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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暴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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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光
肯尼斯•巴德,那个像“白马王子”一样在一个深夜出现在我生活里的人,如今正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我如此的打扮。
这位英俊的先生穿着深色的礼服,正好完完全全地衬托出他那高贵的绅士气质,一举一动尽显优雅的风韵。再看看我自己的装扮,也是,像他这种见惯了贵族小姐得体华丽的装扮的人,一定会看不惯我这么“随意”的衣装吧。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几次想要开口的样子,却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我一直以为您是一位高贵、美丽的小姐……”他话语间显得有些仓乱,很快地,又望着我一脸委屈的表情,硬是转换了口气,有些内疚地说,“呃,我不是这个意思,伊莎贝尔小姐,您知道……”
我是知道,像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贵族自然是看不起贫民的。当然,也包括我这种落魄的贵族,特别是落魄了以后还不检点的,就像我先前的表现,和一个贫民混在一起。
“你和那个……”他思索着似乎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
“我并不想隐瞒,他是我的朋友。”
“您知道,我认为他不可能是您的朋友。”
我们几乎是同一时刻说出这样两种完全相反的话,两个人顿时一阵尴尬。
“那个……”他不自然地瞥开眼神,“我并不是认为你交这样的朋友不好……而是,你们的身份……”
“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的身份怎样,事实上,我现在也是一无所有。”我只是心平气和地说着,然而,却始终没有想到,这样一番话,竟是令他有那样激烈的反应。
巴德先生转回来望着我的眼神似乎是失望透顶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他沉痛地说着:“他是一个痞子,一个坏人,这里一位小姐的女仆曾看见他在伦敦最肮脏、最堕落的地区出现过!”我从没见过,他言语间竟会有这样厌恶的口气。
不过,一个圣洁的天使是一定要撇开一切污秽的。
只是,若是他知道了帕尔默以前的事,也会以这种口吻来形容他吗?
“我知道。”我仍旧是平静地回答着,然而,对方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我不知道!”内心的激动让他不自觉地提高了分贝,“为什么您会愿意接受这样一位堕落的恶徒!”
“巴德先生。”突然,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
来人是一位打扮十分贵气的小姐,身材修长,漂亮的晚礼服是绸质的质地,微露着酥肩,乌黑的长发被细致地盘了起来,在恰当好处的地方还点缀了几根漂亮的羽毛。她琥珀色的眼睛温柔地望着巴德先生,又疑惑甚至有些嫌恶地望了望我。
尽管我知道这种眼神的寓意,我这样站在巴德先生身边已经为他抹了黑,可是,我的自尊心却不容许我屈服,我只是半含着笑,优雅地提了提不太适宜的裙子,甚至更显温情地“瞪”了回去。
这是一个挑衅的眼神,显然,这位对我极度鄙夷的贵族也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朝我瞪大了眼睛,口气不佳地询问着:“这位小姐是谁?”
“呃……”巴德先生迟疑了一会,“梅里彻斯小姐,伊莎贝尔•梅里彻斯小姐。”
“就是那个住在梅里彻斯属地,后来破产的家族?”她的口气里明显带着浓烈的鄙夷之意。
“这位是凯西•奥格登小姐。”巴德先生没有理会她的提问,又或者是怕我尴尬故意忽略了,他只是尽职地向我介绍着。
凯西•奥格登?
我不自觉又向她瞥了一眼,原来,站在我眼前的这位,就是帕尔默口中,巴德先生的“未婚妻”。
“很荣幸能认识您,奥格登小姐。”我故作谦逊地说着。
“你当然荣幸了。”我听到她这样嘀咕了一句,然后,竟是拉着巴德先生往一边走开了。巴德先生似乎是有些抱歉地朝我行了个礼,不过,对于奥格登小姐的“拉扯”却是十分顺从。
真是很好。我故意忽略掉心里的苦涩,这样告诉着自己。现在好了,总算清净了,我也好专心去找卡洛琳了。我一半的任务已经完成,等找到了卡洛琳,也算功德圆满。
举行宴会的地点就是我第一次到拉迪菲尔德望见的那个大厅,不过,如今又是细致地布置了一番,与往前确实是有了很大的不同。
绒质纹花的地毯,落地的天鹅绒窗帘,错落分布的鲜花盆栽和金质烛架,镶着金边的木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酒和小点心,一位着装正式的男仆正尽职地服务着。
无心于这些,我正准备绕过一群人,往走道里去看看,却不料竟是又被一个声音唤住了。
“伊莎贝尔小姐!”
我悻悻地回头,却又不得不装作惊喜的样子,这次是杰罗姆,杰罗姆•沃丁先生。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燕尾服,这样中规中矩的装束褪去了他原先那些玩世不恭的神态,看起来更显高大挺拔,现在的他正是一位举止得体、一表人才的绅士。
也许,这样的“伪装”可以让他更规矩些,我这样想着,却又不想正巧望见了他身边的一位漂亮女士。敢情,这位绅士又在和贵族小姐调情了。
“你怎么……”他“抛下”那位贵族小姐,径直朝我迈了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满脸担心地握着我的手,“……难道肯尼斯没有给你那件晚礼服吗?”
晚礼服?
我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能机械地摇了摇头。
“肯尼斯真是的!”我听到他抱怨了一句,然后竟是拉着我往人群最密的地方挤。
天哪!我有些惊奇地望着他,所有的贵族都像避瘟疫一样避开我的时候,他竟然这样大胆的拉着我的手!难道他是笨蛋吗?
“肯尼斯!”我听到他这样叫唤着,手却仍是牢牢抓住我的手腕。
猛然间,我又感到一个犀利的眼神,可是,当我调整视角环视一圈的时候,竟是什么可疑的人都没发现。独独是,加布里似乎已经与帕尔默照了面,他们两个正在一个角落谈些什么,帕尔默仍旧是那淡淡的神情,而加布里似乎十分欢喜的样子。看来,他应该已经与帕尔默和好了,也许,米德尔顿先生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恶的吧。
“肯尼斯!”杰罗姆又大叫了一声,竟是把我直直地推到了巴德先生身前,“你从伦敦买来要送给伊莎贝尔小姐的晚礼服呢?是谁说,不用麻烦你了,我来就可以了?”我听到他这样问着,心里却在抱怨,难道他嫌我出丑还不够,要让人尽皆知吗?
我转过身,果然,立在巴德先生周围打扮华丽的女士们都好奇地望着这一幕,而那位奥格登小姐更是吃惊地瞪着我。
“抱歉。”为了避免给巴德先生添麻烦,我只能立即愧疚地朝着他说。
也许,这位绅士先生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那我,不就是罪魁祸首了?
“我以为她不需要了。”我听到一个淡然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是谁说她不需要的!”杰罗姆气愤地喊叫了起来。
“沃丁先生。”我轻轻叫唤了一声,他实在是犯不着为了我这种“无可救药”的人而愤怒,在整个贵族阶级,能有人不介意我的所作所为而大方地握着我的手,我已经很感动了,“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不过,我确实不需要什么晚礼服了。”
我这样说着,听到贵族小姐们一阵唏嘘,巴德先生的眼神似乎没有比此刻更冷淡过,而杰罗姆只是满脸不解地望着我,顿时闷了声。
“为什么?”他有些恼怒地皱着眉。
“因为,我很快就离开了,所以,根本不需要……”
这一切都是事实,我留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卡洛琳,然后,明早就乘车去伦敦。我必须要自己谋生,我必须要有一份工作。
“离开?”杰罗姆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去哪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而我也有我的生活。”不想表露太多,我只是“委婉”地推脱着。
“实在是抱歉。”我故意谦卑地提了提裙子,躬身道歉着。不出所料,我成功地望见了贵族小姐们眼中的惊讶之色,也许,她们实在是不能想象,一个和“在伦敦最肮脏、最堕落的地区出现过”的贫民混在一起的人竟然会懂这样的礼仪,甚至根本不在她们之下。
昂着头迈过人群,仅剩的自尊心让我不想在她们面前示弱,我从容地向过道处走去,只要出了大厅,这里一切的事都与我无关了。
“米德尔顿先生!”正当我想从大厅出去时,我听到人群中一个响亮的男声这样喊道。
“我听说,你收购了梅里彻斯一家和加德纳一家的所有财产,不过,贵族小姐们口中流传着一种极为不光彩的说法,是你在两家人的投资中做了手脚,并且,在最后关头出现,以救世主的姿态替他们偿还了债务,然后光明正大地夺取了所有的财产。”
猛然间止住了脚步,我惊讶地回头,正望到一位体格健壮的绅士立在人群前,朝着前面不远处的帕尔默这样喊着。
他怎么会知道?我胡思乱想着,竟然在这样的时刻,替那位仍旧是一脸淡定的米德尔顿先生担心了起来。
我真是无可救药,在心底自嘲了一句,我决定不理会这种上流社会的战争。
也是,帕尔默从一个无名小卒走到如今的万众瞩目,怎么可能不被伦敦那些所谓的贵族绅士所嫉妒,尤其是他夺走了那些小姐们的芳心,遮盖了他们的光芒。
正要收回眼神,我却在不留神间望见了立在那位出来指责的绅士不远处的加德纳小姐。
心里忽然了然了些。
敢情,这是加德纳小姐的一步棋罢了。
她说过,她一定会让米德尔顿先生在舞会上再向她求婚一次。
“如果是一位正义的绅士。”那个响亮的声音继续说着,“就会把原本属于那位可怜的小姐的财产还给她。”他说着,目光立即移向站在一边的加德纳小姐。
我垂下眼,接下去的一切应该都在加德纳小姐的掌握之中吧。她站出来,表示米德尔顿先生曾经向她求过婚,他是想把财产还给她的,而且更进一步,共享他所有的财产。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帕尔默也不得不承认他与加德纳小姐的婚约吧。
“事实上,”我听到加德纳小姐大声说着,“帕尔默他已经向我……”
没什么我的事,我了然地迈开步子,拉开通往走道的侧门,思索着能在哪里遇到卡洛琳。
“伊莎贝尔!”突然,一个更加响亮的声音这样叫着。
我不得不下意识地止住脚下的步子。
又是刚才那个犀利的眼神,我有些恼火地转回身去。
是帕尔默,帕尔默•米德尔顿。
他正一脸平静地望着我,嘴角微微扬着笑意,可眼神还是那样空洞的没有感情。
不知为什么,突然间,我竟是感觉,我又要被他算计了。
而事实上,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了我的直觉是多么的灵敏。
他微笑着,缓缓朝我踱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