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夜归人 ...
-
夜归人
屋里声嘶力竭的吼声从一开始的狂躁逐渐变为虚弱无力，最后竟是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竖起耳朵附着门板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猛然间，门板一下子被拉开了，因为靠的太过用力，我差点往前扑倒下去。
“伊莎贝尔，你怎么还在这里？”
是艾拉，他满脸的汗水，正咕噜噜地转着眼睛瞪着我。
“我……想知道父亲怎么样了？”我理直气壮地说。
“他昏睡过去了。”艾拉道，他抬头望了望外头，夜色已经凝聚了起来，“这么晚了不回去不要紧吗？我听说你们明天要举行婚礼宴会。”
“是……是啊。”我恍然大悟地点头，“不过，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我明天给你送钱过来。”
这恐怕是我能为伊莎贝尔做的最后的事了。
“明天不要紧吗？”我的哥哥艾拉说，“我最亲爱的妹妹，米德尔顿先生能有这么大的肚量，在婚宴的当天放你离开？”
我犹豫了一会，又道：“那我尽早送来。”
我谢绝了艾拉送我回去的好意，执意要自己走这一段路。我连帽子都没有戴就匆匆出了来，如今夜色里蒙蒙的雾气正浸润着我的长发。一个月牙儿孤独地挂在高空里，连合唱的星星都隐退了。
我的靴子有好几次陷入烂泥里，没有雨的天气，却潮湿的比雨天更甚。我刚刚开始承认自己爱上了帕尔默，但是现在确是万份复杂了。我亲眼见识到那位残忍的公爵大人所引起的惨剧，他令伊莎贝尔的父亲变成如斯模样。我有些害怕，他的仇恨，对于梅里彻斯的，我害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将我引向万劫不复。
等到我回到梅里彻斯宅的时候，大厅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我知道帕尔默应该先上楼休息了，不过为了不惊动其他仆人，我还是拉着裙摆垫着脚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大厅里黑漆漆的一片，我摸索着墙壁往楼梯走去，刚踏上一阶，恍惚间余光望到大厅的角落里闪着一个橘色的亮点，一明一淡。我闻到了淡淡的雪茄烟味，惊惶地愣在了原地，只是不敢回头。
不一会儿，响起了皮靴轻踏过地板的声音，渐渐地向我靠近。
我知道他就立在我身后，一动不动地瞪着我。
两个人竟是沉默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我亲爱的夫人。”终于，帕尔默打破了沉默，“难道您没有什么想对您最亲爱的丈夫说的吗？”
“没有。”我心虚道，“我累了，想去休息了。”
“哦？”公爵大人哼了一声，“为什么不陪我用完晚餐呢？顺便说说您去了哪里，看到了什么美丽的景色。哦，对了，是谁这么大胆，夫人要出去，竟然都没有女仆陪伴，还要您用双脚步行过去……沃克斯小姐！”帕尔默朝着楼上大吼了一声。
楼上立即响起了噼噼啪啪匆匆跑下来的脚步声。
“这与沃克斯小姐无关。”我说，“我不过是去散散步。”
公爵大人只是不理会我，他抬眼瞪着从楼梯上慌张跑下来的沃克斯小姐说道：“说说，夫人去了哪里？”
“大人，我……”沃克斯小姐吞吞吐吐了一会，终于说道，“我不知道啊……”
“哼。”帕尔默故意咒骂道，“身为一个女管家连夫人去哪里都不知道，您是不是认为给您的薪水就是让您无所事事的。”
“公爵大人，我不敢。”
“那好。那你为什么没有给夫人安排马车，就是这样让夫人跋涉千里的吗？从明天起，你就不用留在这里了。”帕尔默无情地说道。
我知道他这是借着沃克斯小姐来发泄对我的情绪，也就索性大胆道：“要走，我和沃克斯小姐一起走。”
“我亲爱的夫人，您不会以为我在责怪你吧。”公爵大人冰冷地眸子似有似无地盯住我，冷然道，“我只是在维护您作为公爵夫人应有的尊严和礼遇。在这一点上是绝对不容疏忽的。”
“我以后会注意。”我妥协。
“我希望你好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公爵大人嘲讽地扬起嘴角，他上前以绅士的方式勾住我的手臂往餐室走去，转头对沃克斯小姐道，“去告诉厨房，我和夫人现在要去用餐。”
我和公爵大人各自坐在餐桌的一边，餐桌甚长，中间的烛台撑起的光明只能模模糊糊地映出帕尔默的脸颊。他向往常一样绷着脸，自顾自地品尝着高脚杯里的红酒，根本不屑于瞥我一眼。
我一个仰头，便很不优雅地把整杯红酒给灌了下去，热辣辣的从喉间直往而下。
在我放下酒杯的一刹那，发现对方有些诧异地瞪了一眼，又无所谓切起了盘子里的牛肉。
“公爵大人，我有些不舒服，先上去了。”我站起身，礼貌地说道。
帕尔默略略点头，表示默许，随即又侧过身朝着正往外走去的我说道：“夫人，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呆愣了一会，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转回去道：“您可不可以给我一百英镑。”
“一百英镑？”公爵大人挑了挑眉，他站起身向我踱来，“我亲爱的小妻子，你要这一百英镑用来做什么？”
“我……现在我是公爵夫人了啊，当然想要买些新礼服。”我随口说道。
“哦？”帕尔默微笑道，“什么时候您也考虑起自己的体面来了？不过，这根本不用您操心，我的夫人，我已经从法国给你定了不少回来，它们现在应该已经在船上了，过不了几天就能到这里。”
“可是……”我一时语塞，只是皱着眉盯住他，他明明知道这只是个借口，偏偏还要拆的这么不遗余力，“可是，我是您的妻子啊，我请求您分给我一点点的钱财以备不时之需，这并没有什么好怪罪的吧。”
“确实。”公爵大人若有所思地点头，“不过，连您也说了，这得等到你成为我的妻子之后。”
难道我现在不是吗？我正要反驳，突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猛然间，涨红了脸。
“怎么样，您是选择今天晚上，还是明天晚上？”公爵大人不动声色地说。
今天晚上还是明天晚上？
为什么只有两个选择？我赌气地咬住下唇，只是瞪着他不回答。
“看来我的小妻子并不愿意。”帕尔默扬起嘴角浅笑，我根本猜不透他的用意，只听他说道，“那好，我可以退一步，等明晚婚宴过后。”
这似乎已经是给了最大的宽容了，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无缘无故地花钱在一个讨厌的女人身上。尽管我顶着公爵夫人的头衔。
我现在是在请求他的施舍，所以，除了毫不保留地同意他的条件，我根本别无选择。
“礼服试得怎么样？”公爵大人突然说道。
“非常漂亮而且很合身。”我心虚地笑笑，实际上，我根本没穿上去过。
“嗯。那就好，明天就辛苦你了，我最爱的小妻子。”
公爵大人上前吻了吻额头，我一瞬间慌了神，他早已牵着我的手领着我上楼。道了声晚安后，这才离开。
我关上门，往床边走去，心里始终不明白公爵大人为什么要对我用那么亲昵的称呼。
那件白色的礼服依旧铺在床尾，我不管不顾地把它丢到一边，然后缩在了被子里。
耳边却一直回荡着帕尔默的话语。
“我亲爱的小妻子……”
“我最爱的小妻子……”
这让我烦扰的心愈加烦乱，而这只是礼貌的称呼，对不对？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