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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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之后，薛景随着大首领韦天光离了代郡，朝西而行。小河村，是他们此行途经的第一个村落。
这是晴好的一日，天高气爽，有南飞的大雁排列成行，在头雁的带领下不时掠过瓦蓝色的天空。
薛景年约三十，身着一袭青色儒衫，颔下蓄有微须，与韦天光皆骑着马，并肩立在丘陵之上。丘陵下面便是小河村，俯望而去一瞰无遗。
小河村位于雁门郡边缘，以村边流经的一条小河为名，民风勤劳淳朴。因地处偏僻，之前未曾遭过战火波及，也没有被频繁征税，虽说不上富庶，家家户户过的也有几分殷实。
在这晴好的天空之下，拂面舒爽的微凉秋风之中，如今的小河村已成人间地狱。
敢于反抗的青壮统统被吊死在村头。
村头的几株大树间，百十具尸体悬了颈项，被麻绳高高吊挂在粗壮枝干上，僵直的尸身不时随风轻轻摇晃几下。
来到小河村的乌宛众，在吊死抵抗的青壮之后，只要遇见了老人和孩童，都如同取乐般将其戮死。
如果遇到的是姑娘和妇人，则就地褪了她们的衣裙，如同野兽般强迫交合。
丘陵之上，薛景闭了闭眼。小河村内女人们的哭嚎悲声，不时随风传至他耳畔。
因为有一定的距离，所以那随风传来的悲声并不如何清晰。但薛景胸中因此而产生的痛意，却是如此真切。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一把很钝的锉子，在不停的磨着他的心。
“薛解元又心软了。”韦天光看不出其实际年龄，说他二、三十岁到四、五十岁都有人相信。
他皮肤异常的白，身材高大，五官深刻，有着一对摄人魂魄的深邃眼眸，和一把浓密而漂亮的，垂到胸口的美髯。那把美髯几乎遮去了他半张脸。
韦天光穿了一袭金纹乌袍，额前戴一束黑珍珠串成的抹额，头发并没有如时下男子般束成单髻，三千烦恼丝中分而开，披散至腰际。
他这样的相貌身材，这样的装扮，看上去实是神秘飘逸，无愧于他乌宛神人间化身之称。
薛景望了韦天光一眼，没有说话。他削薄的背脊笔直，却又带着不自然的僵硬，看上去有种强挺的脆弱。
“然而不放任他们劫掠，又能怎么样呢？”韦天光叹息一声，声音低沉而带有惑人的磁性，语调悲天悯人，“我等根基太浅，全赖此方能快速成势。等得了直隶之后，再重整纪律，进行管束……韦某在这里向薛解元担保，待我等夺取天下后，此等劫掠之事必然不会再发生。”
“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薛解元还是将胸怀放宽广些，方能自在啊！”
这时有一队乌宛众信徒，约十几人的模样，嘻嘻哈哈赶着个姑娘走上了丘陵，朝韦天光齐齐行礼道：“参见尊主！”
然后将那姑娘朝韦天光的马前一推，道：“这妞儿是村里最漂亮的，我等不敢私自受用，特地带来献给尊主！”
那姑娘挣扎着，满面泪痕，头发散乱，五官都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了，却仍能看出几分楚楚之姿，确实长相不错。
韦天光见状，愉悦的哈哈笑了几声，道：“你们都是忠实的信徒，乌宛神必将庇佑你们！把她送到我的大帐去，好好洗漱收拾一番吧。”
信徒们大声赞颂和欢呼乌宛神之名，兴高采烈将那哭至抽噎的姑娘带了下去。
“驱虎食人，就要习惯这些。”韦天光抚了抚颔下长须，朝薛景笑道，“既然现状无法改变，不若好好享受。那妞儿确有几分姿色，今晚薛解元来我帐中，与我共享其味如何？”
“不必了。”薛景断然拒绝韦天光的提议，纵马离开丘陵。
韦天光看着薛景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呸了一声道：“当初分明是你献上此策，现在又摆个脸子给谁看？现在的局面分明是你一手造成，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肚子里尽是坏水还又要装，说的就是你们这些虚伪的读书人！”
……
薛景策马走下丘陵，小河村此时已是一片疮痍，他不欲多看，便驱使马儿走回大军所在的营地。
他们自代郡出发的时候是两万兵马，一路上流民盗匪相投，现在已是三万有余，扩张的速度如滚雪球般。
这样的扩张速度，其中乌宛神信徒不见得真有这么多，很多人只是摆出信徒的模样，以实现自己的欲望。
营中此时乱糟糟一片，有人在喝酒吃肉，有人在大声喧哗说笑，有人在营帐中玩弄掳来的女子。
这群人原本许多是渣滓糟粕，此刻却皆意气扬扬，精神亢奋，仿若只要他们刀锋所指之处，就能所向无敌。
这就是利益所驱使，能化糟粕为席卷天下的力量。
薛景了解这群人，他们中有惯匪，也有在乱世活不下去的流民。但此时此刻，身处此境，流民和惯匪的表现并没有什么两样。
亡命之徒的狂欢，就如同某种传染疫症，沾上后便无法头脑清醒。
薛景将马交给小兵，听到隔壁营帐传来的女人尖叫，脚下却并无停顿，走进了自己的帐中。
他知道，韦天光表面上待他客气，私底下是怎么想他的。
他也觉得自己虚伪做作，这是自己亲手选择的路，一开始就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却在实行时受不了它的残酷。
薛景慢慢在帐内的床榻坐下，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感觉到有湿意自眼眶中泌出。
他三年前得中解元，原以为将来必是进士及第，一心一意想要报效朝廷。以他之才，金榜三甲也未必不可期。
然而乱世陡然而至，他父母妻儿皆死于一场动乱之中，他再不能进京赶考，前途尽断。
那时的他悲痛过后指天发誓，无论用什么手段，定要以己之才结束这乱世，奈何总无良机，直至他遇到了韦天光。
韦天光不过是市井一混混出身，因生得肤白高大双眼深邃，卖相甚好，为人又有几分聪明，便留了胡须装扮做神使，私下收了些信徒度日。
别说，韦天光倒是为此下了苦功，神使的架子一端起来，说话行动看上去真的似模似样，令人信服。
而且韦天光心中，竟有在乱世中称王称帝的志向。
当下薛景便认定他是可造之材，与他接触后两人一拍即合，筹谋了年余，终于以乌宛众之名成势，占了代郡与广阳郡。
如今他们的情形不比当初，最初之时韦天光全心依仗信赖薛景，而走到现在，韦天光之下又有四天王、七护法，薛景不再是他唯一的亲信。
有些嫌隙也渐渐的生出来。
薛景放下捂住脸的双手，掌心中湿濡宛存，然而他的眼中已经没有泪意。
大业未成，韦天光做为乌宛众的精神领袖，是不可或缺的，他不能和韦天光离心。
纵然此身在肮脏泥泞之中，负了半世儒门所学，负了苍生，但一切都将是值得的。
总有一日……当他立身于金銮殿中，天下仕子都会知他心中所求所愿。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