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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 1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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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识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睁开眼睛有多么艰难。第二件事，是她感觉眼睛似乎出了问题。她努力想睁开它们，但四周仍是一片黑暗。她尝试去感知其他的感官，任何一点刺激，但周围仿佛是太空一般，万籁俱寂。
她隐约听到远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非常遥远。她试着集中注意力去辨认它，可越是努力，那声音就越发模糊。她试着回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在哪里。但记忆就像雾中的幻影，刚一靠近就悄然飘散。它们在她意识的边缘跳跃，诱惑她去追逐、去抓住。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部分。
她以为自己会因此而惊慌失措，但恐慌也如潮水般退去。她重新尝试睁开眼睛——如果她真的还有眼睛的话。她集中全部意识去调动那些她猜测是眼部的肌肉。终于，一道微弱的光线闯入了她的世界。
她感觉那缕细小的白光穿透了自己，渗入意识，慢慢填满内在。很快，模糊的轮廓开始成形，先是剪影，随后逐渐浮现出朦胧的色彩。她注视着那些形体，逐渐意识到胸口似乎传来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迅速变得清晰——那是一口急促而痛苦的喘息。
她用新获得的视角看向前方，眼前所见让她差点再次闭上眼睛。一只手。她的手。不，不是她的手。但她能感觉到它。她能让它轻微地抽动。当她看到那灰白龟裂的皮肤、以及皮肤下锐利突出的骨骼轮廓时，一种刺骨的确定感从意识深处缓缓爬升而来……
一阵杂音引起了Judy的注意，她抬头望向头顶的扬声器。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眼泪虽已干，却让皮肤绷紧不适。Panam站在一旁，茫然地盯着门旁的控制面板，Judy不确定她是在检查面板，还是陷入了沉思。扬声器中没有再传出其他声音时，Judy从地上慢慢坐起。
Panam瞥了Judy一眼，眼下青肿的淤伤掩映着疲惫的神色。她看上去像受了重创，之前对Judy表现出的坚强似乎已成往事。扬声器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嗡鸣，让Judy皱眉，头痛又猛地加剧。
“看到你们都醒着，我感到欣慰。”Adriana的声音在空气中沙沙作响，Judy一阵恶心袭来。
“就像你他妈在乎似的，”Panam冷冷吐出这句话，仰头，眼神中带着钢铁般的坚决。
“免去客套话吧，”Adriana迅速说，语气平静，毫无波动，“我知道你们很可能想要伤害我，但为了Valerie，我劝你们克制自己。”
Judy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为了V的缘故！？”她愤怒地左右扫视不同的扬声器，不知道该把怒火发向哪里。“是你让她死的！”
“不，”声音回答，“她还活着。”
Judy当场愣住，心中的怒火瞬间止住。“什么？”她声音低微，满是困惑。
左侧传来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看到门缓缓滑开。Panam眼神一凛，瞬间冲了进去。Judy赶紧跟上，当她踏进办公室时，Panam已将震惊的Adriana抵在门边的墙上，一只手按着这具克隆体的喉咙。
“告诉我，为什么我现在不掐死你。”Panam低声咆哮，脸上满是仇恨。
Adriana无力地抓扯着Panam的手臂，话语哽咽在喉。Judy的视线本能地扫向旁边的尸体，一切依旧没有变化。V依然倒在地上，眼睛闭着，胸口随着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泪水刺痛了Judy的眼眶，她猛地移开视线。
Judy咬紧牙关，小心靠近两人。Adriana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恐惧，在Panam和身后的办公桌之间游移。Judy跟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紧锁。胸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她迅速压下。Adriana只会说谎，她现在无法相信她的话。
“就在那儿，”Adriana终于挤出声音，沙哑而嘶哑。她虚弱地举起一只手，示意办公桌方向。
这让Panam稍微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探头往肩膀后面看去。转回身时，她的眼神冰冷、不信任。“你现在想耍什么花招？”
Adriana咳出一口气。“让我解释一下。”
那背叛般的希望火花在Judy心中扎了根，迫使她伸手轻轻按住Panam的肩膀。她指尖下的肌肉微微一颤，但这名游牧者还是稍稍退后了一些。
“芯片毁掉之后，Valerie并没有死亡，”Adriana缓缓说道，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Judy回头看向V的身体，嘴角扭曲成一抹痛苦的神情：“她还在里面？”
“程度极低，”Adriana回答道，但她语气中隐藏的某种东西让Judy猛地重新盯向她。
“要么她在，要么她他妈根本不在！”Panam厉声打断，脖子上的青筋在皮肤下绷紧。
Adriana盯着Panam看了一会儿：“那只是过于简化的说法。芯片中植入了她的构造信息，足以维持最低限度的脑部活动——至少暂时如此。”
那一丝希望又像火苗一样熄灭了。Adriana是不是又在拖延时间，为自己争取生机？可如果真是这样，她当初为什么要放他们离开实验室？又为什么一直保留他们的性命？愤怒在Judy体内翻滚。她已经受够了这些游戏、这些不确定。
“那我们到底能不能把她救回来？”她厉声问道，眼神紧盯Adriana。
克隆人试图拉开Panam的手臂，但未能如愿。“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方式，但如果你们放了我，我可以向你们展示我的打算。”
“狗屁，”Panam低吼，“如果她只是残留的一个回音，那她就已经死了。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要耍我们。你不会有好下场。”
Judy很想反驳，想要相信Adriana说的话有其道理。但她知道Panam说得没错。她转过身去，抱紧自己，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冷战。
“我并不是在‘耍’你们。她的身体也许只剩下她本体的低语，但那个身体——并不是。”Adriana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烦躁，仿佛对方愚钝得让她难以忍受。
Judy回头看向她，Adriana又一次看向办公桌。Judy的目光扫过那具坐在椅子上的干瘪尸体时，心脏猛地一跳。那双眼睛睁着，正注视着她。
“V？”Judy低声唤道，这个名字卡在喉咙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anam厉声质问，Judy看到她仍然用一只手卡着Adriana的喉咙。
“当Judy适时地制造了混乱时，我得以将芯片插入办公桌的转移终端中。Valerie的构造被上传到了我旧有的大脑里。”
Judy绕过办公桌，低头看着那个她曾为Adriana准备的转移装置。她看向之前注意到的插槽。这一切在逻辑上并非不可能。她深吸一口气，又望向椅子上的那具干瘪身体。V真的在里面吗？这个念头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你早就计划好了？”Judy问，视线仍然没有离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你怎么可能知道你会有这个机会？”
“我无法确定。但我知道你们终会聚在一处，局势必然会失控。我只能希望这会发生在Murata失去耐心之前。”
那场对峙的记忆令她后背生寒，她猛地转身，怒火涌现。“你把一切都赌在运气上！？”
Panam已经稍稍后退，双拳紧握，警惕地看着Adriana。克隆人一边揉着自己的喉咙，一边慢悠悠地从墙边走向Judy。“不，我原本计划在Murata来之前就取出芯片、完成转移。但你们的‘朋友’和Biotechnica一起来的事，我没预料到。这打乱了整个时间表。”
Panam咬牙切齿地消化着这个消息。“所以你一直都控制着这栋建筑？是你害我那些人受伤，甚至送命？”
仿佛察觉到了Panam即将爆发的愤怒，Adriana举起双手，掌心向外。“不完全是。我在转移过程中确实失去了对系统的连接，一段时间内无能为力。但你要明白，如果你们整个游牧者小队一股脑冲进这间办公室，那就什么都毁了。”
Panam逼近一步，声音像刀锋一样凌厉：“我要他妈地明白！？”
Judy迅速站到两人之间。尽管她也渴望Adriana为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一切付出代价，但她更需要知道真相。她必须知道是否还有一线希望。Panam的目光灼烧着她，但她还是转回身面对Adriana。
“所以你的他妈的计划到底是什么，Adriana？把Arasaka想要的东西都交出去，让我以为她——已经死了？然后呢？把我们交给Arasaka？”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团火焰在Judy胸口升腾。
“我会尽量简要说明，因为我们可能没多少时间。”Adriana开始解释，但当Judy狠狠地瞪她一眼时，她声音顿住了一下。“我需要让Arasaka相信Valerie已经死了，她的构造数据也已经消失。Yorinobu一心想要彻底抹除他父亲的遗产。如果他知道Valerie还活着，他只会派更多人来追杀她。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毫无意义。”她在这时顿了顿，Judy咬紧牙关，努力消化这些话。“为了确保这一点，必须由Murata亲手销毁芯片。”
也许她说得没错。也许Arasaka现在真的会放过他们。但Adriana所采取的方式，实在太扭曲太疯狂了。“为什么要搞这些鬼鬼祟祟的事？”Judy问，“你为什么不能他妈的一开始就告诉我们？”
Adriana转身走向办公桌后方的座椅。她检查着连接自己旧身体——现在是V新身体的那些管线和电缆，逐一确认各项接口。“那会在计划中引入不可控的变量。我觉得你们很可能不会同意这个计划，尽管这其实是你们唯一的选择。而且，如果你们知道我和Arasaka之间的协议，你们只会更怀疑我的动机。”
“你以为我现在就不在怀疑你？”Judy怒不可遏地说，强忍着不把她从V身边拽开。她有一部分很想靠近那具身体，凝视她的双眼，确认V真的还在那里。但胸口那股沉重的悲痛将她拉住，警告她这不过是个谎言。如果她再一次对希望妥协，V就会再次从她的生命中被撕裂。
Adriana站直了身体，用一种饱含怨色的眼神看着Judy。“如果我不是真的想帮Valerie，你们现在根本不会在这里，我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她朝Judy走近一步。“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好准备，我才能将Valerie转回她自己的身体。”
“那真的可能吗？”Panam插话道，她已跪在V那具熟悉的身体旁边，将手轻轻放在那件破损的Aldecaldo夹克上，目光锐利地望着Adriana。
“目前还不行。Valerie的大脑中已没有容纳构造数据的基础结构了。我必须亲手重新构建。”
Judy的目光在椅子上的那具身体和地板上熟悉的身体之间来回切换。该死，这也太乱了。她发现自己走向那双仍然盯着她的眼睛。她微微蹲下，调整高度与那双眼对视。一股不安在她腹中翻滚，那双眼上覆盖着一层乳白色的膜。起初，她以为那只是空洞的凝视，但随后那眼睛微微抽动了一下，Judy感觉到了——感觉到了V。她抓住桌边，情绪如潮水般袭来，泪水再次逼上眼眶。她真的在里面吗？正回望着她？还是说Judy只是自欺欺人？只是不愿放弃哪怕一点点的希望。
“你要在她脑子里乱翻？”她听见Panam问，那想法让Judy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Adriana叹了口气：“我自己大脑内的计算系统在构造上与Arasaka的芯片存在某些相似之处。那是更早期的技术，但正是后来开发出Relic芯片的研究基础。所以，是的，我确实需要‘在她脑子里操作’。”
当Judy看到那灰白的嘴角轻微颤动时，她屏住了呼吸。V是在试图传达什么吗？Judy多希望她能直接问她想要什么。但她的内心其实已经知道——V会选择活下去的机会。
“我们该做什么？”Judy问道，站起身来，胸中的混乱情绪被一股坚定的力量驱散。
Adriana回头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我需要你们将Valerie的身体搬到克隆舱里去。如果我们不尽快采取行动，她的身体将继续恶化。Valerie的构造数据也同样如此。我那具旧身体所用的技术并不是为她设计的，而且这具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时间非常紧迫。”
Panam和Judy对视了一眼，游牧民看起来像是还想要反对、还想争辩什么，但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伸手托住V的肩膀。Judy立刻上前，扶住V的双腿。两人笨拙而艰难地将她抬进实验室，放进那扇已经开启的舱体中。Judy伸手拨开V脸上的头发，用指尖轻轻抚过她的一侧脸颊。求你了，让这一切成功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Adriana已经走到一旁的柜子前，取出一大瓶透明凝胶，看起来和她们从Biotechnica偷走的那种粉红色克隆液非常相似。Adriana快步走向连接舱体的装置，将玻璃瓶插了进去。
Judy投去询问的眼神，Adriana低声说道：“这能暂时维持Valerie的身体机能。”
Adriana打开另一个柜子，拿出几件器材，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某种面罩。当她走近舱体时，Judy站起身，后退几步，见她将面罩轻轻罩在V的头上，固定在她的鼻子和嘴巴处。她接上一根长管，一端连着面罩前部，另一端插进舱体顶端的接口中。
随着舱体的玻璃盖缓缓关闭，Judy又退了一步。这时一个念头浮现在她脑中：“等一下，那故障怎么处理？”
Adriana边在一块触控面板上操作，边看了她一眼：“那故障只在克隆过程中发生。幸运的是，其他系统都没有受损。不过我还是得抽空修复它。”
清澈的液体开始缓缓注入舱体，Judy看着液位一点点升高，心中焦虑万分。旁边的装置发出低鸣声，她看到那瓶凝胶正在被缓缓注入液体中。很快，V的身体便完全被液体淹没，静静漂浮在那根巨大管状舱体的中央。
她用余光看到Panam走到Adriana身边。“我的人呢？他们还安全吗？”
Adriana沉默了几秒，Judy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根本没听见问题。这才听见她说道：“安全。大楼仍处于封锁状态。不过，更多Arasaka部队正在向城市靠近。我不确定他们在清除完Alpha区的Biotechnica之后，还会离这栋楼多远。”
Panam紧抿双唇，声音沉稳却带着焦灼：“我能和他们通话吗？”
Adriana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思考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指向房间另一边。“那边有一台终端，我会帮你连上广播系统。”
Judy不敢说Panam有多感激，但她的确露出了几分宽慰的神情。Adriana继续从抽屉和柜子里搬出各种设备，而Judy则转身回到办公室。她其实不想再看一眼那具如今寄宿着V意识的干瘪身体，但她也不愿意就这样离开V。这一切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对她而言都已如此，更别说V得承受的又该是怎样的沉重？
她强忍着翻腾的胃意，坐在办公桌边缘，始终不敢直视那椅子上的身体。她把双手在大腿上擦了擦，长长叹了一口气：“操，V。这一切太他妈的扯了……”她低声说道。
胸口的沉重感久久未散。Judy渴望听见V的声音，渴望看到她说蠢话之前嘴角那一抹狡黠的弧度，只为逗自己笑一笑。她不禁开始怀疑，V在那具破败的老旧身体里，是否还能听见她的声音？她是否还有意识？而如果Adriana的计划成功了，她会变回原来的V吗？在经历了被强行从身体中剥离、被迫寄宿于他人躯壳的创伤之后，她还能完整如初吗？Judy内心深处的一部分甚至希望V现在是无意识的——那样她至少不会痛苦。
，还差