭了出来。
“你等着,我刚到夏日酒店,交代好工作,我就过去找你。”
“我等不及了,我已经在你门口。”我让司机停在了夏日酒店。
突然之间,我感觉到眼前一片昏花,脑部缺氧,我没有像上次那么幸运了,这一次,在杜仲维出现以前,我已经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